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第152/214页


  侍婢们跪坐在侧,揭开了酒坛封泥,奉上了汾酒。
  汾酒是烈酒。侍婢欠身,恭恭敬敬道,“郎主今日去打猎,猎得了一只野兔,叫人把这野兔炙了,尝过之后倍觉美味,这便吩咐奴等将野兔给陛下送来。”
  拂拂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烤炉上的烤兔。
  兔子果然缺了大半,这岂不是让牧临川吃他吃剩过的东西吗?
  想到那几句童谣,拂拂无明火起,为牧临川大感不平,愠怒地抿紧了唇,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侍婢捧着酒杯又道:“郎主说冬日烤肉,围坐烤炉,喝些烧酒,最畅快不过。”
  少年脸色毫无波动,反倒还笑着应了。
  “如此,多谢大将军好意。”
  拂拂又怔了一下,想拦:“牧……”
  少年恍若未觉走上前,拿起筷箸,取了一片烤兔肉,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酒。
  竟然眼睫一颤,眼眶通红地哭了出来。
  “孤虽然断了两条腿,可大将军实乃孤之肱股啊。”
  “若非将军收留,孤岂能有今日坐在这方炉前,痛饮美酒,食这炙兔肉。”
  一边吃一边哭,还不忘伸着袖子揩眼泪。
  少年眼睫微颤,珠泪盈盈,吃得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贪婪,送入口中后还细细嘬了嘬筷子尖,仿佛在吃什么无上的美味,直教人毛骨悚然。
  越哭越大声,最后干脆丢了筷子,嚎啕大哭起来,一副深为感动,情真意切的模样。
  陆拂拂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喵了个咪,真变态。
  变态不可怕,就怕变态是个能屈能伸的大变态。
  ……
  “他真是怎么说的?”
  孙循扬起了眉头,身子不由往前探出了半截,惊疑不定地问,心里直犯嘀咕。
  孙英愕然:“这小疯子倒真能忍。”
  皱起眉欲言又止道:“阿耶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算了算了。”胡乱摆了摆手,孙循颇有些悻悻地坐了回去。
  总归是上次吃了一瘪,心里不痛快,这几天他没少折腾牧临川。
  想到这几日坊间童谣,便一时得意忘形,哈哈笑着搁了筷子,去送“嗟来食”去了,牧临川的反应让孙循大为败兴,心中也有些凛凛,到底不敢再继续下去。
  这几次三番下来,孙循倒是没了脾气,长叹一声:“此子好生能忍,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见阿耶终于没了折腾牧临川的兴致,孙英也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阿耶实乃枭雄,但其好大喜功,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实在是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也头痛。
  越王勾践剑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吞吴。淮阴侯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凡能成大事者无不是能忍之辈。
  今日牧临川的反应,也令孙英不由双手成拳,扶紧了膝盖,心中胆寒。
  这小疯子能做到这地步,便足以在他心里敲响了个警钟,绝不能与这种人为敌。
  孙循却也是这么想的,收回前倾的身子,意兴阑珊地长叹了口气,“差不多得了,唉。”
  许是心里也有打起了小鼓,到傍晚,孙循又着人来请牧临川一道儿用膳饮酒。
  “唉是老臣昏了头啊。”孙循满面羞惭之色,“见这炙兔肉好吃,心里只想着要献给陛下,也没多想,立刻就抬过去送给陛下了。”
  “如今想想,实在是做得不妥。”
  孙循端着酒杯,喟然长叹,“特地设宴向陛下赔罪。”
  “老将军这是哪里的话。”牧临川唇角微弯,上前一步,殷勤扶住了孙循的手,“老将军挂念孤,孤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孙循满面通红,羞惭地摆了摆手。
  少年手握得更紧了,黯然神伤道,“若非大将军收留,孤早不知往何处去了,又哪有今日。”
  “大将军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孤双腿已断。”少年垂下眼睫,低声叹息,说得情真意切,“大将军便是孤之肱股。”
  “孤能有今日,全靠将军给孤撑着啊。”
  孙循这一坐镇一方的枭雄,霎时间面红耳赤,赧颜汗下。
  想他哪里被皇帝紧紧攥着手说这番体己话,差点儿感动得也要掉眼泪。
  待回过神来后,赶紧一个激灵。
  等宴席散去,方才对左右感叹道:“这小疯子倒真能演,给某演得感动的。”差点儿都给拐到弯里去了。
  能享这份殊荣,其惶恐感动的臣子之心,瞬间超越了一颗争霸天下的枭雄之心。
  但观这小疯子席间又是说笑,又是亲自牵着他的手奉酒,不着痕迹地拍着马屁,足将孙循哄得服服帖帖,再也不计较韩媪之死牵扯出来的诸多事端。
  ……
  北风徘徊,随着一转眼入了冬,夜半就下起了小雪,外面窸窸窣窣的,梅花好似都结作了冰。
  拂拂盘腿坐在床上,放下了帐子,趴在帐子里看话本。
  屋里烧得暖融融的,高低错落的烛光也烂烂融融的,夜雪不知落了几重,窗户外面被月色与雪色照得亮堂堂的一片,白鹤的薄绢屏风前正咕嘟嘟地煨着醒酒汤。
  外面雪大,躲在屋里,颇有点儿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的悠闲。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起,少年被侍婢领着进了屋。
  拂拂听到动静,立刻从帐子里探出一个头来。
  “诶你回来了?”
  女孩儿黑白分明的眸子暖融融的,笑了一下,飞快地就从床上踩了下来。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套上鞋,从善如流地从侍婢手上接过了牧临川,拂拂诧异道:“呀,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少年乌发散落,白得像雪的皮肤,摸上去也像雪,拂拂一伸手,就被冻得一个哆嗦,轻轻地嘶了一声。
  倒是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明显是喝多了的模样。
  他刚从外面进来,眼睫上落了点儿薄雪,被屋里的暖意一蒸,立时就化了,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像是露珠。
  拂拂怔愣了一下,又飞快地伸手去摸他的腿。
  少年面色“刷”地又白了一层,疼地冷汗都冒了出来,却抿着唇一声不吭,眸光冷冷淡淡。
  看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拂拂又心疼又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喝这么多酒,又吹这么长时间的风,你腿不想要了吗?”
  “好了伤疤忘了疼。”
  顿了顿,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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