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83/199页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一直在一旁侍候付嬷嬷的小宫女:“所以,今夜只怕还要劳烦妹妹对嬷嬷多加照料,我也会留下来陪在左右。”
  那个小宫女看起来胆小怯懦又老实忠厚,立刻点了点头,受宠若惊地道:“姑姑严重了,这是奴婢应当做的。”
  随后,苏蔷转身对包括万霄在内的其他宫人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便好,明日再来替我。”
  她们自是不愿留在这里的,便顺着她的话立刻离开了,而苏蔷却独自留在了那里。
  待屋内只留下她们三人后,苏蔷安抚着付嬷嬷睡下,然后与那个小宫女一同去了屋外守着。
  因为有羽林军的干预,外面已经平静了许多,但应该所有人都很清楚,这种表面上的安宁不过只是能维持一时罢了,待太阳东升时,便是风雨欲来时。
  那个小宫女从她的寝居里搬了两个小矮凳来递给了她,待她先行坐下后自己才坐在了一旁。
  两个人坐在屋外彼此沉默了片刻后,苏蔷突然开口问她道:“妹妹叫什么名字,是何时来琉璃别宫当差的?”
  那宫女恭恭敬敬地答道:“姑姑唤我兰儿便可,我是三个月前来这里的,与付嬷嬷是同乡,所以嬷嬷一直都很照顾我。”
  苏蔷点了点头,也不看她,只是抬眼望着一片漆黑的夜幕,语气平静无波地开口问道:“那你是谁派来的?”
  晦暗不明的廊灯之下,自称兰儿的宫女身子微微一顿,声音无辜而惊讶:“姑姑说什么?”
  “我是问,你是谁派到膳堂来的,”苏蔷平静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又加了一句,“是睿王,还是睿王妃?”
  兰儿浑身一震,虽然想开口矢口否认,但双唇几开几合后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为自己辩解。
  苏蔷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回答,直到她再次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她的语气已经与方才截然不同,不仅没有了分毫的怯懦,而且冷静非常。
  “若我所猜不错,虽然付嬷嬷被先皇后的魂魄索命这件事太过荒谬,但今晚才是睿王府安排的重头大戏。”苏蔷亦十分冷静,远眺着夜幕的目光如大海般深邃不见底,“他想让别宫所有人都知道,先皇后并非病故,她的死是另有隐情。”
  虽然太皇太后已经给皇帝下了懿旨,命他查清先皇后故去的真相再行回京,但皇帝心系太皇太后的病情,免不得会敷衍了事,所以睿王才利用了付嬷嬷将此事彻底闹得众所周知,只要唯一一个见过真凶的付嬷嬷坚称袭击自己的人千真万确便是先皇后,就算皇帝不信,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也不得不对先皇后的旧案认真待之。
  更何况,倘若付嬷嬷亲口承认,当年先皇后的死与她有关,而她之所以会被先皇后索命,便是因为先皇后死不瞑目所以来阳间寻仇,那睿王的目的就会彻底达成了,毕竟谋害皇后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非迫不得已,真凶怎会承认。
  “付嬷嬷曾经侍奉过先皇后的膳食,她又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无人可被她连累,没有后顾之忧,所以睿王便利用她散播了先皇后的阴魂来索命的传言,只要这件事传到皇上耳中,那你们的目的便得逞了。其实在我过来的时候,便对你产生了兴趣,因为付嬷嬷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宫女,她曾经误以为李嬷嬷是那样的人而受了教训,所以对在她面前一言一行都甚为谨慎的宫人都没有好感,又怎会让这样的你侍奉在一旁?你应该也只是为了低调行事,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到你才这么做,但却不知付嬷嬷的喜好,所以会暴露也实属正常,想来,是睿王和睿王妃对付嬷嬷不放心,所以特意派你来监督她的吧,好提醒她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比如我刚一进门时她看似说漏嘴,承认了先皇后来找她是寻仇,便极容易让人认为她与先皇后的死有关。”
  兰儿默了一默后反问她道:“姑姑也说了,付嬷嬷虽然曾经侍奉过先皇后,但她毕竟只是个孤儿,无牵无挂,如何会甘心被人利用。毕竟她今夜的话无论真假,只怕皇上都不会放过她。”
  “无亲无故并不代表无牵无挂,也并不表示没有软肋没有把柄。”苏蔷不以为然地道,“付嬷嬷此生虽然并无血缘至亲,但她却在私下收养了几个同她一样出身悲苦的孤儿,并将他们寄养在外面,虽然那些孩子并不知道他们的吃穿用度皆来自于她的节衣缩食,但她却将他们视为至亲骨肉,这件事其实在琉璃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付嬷嬷愿意瞒着,那大家便也假装不知罢了,怎么说我在琉璃也住了这么多年,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付嬷嬷虽然嘴刁,但却是世间难得的善心人,只可惜,她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到头来却还是被人威逼利用。
  兰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轻笑了一声,似有不屑之意:“所以,姑姑以为,睿王拿着那些孩子的性命要挟付嬷嬷,逼着她担下了谋害先皇后的罪名,并借着她的手将此事闹大?”
