《深宫女神探》第124/199页
上面的所有人证物证无一都在指证欧阳慕便是杀人凶手,他的家便是第一案发现场, 几乎毫无漏洞。
所以,在全无进展之时,她决定换一种方式去寻找突破口。
第二天, 向之瑜来时, 听她提出要出宫去见一面欧阳慕后,蹙着眉断然回绝:“不可能,
那是刑部大牢,你以为是你想去便能去的吗?”
“刑部大牢的确不是奴婢想去便能去的地方, 却是是向小姐想去便能去的, ”她语气坚决地道, “奴婢必须要见他一面, 否则这件案子奴婢实在无能为力。”
向之瑜仍拒绝:“你想问他什么, 我派人问过后将答案带给你便是。”
“凡是言语, 就算即刻用白纸黑字写下来, 也难免会有疏漏, ”她继续试图劝服向之瑜, “更何况, 有时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有可能是关键的线索。向小姐也答应过我会尽力协助我破案,而欧阳慕是这件案子的嫌疑人,不算是什么不相干的外人, 我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不是吗?”
见她态度坚决,向之瑜也不再与她争辩,而是饶有兴致地挑眉问道:“我看,你是想以这个借口见一面自己的竹马郎吧?”
一愣之后,苏蔷也不解释,只当是默认。
她只当欧阳慕是这件凶案的嫌疑犯,却于一时之间忘了自己与他还是故人这件事。若是早一点想起来,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也许便不用如此费尽口舌地劝向之瑜同意自己的要求了,毕竟她应该是很乐于看到自己做出一些可能会让云宣误会或不悦的事情的。
果然,见她不说话了,向之瑜却反而爽快地答应了她:“好,你去向胡典镜告个假,就说我要你跟着我出宫去丞相府一趟,若是半日的时间不够,一整天也是无妨的。”
苏蔷却有些意外:“今日就去吗?”
向之瑜反问她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一个相府千金去一趟刑部衙门还要准备个十天半月不成?”
虽然还不至于准备十天半个月,但她原以为要用一两日的功夫来做安排也是正常的,没想到她竟然果真说去便去。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去府衙替阿爹伸冤时,曾不仅连衙门的公堂都踏不进去一步,还被那些官差用乱棍给而眼前的这个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却能带她进出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
这便是平民百姓与权贵世家的云泥之别,既显而易见而又永远无法泯灭。
她们顺利地出了宫,一路无话,但马车却并未直接去刑部,而是在丞相府停了停。
向之瑜并没有下车的打算,而是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等着。苏蔷虽然不知她究竟何意,但也知道只要她最后能让自己见到欧阳慕,其他的事情自己是无权也不必过问的,所以也便在她的对面默然坐着。
不多时,回府的阿信回来了,掀起帘子将一个食盒、一身小厮的衣裳和帽子递了进去。
向之瑜将目光转向了马车后面窗口垂落的帘子上:“换上,从此时起,你便是我丞相府的随从了。”
虽然帘子一直都不曾被掀起,但向之瑜的目光却似乎像是穿过了那布帘并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一般一直盯着瞧,直到她穿戴整齐后将眸光给转了回来。
看了一眼她微微挺起的胸前,向之瑜不甚满意地微微蹙了蹙眉,似是自我安慰般喃喃道:“穿女装时怎么……难道还要去拿些布条来束胸不成?算了,还好我说一便没人敢说二,罢了。”
