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烈酒》第105/428页


  这个裴辙倒没想过,孙部提醒了他。
  过了会,裴辙道:“我跟昀祺说过,任何决定都要与我商量。”
  孙部笑,“那你可小看人心了”。
  “他被你尽心尽力养这么大,日日在你身边,学你样子,五六分像总有吧?换成你,你会怎么做?他怎么做也不难猜。”
  裴辙皱眉,眼前出现姜昀祺黏在身边的乖巧样子,“他很听话”。
  孙部还是笑。
  “总之,顺其自然吧。裴辙,你做什么都妥当,不要在这一件事上钻牛角尖。如果他要做,你就不要阻拦。我说这话当然有为案件考虑的成分,但我还是担心你。总不能事事如意不是?”
  裴辙没说话。
  他想起钱老的“事与愿违”。
  直到电话挂了,裴辙一个人又坐了很久。孙部的话始终说服不了他。
  姜昀祺是他手心的玫瑰,即使曾遭遇烈火焚烧,一度千疮百孔,也值得被用心呵护。
  游况发来的邮件和以往一样,说明姜昀祺这段时间的行程去向,以及所有与姜正河有关的线索。
  裴辙想起之前电话里被姜昀祺支支吾吾过去的“中途缺席比赛”,直接将时间轴拉到那一天。
  比赛前、比赛进行中以及比赛后,姜昀祺都曾孤身一人前往惠新街776号街口。
  裴辙一行行看下去,脸色凝重下来。
  于锋在最后用了“可疑”二字。
  “……下午五时二十七分,于惠新街776号街口超市购买一盒扑克牌……”
  附带照片显示,姜昀祺在折叠那张黑桃A。
  裴辙倏地站起!
  扑克定位法。
  前后三次进入遂浒,一开始军方并不知道姜家是如何准确传递信息继而交易军火。直到第一次遇见姜昀祺,那几名合众欺负他的同伴最后被带回了营地。审问之下,才有了扑克定位法的端倪。
  裴辙凝视照片里神情专注动作娴熟的姜昀祺,脑海刹那闪过的极其短暂的空白,空白到令他后怕,心脏骤然紧缩的下一秒,完全克制不住的怒意瞬间腾起!
  他跟他说了无数次。
  无数次。
  裴辙能感觉自己呼吸粗重,屏息几秒,他抬手拨通了游况电话。
  电话一声接通,游况声音却比他先一步传来。
  “裴司,姜昀祺手机信号一分钟前断了。”
  裴辙闭眼,手机在他手里几乎要被捏碎,开口嗓音无比阴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


第63章 是哪边的
  一路朝街尾方向走,姜昀祺注意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
  但一个多小时过去,任何让他觉得可能是讯息的人或事都没出现。出了街尾,再往前是一片正在整改的老居民楼,外围钢筋脚手架搭了整面墙。看不出有人住的迹象。
  一所新开的驾校紧挨在旁,叫“平安驾校”。牌子簇新,地上还落有揭牌时的火红爆竹碎纸。伸缩门开了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保安室里此刻坐着两人,一身崭新制服,像没看见姜昀祺,低头目不斜视打着牌。发牌抽牌点牌,看上去有条不紊,动作却有些慢。似乎注意力并不在牌面上。
  一百多辆统一型号教练车在广阔停车场上码得整整齐齐。二十列左右,密集排布,入眼颇为壮观。最尽头是还没修整好的荒芜林子,一边黄土堆积,一边水泥石板广场,显得不伦不类。
  姜昀祺从打开缺口进去。
  朝里走的时候,余光能看到两名保安早就停下手里动作,抬头牢牢注视他。
  没几步,耳边蓦地响起极细微的打火机声。
  面前一辆车里坐了一个人。
  年纪二十三四,侧脸干净无害,眉梢笔直,此刻正垂头把玩一只铬银外壳打火机,滚石咔嚓划过,小簇蓝焰闻风静止。焰光映上眸底,闪过几分与长相极不相符的古怪神色。
  “阿随。”
  姜昀祺站着没动,看阿随一遍一遍打火熄火。
  车里人掀起眼皮望姜昀祺,嘴角略勾,打量几秒道:“好久不见。十九。”
  姜昀祺不动声色注视半晌,移开眼搜寻目之所及每一辆车。
  “他不在。我带你过去。”
  阿随收了打火机,示意姜昀祺上车。
  姜昀祺打开车门坐进去。
  “等了好几天,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阿随启动车子倒出去,瞥了眼后视镜笑道。
  一开始的捉摸不透褪去,眼前的阿随似乎和记忆里的阿随慢慢贴近。
  姜昀祺神色不动,看着他没说话。
  “他说你一定会来。让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你。”
  姜昀祺知道“他”是谁,闻言还是没说话。
  阿随这才定睛瞧他,笑容消失不见。
  片刻意味不明道:“你还和以前一样。”
  过去的阿随胆小懦弱,话又多,整天想着离开遂浒,离开姜正河。眼前的阿随眉宇间已有同姜正河一样的冷酷。
  车子驶上荒芜林道,颠簸晃动。
  阿随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掏出烟盒,屈指敲出根烟衔嘴角,然后又去摸打火机。大圈烟雾吐出,张牙舞爪朝车窗外四散奔走。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七年……”阿随眯眼,语速极慢。再转头看向姜昀祺的时候,阿随神情戏谑道:“听说你失忆了?”
  姜昀祺依旧不说话。
  记路线对他来说太容易,过了会,他闭上眼开始计算从他们坐上车开始的时间。
  来之前想过回不去的可能,但在姜正河身边那么多年,姜昀祺知道姜正河真正在乎的是什么。而他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记下所需的任何线索。
  没等到回答,阿随继续道:“你现在叫姜昀祺?姜昀祺……姜昀祺……好名字。”
  “十九,你给我取个名字吧?你不是去上学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姜昀祺睁开眼,“你想说什么?”
  阿随笑,“也没什么,叙叙旧呗”。
  “没什么好叙的。”
  姜昀祺面容冷漠,警觉与防备不用特意从记忆那头捡起――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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