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87/199页
原以为终于看到希望的苏蔷不由心头一跳。
他们竟然给织宁又安插了一个妄图弑主的罪名,难道……
慌忙吩咐了人去请太医,北药拉着那小内侍焦急问道:“娘娘怎么样了,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内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瞟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苏蔷她们,拖着长长的尾音绘声绘色地道:“哎哟,那个该死的丫头,娘娘不过罚她在洗干净衣服前先用针线缝一下一个开了线的地方,哪知道她拿了剪刀就要去刺娘娘,还好娘娘福大命大,只是伤了手……”
渐渐地,苏蔷只觉得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在耳边嗡嗡作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身边正在等他说出织宁状况的阿岭发觉她的身子摇摇欲倒,忙不明所以地扶住她,关切问道:“苏蔷,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眸光却死死地盯着那内侍正在擦额头的右手。
那只手的手背上被溅上一滴并不显眼的鲜血,落在她眼中却异常刺眼。
织宁是被柳贵妃在白瑜宫正殿的后花园命人活活打死的,在看到那个出门要人请太医的内侍手上的血迹后,她便察觉织宁很可能已经出事,并立刻赶到白瑜宫西南后门。然后循着地面上的血迹追着到了宫城的东脚门,终究在门口将拉着织宁尸体的平板车给拦了下来。
织宁紧闭着眼睛,浑身都是血,一张脸血肉模糊,险些让她认不出来。
她抱着她的尸身痛声大哭,那两个奉命去处理尸体的内侍也不由动容,由着她哭了许久,直到不得不离开时才将她狠心拉开了。
后来的事情,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很奇怪,她明明是头脑清楚的,却不记得自己那一日是被轻衣司的张庆发现并送回明镜局的。
她四天不吃不眠不言不动不哭不闹,一直坐在窗边望着蓝天,仿若那上面刻着织宁的影子。
是云宣唤醒了她,他让钱九凝给她带了一个木盒子和一封信,盒子里放着一缕用红丝线系着的青丝,盒子里面的底部刻着晋安城城北郊外的一个方位,信上却空无一字。
只看了一眼,她便明白那青丝是织宁的,盒子里刻着的是织宁被安葬的地方,瞬间泪如雨下,多起来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悲痛霎时间被释放出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自己,旧仇需铭刻于心,但未来还是一片空白,可由她自己书写。
那时的她面容憔悴双眼发昏,泪水打湿了那封没有一个字的信。
那几日,睿王的人每天都会去明镜局等她的回信,她在收到云宣空白信的第二天便同意随他出宫了。
在离开前,她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教人瞧不出半点自己已颓废多日的迹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苏蔷已不复往昔了。
就像在阿爹死后一样。
她最懂得如何背上仇恨重新启程,以后也会如此。
第105章 破镜重圆(九)追忆
睿王府紫凌轩。
被洛长念引着走向花园深处时, 苏蔷远远地便闻到了一股药香,在炎炎夏日里清淡而幽然。
那是一片被刚刚辟好的药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给种下不久的草药浇水,几个装束打扮都差不多的侍女在一旁帮忙, 有的在递水,有的在为她擦汗。
她穿着利落的碧绿色短衫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半透明的白色轻纱, 袖子挽着, 头上被一只简单的桃木簪束着爽利的飞云髻,看起来虽然普通, 却从内而外地透着一种灵动。
听到侍女的提醒,她直起了身子, 将手中的花壶递给了身边人, 放下袖子, 对着他们莞尔一笑, 走了过来。
她的眉目清秀, 五官虽不算精致, 更算不得倾城绝世, 若在宫中便是再也寻常不过的姿色, 但却让人觉得恬静而出尘。
“民女顾凝见过睿王殿下。”她的唇角轻弯, 清澈的眸子荡漾起和暖的笑意, 礼毕之后将目光转向站在他身后的苏蔷,“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明镜局的女史苏蔷苏姑姑,本王府上女婢不多, 又大都无趣,苏姑姑虽年纪尚轻,却见多识广,想来应与阿凝你志趣相投。”洛长念微然笑着,转眼看向苏蔷,“这位便是药香谷掌门顾凝,她虽只比阿蔷你年长几岁,却生于医药世家,有一双回春妙手,在江湖上也颇有些盛名。”
苏蔷看着眼前的女子,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高雅气质,但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她的眸子里掩着淡然的忧伤。
“殿下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苏姑姑,今日有缘相见,确是我之大幸。”顾凝笑意嫣然,声音温婉动听,“我与殿下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殿下如此赏识一个女子,想来苏姑姑定然有许多过人之处,此次劳烦苏姑姑出宫入府,还望多加指教。”
顾凝虽已离宫两年,但毕竟曾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妃,而且更有可能以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举止投足中却毫无盛气凌人的权贵之气,反而谦逊有礼平和近人。
现实中的前太子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出尘脱俗。
苏蔷忙行了一礼:“姑娘客气,是王爷谬赞了。”
“好了,本王与阿凝乃是故交,与阿蔷你也曾共经生死,说到底都是自家人,还是少些虚礼吧。”洛长念心情极佳,笑道,“本王已经备好了美肴佳酿,坐下再聊吧。”
席宴设在露天的花厅中,就在紫凌轩的隔壁,花草环绕枝叶繁茂,清幽而阴凉。
一张圆桌,三把椅子,落座时,苏蔷不由得有些迟疑,毕竟自己与他们身份有别,只怕不妥。
顾凝看出了她的迟疑,不由分说地亲自拉她入了席:“苏姑姑不必生疏,殿下最不介意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当年我与他相识时,也是不知尊卑呢。”
听她提及往事,洛长念的面容上也不由浮起几分笑意:“那时的阿凝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大言不惭地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神医,非要亲自给本王解毒,险些要了本王的性命。”
顾凝掩唇而笑:“当初年少无知,难为殿下还记得。”
虽然早就听说过顾凝与太子洛长容的姻缘是由睿王牵线搭桥,但却没想到他们熟稔至此,苏蔷一时好奇,问道:“不知姑娘是怎么与睿王殿下相识的?”
