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第207/214页


  牧临川他只能隐约记得,他好像和陆拂拂是在棵橘子树下面见面的,黄澄澄的橘子像小灯笼似的挂在树梢上,借了些许斜阳的余晖当作灯笼光。
  按理说,她入宫那天,他也应该见过她,可再往前就没了印象。至于陆拂拂说过的什么华林园里相见,他更是毫无印象。
  陆拂拂曾经悄悄地和他咬耳朵,说:“我刚进宫的时候,就看到你啦,当时觉得这陛下长得真好看。”
  当时他在批奏折,觉得她烦,老是搅得他心神不宁不想正事儿,就一把推开了她的脸。
  一开始,他就没多看得起过她。
  其实他中间有不少次觉得厌烦了想杀了她,觉得她这人太粗鄙,留她在身边,不过是那双和嫂嫂相似的眼睛。
  在察觉陆拂拂喜欢上他之后,他更觉得这人败兴,大为无趣,想着杀了她算了。
  现在,看着棺椁里的陆拂拂,牧临川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嘴角牵出了个讥嘲的笑。
  一哂:“陆拂拂,我有时候真疑心这是不是你的报复。”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在她脸上描摹。
  肌肤冷如冰,却还是柔软的。
  “就因为我之前把你当嫂嫂的替身?”
  “轻鄙你,嘲弄你,你都记在了心上吧?等我一朝说喜欢你了,你就抽身走了。”
  喜欢。
  说到喜欢。
  牧临川又沉默了。
  他喜欢把人置于一个极端的境地,将人之大悲大喜,爱恨情仇,种种情绪玩弄于鼓掌间,以看他们变脸为乐。
  却不喜欢把自己真正的情绪表露在人前,那些疯疯癫癫的表象下藏着一颗比谁都冷酷的心。
  他能对任何人撒娇卖痴,混不吝地对嫂嫂,对刘季舒,对任何人一口一个爱。却对陆拂拂说不出一个喜欢来,多是傲慢的讥嘲。
  这世上最憾恨的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仔细想想,陆拂拂跟他这么久,就没享过他的福,遭罪倒是遭了不少。
  等他真正下定决心对她好了,她却抽身走得果决。
  她或许真的是天上的神女,完成了任务就回到天上去了。否则如何能解释她这么多日以来尸身不腐不败,又如何能解释她前几天的心神不宁,一口一个她要是死了他得如何如何。
  其实陆拂拂是白担心了,拘着她不给她下葬这事儿,他干不出来。
  他手下剖的活人多了,没人比他更清楚身体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
  眼前走马灯似的历历转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最清晰的还是她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背着他跌跌撞撞往前跑的时候。
  明明浑身上下恶臭难闻,脸上还沾着血,灰头土脸,发如蓬草,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却如同天上的神女一般,脚踩祥云,明光烂满,从天而降。
  到最后,她穿上了袆衣,假髻步摇,八爵九华,神光耀耀,皎洁明亮。
  却死在了那个幽树繁花渐落的暮春。
  明日陆拂拂她就要下葬了。
  他一反常态,顿了顿,沙哑着嗓音说了许许多多的情话。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皱起了眉,又觉得无趣,心底仿佛有大片大片的空茫弥漫开,如大雪纷飞般苍凉生前来不及说,死后说又有什么意思。
  他将在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上,伴着憾恨、孤寂中度过残生,而她终将不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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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发丧出殡那日,出了些意外。
  这些日子风雨正紧,地上泥泞湿滑不好走,王后的棺椁跌落在地上。
  由于还未封棺,众人亲眼所见,这位陆王后的尸身突然化作了点点荧光,如银河倒灌,一川星斗烂漫,在众人身前盘旋了一会儿,忽地就往天上而去了。
  此景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渐渐消弭有无形。
  唯有三两星光寥落,落在草木间,眨眼就没了踪影。
  从此之后,懿淳皇后的名字在宫中就成了个禁词。
  每当有天真浪漫的小宫婢,在进宫前听闻了懿淳皇后的传奇,入宫后好奇地拽着宫中老人们询问的时候。
  宫中老人便会轻轻地“嘘”一声,瞪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宫婢们一眼,这才开口道。
  据说懿淳陆王后,讳拂拂。其先尝息瑶池桃树之畔,得观音大士授书,后西王母遣使下凡,遂与下土人交。
  后聪敏有才行,智识过人,虚质高清。帝异之,取以为后,凡所谋画,辄先谘焉。
  就在陛下还于上京后不久,天降异象,众见空中有云軿从东而西,没入宫城,观者塞道。
  后谓左右人曰:我本瑶池客,此车来载我耳。
  不久,果崩。
  及崩,帝辍朝数日,服缟素,终日神思恍恍,毁瘠过礼。
  发丧,旋风忽起,棺木坠地,空中红光大作,天门大开,其中绰约多仙子,仪卫鹄立左右。碧瓦飞甍,缈于云雾间。
  众人甚异之,往来观视者无算。唯见后绝影清泠,仙姿凝远,拜谢宸恩,云倏合矣。
  宫中的老人说完了,小宫婢们个个张大了嘴,眼露惊异和向往之色。
  然而自从王后故去之后,住在太极殿的那位陛下便鲜少提起过王后了,像是全然忘了有这号人的存在。
  本以为牧临川这人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那个薄情寡义的小疯子。
  这倒也好。
  懿淳皇后故去后三年,众人那些压抑着的小心思渐渐地又热络起来,盘算着将自家女儿往王宫里送,以此来换取家族的利益。
  这都三年了!守孝也都该守完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守一辈子寡吧?
  “要选新人入宫?”
  原本正埋头批阅奏折的牧临川,闻言抬起眼来。
  那双猩红色的虹膜古井无波,嘴角倒是扯出个格格不入的恶劣嗤笑。
  这三年时间下来,牧临川头发又白了不少,眼眸狭长泛着冷冷的光,整个人清减了许多,倒显得本就深刻的轮廓更为深刻。
  更鬼气森森的。
  “孤久未动怒,便觉得我就能任由他们摆布了不成?”
  搁了笔,牧临川摩挲着腕间的佛珠,朝张嵩憨态可掬地一笑:“去查清楚都是谁在后面,王后孝期还未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搞这些小动作。”
  他移开视线,说这话却如同家常便饭般自在:“孤让他们死。”
  这一句话轻轻巧巧的落地,张嵩毛骨悚然,叹了口气低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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