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第126/214页


  牧行简蹙眉道:“此事孤也尚无头绪,待我稍后吩咐下去慢慢查明。”
  “追查牧临川的事,孤私下里会继续跟进。”
  娄良便也不再多言,君臣二人相对而坐,又细细商议了如何收拢这些世家大族,诱之以利,许之以高官厚禄。
  牧临川知晓大雍弊病何在,这些高门士族如国之大蠹,自登基伊始,便有意拿高门开刀,以这疯疯癫癫之貌,暗中杀了不少豪门,此举早已引发诸豪强士族的不满。牧行简此番能入主上京正是有这些高门士族暗中支持。如何安抚这些豪强,实乃重中之重。
  不知不觉间,已商谈至斜阳西沉,见天色不早,娄良便起身告辞了。
  ……
  拂拂眉眼弯弯,脚步轻快地抱着食盒走入了室内。
  正准备叫牧临川吃饭,见门窗紧闭,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放下食盒道:“老是关着窗户干嘛,记得多开窗透透气啊。”
  又好奇地看向正端坐在案几前的少年。
  “在做什么?”
  牧临川头也不抬,低着眼,平静地说:“收拢残部。”
  少年脊背挺拔,坐姿端正,袖口垂落在身侧,哪怕断了双腿,也自有一番矜贵的气度。
  或许又可以说是,正因为断了双腿,一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牧临川,忽然就正经了起来,一举一动,皆如用尺子丈量过般得好看。
  拂拂心知这或许是他用以维持自尊的方式,看在眼里,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听闻牧临川的话,拂拂惊讶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快人快语道:“呃……你还有……”
  少年蓦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拂拂支支吾吾地道,“残部?”
  “不然呢?”牧临川狭长的眉眼中波光流转,轻嗤一声道,“等死吗?还是在这璎珞寺中老死?”
  拂拂早已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他要不阴阳怪气她还不习惯呢,这几日他木然冷淡得像条咸鱼,如今咸鱼扑腾起来了,拂拂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他刺自己两句,他好得越快,她越能提早跑路啊。
  少女一点儿都没生气,将炖好的排骨汤交到了他手里,语重心长道:“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你先把汤喝了,”拂拂有些自豪地翘起唇角,主动替他揭开了盖子,“这汤我煨了好久,保证好喝。”
  少女低着头,袅袅白雾立刻自汤盅中,争先恐后地拥了出来,于烛光下朦胧了女孩儿清秀的眉眼。
  她一边低着头帮他舀汤,一边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地说着些琐碎的小事。
  她眼睛很大,生着双眼皮,眼珠又黑又亮,看人时目光专注,如一汪秋水,笑起来时,又仿佛有星星在眼底熠熠生辉,纤长的眼睫扑闪动人,显得灵动而妩媚。
  陆拂拂她就像是野草,随遇而安,不为劲风所摧折,永远都是这么富有活力,生命力旺盛的模样。看她现在的样子,好像眨眼间就已经习惯了目下的生活。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在她这儿好像看不出来任何影响。不论是山珍海味,朱钗华服,还是粗茶淡饭,荆钗布裙,她好像都甘之如饴。
  此时此刻,她乌黑的长发朦胧着淡淡的雾气,笑起来时,眉眼间流光溢彩,一一言一行,熨帖动人,烘着人间的烟火,俗气热闹。
  “说起来,璎珞寺里的比丘尼师父当真是慈悲为怀。”
  少女惊奇道:“你知道吗?她们竟然同意我借用厨房熬排骨汤!”
  这些比丘尼,绝大多数都是曼妙的女郎,或许女孩儿心地最善良,也最圆融灵活。拂拂这几天和她们几乎快打成一片了,经常看到她兴致勃勃地与其他比丘尼一道儿咬耳朵。
  他完全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可谈论的,却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竖着耳朵,耐心地听着她说。
  竟然还俱都听进去了,偶尔发表一两声自己的见解。
  不对劲。
  他实在有点儿不对劲。
  底线一退再退,他深感危机,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像是要重新确立主导权一般,脱口而出道:“喂我。”
  拂拂差点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牧临川被她看得有点儿恼了。
  她这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五体不勤的废物,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进退两难间,少年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继续大言不惭道。
  “喂孤。”
  这可真是……
  真是个大爷。
  拂拂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腹诽了一句,却还是叹了口气,认命拿起木勺。
  谁叫对方是病号呢,又为了救她弄伤了胳膊手腕。
  说起这个。
  拂拂皱起眉,捧起了少年的手,纱布已经氤出些淡淡的血色印迹。
  少女唠唠叨叨地像个老妈子:“你别写太长时间呀。不然伤口又要裂开了。”
  她好不容易才换好的药呢。
  少年如今还未加冠,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一碗排骨汤转眼就已经见了底。
  看着牧临川这貌若好女,昳丽动人的脸,劲瘦纤细的腰身,拂拂再一次忍不住感叹,人不可貌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不长肉。
  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牧临川喝汤,拂拂唉声叹气:“叨扰了寺中的比丘尼师父这么久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牧临川忽道,“你想离开?”
  “是啊。”拂拂犹豫着开了口,“我总觉得待在这上京里不安全。听说牧行简放了后宫嫔妃们离开,知道方姐姐与袁姐姐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最重要的是,是赶紧找个地方把这小暴君安顿下来,她好自己跑路啊。
  想到这儿,拂拂露出个沮丧的表情,神游天外地戳着碗里的排骨。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拂拂面色微红:“啊啊对不起,我再给你盛一碗。”
  牧临川不咸不淡地垂下眼:“我又不是皇帝了,还计较什么食物的卖相。食物能果腹就足矣。”
  拂拂愣了一愣,看着少年平静自若地喝着汤,心底五味杂陈。
  这感觉就好像妈妈的好大儿终于长大了,老母亲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就在拂拂出神间,牧临川又突然开了口,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不会很久了。”
  “什么?”
  少年垂着眼,唇瓣碰了碰碗沿,又离开了,搁下了碗,抬眸看向了她:“过几日,我们就出城。”
  “去哪里?”拂拂呆呆地问。
  牧临川将碗推到一边,干脆拿起桌上的地图,指着地图,低声道:“山西。”
  牧临川口中的山西,指的当然不是后世的“山西”。
  他口中的山西,实际上指的是太行山以西的地界,乃山河四塞,兵家必争之地。山西东有太行山,北有阴山,西有吕梁山、黄河,南有中条山,王屋山。中有汾河贯穿南北,其间山脉纵横,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由于其境内崇山峻岭林立,这也导致了山西势力错综复杂,多分裂成数个小的政治集团,若能妥善运用,因势利导,未尝不能逐鹿中原。
  少年嗓音清朗,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拂拂立刻摆出了好学生的姿态,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着。
  据牧临川所说荆襄是牧行简的老巢,关中有都督焦涿,并州有刺史孙循,辽东有鲜卑宇文,青州、徐州、雍州、豫州、幽州等地各有霸主,都不服牧行简的新朝,欲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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