  苏蔷冷声反问她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睿王妃之前已经交代过,若是我被你看出了端倪,可以将我知道的实情告知于你,如今既然你想要赤诚相见,那我也不愿再惺惺作态,便告诉你好了。”兰儿摇头道,“其实,付嬷嬷养在外面的那几个自早已相继离世了,有四五个是死于恶疾,也又一两个是因意外身故,所以付嬷嬷认为是她自己造孽太深,所以才连累了她的几个孩子,便去了一座寺庙忏悔祈福。那一次,她在菩萨面前亲口承认当初是她和其他几人一起毒害了为人嚣张跋扈的付嬷嬷,而这些话又恰好被一个和尚听到了,那和尚又将这个消息卖给了一个香客,睿王才得知其实十几年前先皇后并非病故,而是被谋害的。所以,现在做的一切,她都是自愿的,无人逼迫。”
  苏蔷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反问她道:“怎么可能,付嬷嬷岂会去害先皇后?”
  “不仅是她,而且连李嬷嬷和你所敬重的泉姨都与先皇后的死脱不了干系,所以她们才死在了付嬷嬷的前头。”兰儿目光灼灼,唇角的笑意似乎是在暗示她太过感情用事,“你想知道她们是否无辜,那便查清楚再说吧。”


第227章 君子好逑(二十二)内乱
  苏蔷在膳堂与兰儿坐在付嬷嬷门外近半个时辰, 许是快要下雨了,到了下半夜时,天气愈发地闷热起来,让本就叫人抑郁的心情更是透不过气来。
  虽然与兰儿说了明话, 她们两个在暗地里又都是以睿王府为尊,但显然都对彼此心存芥蒂,所以兰儿对她说的话自然是睿王或睿王妃吩咐过可以对她明说的, 而那些她守口如瓶的苏蔷也自知打探不到, 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她心中更加犹疑睿王府与泉姨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她原是打算陪在付嬷嬷门外一夜的, 待明日她醒来后再看看能否探出一些详情,可却不曾料到, 离黎明还有一两个时辰时, 吴篷和钱九凝突然匆忙而来, 神色慌张, 似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见了她, 向来端庄自持的钱九凝也顾不得礼仪, 匆忙拉着她起身:“阿蔷, 快和我们回去。”
  她们两个素日里也算是性情还算冷静的, 如今乍一见她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拽着她往外走, 苏蔷也猜到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而且还不方便在外人面前道来,所以只在匆忙间回头看了一眼兰儿算是作别,任由钱九凝和吴篷一前一后拥着自己离开了。
  行至无人处, 她才缓下了脚步,低声问她们道:“究竟怎么了?”
  与吴篷对视了一眼后,钱九凝神色忧虑地对她道:“戊子院出了命案,胡典镜被人杀了。”
  苏蔷大吃一惊浑身一震,半晌才反应了过来,讶然地反问她们道:“你们方才说,谁被杀了?”