洛长念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渐弱。
顾凝沉吟片刻,云淡风轻道:“八年前,我随家父行走江湖,路过京都,那时家父游历天下也是为了磨炼医术,所以在听说有人悬赏求医后便揭下告示前往救治。当时,嗯,好像就在城南的一个府邸中吧,睿王殿下身中剧毒奄奄一息,若非家父竭力相救,想来如今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
“是啊,当初阿凝年纪虽小,却也一心求胜,背着顾掌门为本王用药,差点就亲自送本王上了黄泉路。”似是有意避开什么,洛长念转了话题,笑道,“但好在本王不记仇,特地将来紫凌轩任由你来处置,这几日可住得还舒心?”
顾凝浅笑无声:“这是自然。莫说我,韵儿她们也欢喜非常。”
“能让药香谷的弟子欢喜,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洛长念微微一笑后,神色又微然一肃,声音低了几分,道,“阿凝且安心住下,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她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眸光深不可测,半晌后才淡然一笑:“一切只凭殿下吩咐。”
苏蔷听着,只觉得身在迷雾之中。
整个宴席之上,顾凝与睿王只是在追忆往事,未曾再提及让她来到睿王府的目的,更没有说起过太子殿下。
从他们的交谈与解释中,苏蔷才知道顾凝在七年前便接任了药香谷的谷主并将门派从深山之中迁移到了这繁华的京都之中,而她也是从那时起便与睿王结下莫逆之交。
但他们虽然谈笑自如,却又好像在有意避开些什么,好像是药香谷的往事,也好像是她与太子殿下的前缘再续。
一个多时辰后,宴席才结束,顾凝告辞回去,睿王却将她单独留下。
方才还热闹和睦的花厅顿时安静下来,洛长念看着对面的她,目光深深:“阿蔷是不是有许多话想问?”
她思酌片刻,虽觉得有些不妥,却还是如实道:“殿下希望奴婢能助顾姑娘与太子破镜重圆,但请恕奴婢斗胆直言,奴婢并未觉得顾姑娘对太子殿下又余情未了之意。”
直觉提醒她,顾凝似乎对如今的状况很满足,掩下的淡然忧伤好像是因为她的到来。
洛长念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她希望回到东宫,也希望重回太子身边,只是习惯了失望,所以也不愿再有希望罢了。”
苏蔷有些不解:“殿下此言何意?”
洛长念不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当年太子休妃的原因为何?”
坊间有关太子与前太子妃实在太多,即便在宫城中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前太子妃无所出,有的说她不守妇道,有的说她被设计陷害。
但总归不过是些传闻罢了,苏蔷沉吟道:“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他笑意温润:“因为本王。”
苏蔷一怔,却不知为何,自己并不意外。
因为顾凝看起来明明是那般不染风尘的女子,但在他面前,却笑容娇羞,难掩深情。
八年前,还只是个少年皇子的洛长念在一次晚膳后身中剧毒,四肢疲软全身溃烂。太医院的太医们众口一词地表示□□已入肺腑他们再无回天之力,而他的亲生父亲,当今皇上甚至没有过去看他一眼便决定放弃。
是太子洛长容派人将他送出了宫外,并在京城广贴告示来招揽天下名医为他医治。
机缘巧合下,顾凝与她正在游方的父亲来到了他暂时栖身的府邸。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救治后,原本深度昏迷的他终于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