她的声音虽然低,但奈何她们离得近,苏蔷将她的话都听在了耳中,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不过正如她所说,她是相府千金,说一无人敢说二,说她是个男子也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反驳说她是个女子。
马车又缓缓启动,这次的目的地便是刑部了。
向之瑜带着她和阿信从北面的偏门进去后,直接去拜见了刑部尚书付杰,那时苏蔷才知道今日穆铭并不在刑部当值。
寒暄几句过后,向之瑜言辞恳切地道:“不瞒伯父,其实那个叫欧阳慕的杀人疑凶与我的堂弟向桓其实相识。自听说他身陷囹圄后,阿桓他对欧阳慕甚是挂念,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恶事,一直吵嚷着要找您来给他一个说法,虽然被我好不容易劝下了,但却一定要我亲自来看一看欧阳慕才行,所以,还望伯父通融通融,也好让我回去对他有个交代。”
她的这番话说得行云流水,几乎如真的一般。站在门外候着的苏蔷听了不免瞠目结舌,毕竟向桓认识的人并不是欧阳慕而是金不离,更让她惊讶的是,看起来总是一本正经的向之瑜竟然也有舌灿莲花并颠倒黑白之时。
不过,她的确很聪明,虽然这番话不过寥寥数语,听起来也不过轻描淡写,但其实却是在为向桓辟谣,毕竟他那日匆匆忙忙来到刑部时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免不得有好事之人已经将他与玉珠坊的花魁金不离扯上了关系。
“怎么,原来是向桓与那个大理寺的执笔少丞认识吗?”面对向家小姐与未来的睿王妃,虽然举止间仍掩不住官威,但付大人显然已经极为努力地表现出自己慈眉善目的一面,“之前老夫还听说他曾为了这件案子来找穆先生闹了一场,还以为他是与那个金……唉,原来他是与欧阳慕认识,这便说得通了说得通了。”
向之瑜轻叹了一声一口气,只当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言外之意,落落大方道:“阿桓他年轻气盛,最是看重朋友义气,在刚听说欧阳慕被抓时不待打听清楚便闯了过来,还扰乱了穆伯父办正事,实在太过莽撞。这件事我叔父已经罚过他了,还请付伯父海涵。”
付杰笑道:“无妨无妨,老夫之前只听说他才气过人,却也不知他还是个热血方刚之人,的确有你向家之风,哈哈……”
向之瑜道了谢,试探着问道:“伯父过奖了,那去探望欧阳慕的事?”
付杰应道:“无妨,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虽然那欧阳慕是嫌凶,但毕竟尚未定罪,有亲友来访不算坏了规矩,只是贤侄女,以你的身份……”
“刑部大牢乃是庄严肃穆之地,晚辈是个女子,怎好亲自过去,让我家小厮去一趟便是了。”向之瑜善解人意地回了他,尔后又面露难色地请求道,“不过,晚辈是瞒着穆伯父和叔父过来的,还请付伯父替晚辈保守秘密。”
付杰一口答应:“好说好说,正好今日穆先生不在,刑部没人看到你来过便是。”
苏蔷听得明白,原来向之瑜并非没有准备。
趁着穆铭不在而来刑部探监便是她最用心的准备。
“还有一事,还请伯父留意。”在说完正事后,向之瑜不忘善后,“虽然阿桓他与欧阳慕相识,但依晚辈看来,他们也不过是因性情相投而说得上几句话而已,而且穆伯父又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所以还请伯父在断此案时只管公道便是,不必顾及阿桓的感受,也最好不要在欧阳慕面前提及阿桓,免得他心生侥幸,毕竟人命关天,杀人者终究是要偿命的。”
付杰赞道:“贤侄女这番话说得正合我意,你只管放心便是。”
第150章 美人倾城(十六)东街
在刑部大牢, 苏蔷终于见到了已为嫌犯的欧阳慕。
许是因为他是大理寺的人,所以刑部并没有为难他,更没有对他动用刑具,但他既然身陷囹圄, 自然不复之前的从容儒雅,而是一脸沧桑甚是憔悴。
牢狱的门被打开后,认出来探监的小厮其实便是苏蔷, 他颇为惊讶, 在欢喜之时也稍有羞愧:“小蔷,你如何来了?”