  “胡典镜被人以匕首刺死在了房间,”钱九凝眉心紧锁,又道出了一个让她更为震惊的消息,“而且,那把匕首还是大衡的,她还是发现胡典镜尸首的人,所以,梁姑姑认为她杀人的嫌疑最大,已经命人将她擒拿,只待明日清晨去回禀皇后娘娘了。”
  “大衡是凶手?”比起胡典镜的死讯来,苏蔷对李大衡的嫌疑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梁姑姑推论说,大衡是受人指使才杀了胡典镜的,毕竟今夜胡典镜房中走水一事太过蹊跷。因为若非那一场莫名其妙的火,付嬷嬷很可能便已经被那个凶手得逞而丧命,那便也传不出什么……”警惕地瞧了瞧四周,确认四下并无他人后,钱九凝又才谨慎地低声开口,“若是付嬷嬷死了,那便也传不出先皇后阴魂索命的谣言了,所以梁姑姑认为,胡典镜是与那个真凶勾结,实则是其帮凶,目的便是要在宫里散播有关先皇后当年冤死的传言,而胡典镜的意图被人识破,或者兔死狗烹,有人认为她知道得太多,所以她便遭到了灭口。”
  梁辰紫所言并不无道理,胡西岩那般惜命的人,素日里都是谨言慎行,今晚却无端让房中走了水,的确有些奇怪,而且也与付嬷嬷遇袭的时辰撞上了,的确太过巧合。
  倘若这件事与她的死有关,那她要么是被背后主使灭口,以防她泄露秘密,要么是被幕后主使的对手察觉到她是在为谁卖命,所以派人暗杀。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不该与李大衡扯上关系才对。
  虽然她早已见识了深宫之中的人心险恶,也接受这里的所有人大都不似表象看起来那般简单的事实,但她也相信日久见人心,无论如何,简单而纯粹的李大衡绝不可能是哪一方势力被安排在明镜局的细作,因为她没有那种深不可测的心机。
  不远处有灯火在夜色中晃动,似是夜巡的羽林军正往她们这边过来,苏蔷略一沉吟,已然冷静许多:“先回去,路上慢慢说。”
  待自己恩重如山的上司被定为以下弑上的罪人,吴篷心急如焚,她虽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这次是当真无措,只是她知道自己言语逻辑不如钱九凝清晰,便一路默然,边听边替她们留意周围的动静。
  走完一半路程的时候,钱九凝已经将案情的来龙去脉向她讲清楚了。
  胡典镜大约是死在半个时辰前,那时几乎明镜局的其他人有的在戊子院当值,有的在付嬷嬷遇袭的花苑勘察现场,而李大衡和吴篷她们在帮着羽林军追查真凶,所以除了以身子不适为理由先行回到寝居的胡典镜外,明镜局的宫人应该都没有回去。而大约在半个时辰前,先于其他人回去的李大衡去找胡典镜,惊叫了一声后,与她们同住一个院子的尚宫局宫女听到动静纷纷起床,这才发现胡典镜被杀,而李大衡的手中便拿着鲜血淋漓的凶器。
  被问及李大衡为何没有人杀人却手中拿着凶器时,她解释说当时她敲胡典镜的门,虽然里面无人应答,但屋里却燃着灯火,而且门被她一敲便开了一条缝,所以一向不拘小节的她只以为胡典镜点着灯睡着了,便擅自推门进去,想着若是喊不醒她便将烛火给灭了也好,毕竟那个房间刚刚走了水,若是再出事只怕她没有地方睡觉事小,再连累他人事大。但她进去后,一脚便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她低头一看,见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而且与自己曾经丢失了的那把极像,便顺手捡了起来,谁知道弯腰后再起来时余光却瞥见躺在桌子后面地上的胡典镜,惊讶之下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躺在了血泊之中,已经没气了。
  “我查验过胡典镜的尸体,她是先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然后又被在胸前刺了几刀后才失血过多而亡的,但第一刀刺得最深,”钱九凝分析道,“依我的推测,胡典镜应该对那个凶手没有警惕之心,所以才被其从背后刺伤,毕竟若是有陌生人深更半夜来访,以胡典镜谨慎的性子,大概是不会让其得逞的。”
  “倘若胡典镜被刺了几刀,那凶手的身上也难免会留下血迹,”苏蔷沉吟问道,“大衡身上有吗?”
  “她接触了那把带血的匕首,手上自然是有血的,而且你也清楚大衡的为人,她见胡典镜倒在血泊里,惊叫一声后立刻蹲下身子去看她是否还活着,所以连带着衣裳上也沾了不少血迹,”钱九凝皱眉道,“虽然她衣裳上的血迹大多是成片的,看起来并不像是杀人时喷溅上去的,但梁姑姑说,她身为武门的门主,武艺高强,若想杀人不在身上留下痕迹,总会有法子,故而怀疑她是在贼喊捉贼。”
  虽然李大衡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机,但梁辰紫此言也不无道理,苏蔷又问道:“那胡典镜受了那么多刀,总会发出一些声响,今夜那么热闹,尚宫局的宫人应该有人会睡不着,难道没有人听到什么动静吗?她们又是否听到有人去找胡典镜?”