这是自父亲去世后, 她第一次来到大周的牢狱,四周阴冷而潮湿, 只有微弱的光从天窗透了进来, 仿佛从这里的每一寸都透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与她印象中的一般无二。
上一次她到牢狱探监时, 阿爹告诉她他是冤枉的, 让她照顾好阿娘, 让她好好活下去。
伤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默了许久, 才将望向半空的虚无目光收了回来, 看向了欧阳慕:“我受人所托, 来查这件案子的。”
眸底似掠过一丝失望,欧阳慕诧异问道:“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是被冤枉的。”苏蔷避开了话端, 看门见山地问道,“我要知道你与金不离自相识起后的所有细节,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都不可遗漏,哪怕是她说过的一句闲话。”
欧阳慕沉吟了片刻,并没有追问,只是如她所愿般认真地仔细将他与金不离相识的经过告诉了她,也许是因为几经回忆,那一段往事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他与她相识在一个多月前,那日他是照着往常的惯例去清和寺拜佛的,一切本与往日无异,只是在离开时一位姑娘拦着他并向他问路,而他又无他事,所以便好心依着她的请求为她带路。她说她要去替自家姐妹求姻缘的,所以去的是月老殿,两人一路结伴,倒是相谈甚欢极为投缘。
欧阳慕微微垂了眼,低声道:“你知道我向来都对《楚辞》最为喜欢,而她也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我一般对楚辞如此感兴趣的人,所以便一见如故。”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对她有相见恨晚之意,但在金不离死前,他们左右不过见面才五次,每次都是在清和寺中,而每次在要离开时,他们便会分道扬镳。所以除了她名唤金不离之外。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连她是玉珠坊的花魁都不知道,根本无瑕谈起男女私情。
特意带了笔墨才来的苏蔷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白纸黑字的记了下来,但从表面来看,她几乎是一无所获,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在确定他再无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后,苏蔷收起了笔墨准备离开。
欧阳慕默默的看着她收拾东西,在她开口要告辞时突然问道:“小蔷,你愿意来帮我,是不是相信我是无辜的?”
苏蔷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我自是不信的,但那又如何?唯有证据才能洗刷你的冤屈。”
末了,她的眸底浮现一抹悲伤,又道:“你如今的状况,应该与我阿爹当年差不多吧。但那时我还小,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替阿爹洗清冤屈,希望这一次会有不同的结果。”
一愣之后,欧阳慕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欲言又止,但终究在她离开之前再也没有说什么。
从刑部离开后,走到大门时,虽然刑部尚书在向之余的坚持下并没有出门相送,但却仍远远的目送着她们离开,而苏蔷既为小厮,既然不方便与小姐同坐一车。所以回去时她换下了阿信,自己与马夫坐在外面。
虽然她向向之瑜提出自己想去东六街的现场去看一眼,但她并没有同意,理由是欧阳慕的家已经被查封了,即便她去了也是一无所获,所以她们终究是照着原计划先回向家。
马车原本朝着丞相府的方向踽踽而行,但半路上,阿信突然掀起了帘子。对马夫道:“先去东市。”
苏蔷心中困惑,但还不待她开口去问,阿信便扭头对她道:“小姐说午时快到了,不如先去东街吃个午饭,然后再送你回去。”
东市曾经是云宣长大的地方,而东街有他最喜欢的小吃,她堂堂一个丞相府千金,却偏偏要去那样一个连稍有些家财权势的平民百姓素日里都不会去的地方用午膳,自然也是因为他。
苏蔷并没有反对,更何况向之瑜根本就没有问她的意思。
无论她想怎样,如今能做的只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但在马车转了方向后不久,大街上便突然有一个相貌普通且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迎面跑了过来。她的左手和右手各自拿着四根冰糖葫芦,也不怕被马车撞到,大大咧咧地便伸展了胳膊挡在了马车前面。
马夫被逼着停了车,刚要开口去骂,只听那个小女孩扬着小脸,声音清脆的问道:“坐在里面的可是向小姐吗?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