  今夜又是走水又是有人险些被害,明镜局的宫人大都不在寝居,与她们同住一个院子的尚宫局宫人定然有好事者或觉浅的睡不着。尚宫局的掌言何顺与她们住在同一个院子,所以即便有人彻夜不眠,也定会窝在床榻上不敢吭声以免受到责骂,照理说也该听到些动静才是。
  “你也知道,尚宫局的何姑姑与胡典镜同住在正堂,因为正堂走水,何姑姑被烟呛伤了喉咙,所以一直咳嗽,尚宫局的宫女只是听到了她的咳嗽声,并未听到胡典镜的呼救声。不过,的确有人在胡典镜生前找过她,而且就在大衡去之前不久,因为她们去的时候动静很大,尚宫局有许多人都听到了,”钱九凝答道,“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秀树姑姑,当时她是与凤栖宫的另外一个宫女一同过来的,由王子衿带路,说是皇后娘娘听到宫里的动静,却久不见胡典镜去禀报,便派她们来问问胡典镜是怎么回事。那时秀树姑姑是与子衿一同进去见胡典镜的,当时尚宫局的宫人听到了胡典镜说话,与秀树姑姑在一起的宫女虽然在院门口候着,但也看到了胡典镜为她们开门。她们约莫在里面待了一刻钟的功夫,随后便离开了,那时虽然没有人看到胡典镜出门相送,但也隐隐听到她的告别声。”
  苏蔷听得仔细,皱眉道:“隐隐?若是何姑姑还一直咳嗽,那她们应该听不清胡典镜的声音吧。”
  “的确如此,不过,”钱九凝解释道,“子衿当时也在场,她说她们离开的时候胡典镜还活着,所以秀树姑姑应该不会是真凶。况且,她若是在当时杀人,那也太过显眼了。”
  苏蔷不置可否,问她道:“后来呢,子衿去了哪里?可还有人去找过胡典镜?”
  钱九凝答道:“子衿带路过去后便与秀树姑姑一同离开了,然后她又继续回到了戊子院当值,不久后大衡便过去了,其间并无其他人再去找胡典镜。”
  她思量了片刻后,问道:“那大衡为何要比其他人先回寝院?”
  “当时她和吴篷她们已经搜寻回来,一无所获,正在去戊子院的路上,然后碰到了秀树姑姑。虽然她们并未说话,但大衡却听她提起说胡典镜刚刚招了一场火却还不吸取教训,竟还将烛火放在床头案上,说不定还会再惹出一场事来,所以她才让吴篷她们先行去戊子院,而她想先回寝居一趟提醒胡典镜小心为上,毕竟她也知道胡典镜脾性不好,不愿吴篷她们无端去挨骂,但也不愿坐视不管,生怕秀树姑姑会一语成谶。”钱九凝叹了一声后,道,“虽然她言之有理,但梁姑姑却说她不过是在为自己寻一个自己单独先回寝居的说辞而已,倘若那时未曾遇到秀树姑姑,也没有听到那番话,她也会再找其他的借口。没想到共事这么多年,大衡不过是下意识地捡了自己的匕首,她便认定了大衡就是真凶,分毫不为她分辩,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明镜局的宫女都知道梁辰紫是尚宫赵谦的外甥女,而赵谦又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她在政局如此敏感的时期对胡典镜的死判断得这般决然,难免不会让人怀疑是受皇后授意。
  苏蔷平静道:“梁姑姑办案向来更注重她眼前所见,倘若大衡当真是被冤枉的,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再说,咱们明镜局本就负着洗冤屈查真相之责,难道还能让自己人死不瞑目或是蒙受不白之冤吗?”
  默然一路的吴篷终于凛然开口,声音低沉语气决然:“我定然不会让门主平白被人冤枉的。”


第228章 君子好逑(二十三)嫁祸
  出乎苏蔷意料的是, 出了人命的寝居竟十分安静,院子里除了进进出出的明镜局宫人外,再无其他司局的宫人出入,但看到一直以丝帕捂着嘴咳嗽的何顺就站在院子门口时, 她心中便明了了。
  寝居有人被害,自会乱成一团,安抚人心乃是重中之重, 何顺身为尚宫局掌言, 也是尚宫赵谦的得力干将,自然该担此重任, 好在她素日里便极具威严,说一不二, 所以手底下的宫人没有敢忤逆她的, 纵然她此时喉口干哑说不话来, 也能暂时震慑住其他人不敢喧哗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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