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澜池》第35/83页



道明来意后,慕容筠大笑不已,斥我为荒谬。他将一枯瘦老者传来,告诉我这便是我指称为叶沧元的门下宾客陈福元。

我告辞离去。

半年以后慕容筠猝然谢世,慕容家大办丧事。我混在吊唁众人中进入慕容府,发现了惟一一处仍然戒备森严的小院,我知道那便是叶沧元的藏身之所。

当夜我潜入院中,击杀叶沧元。

当我终将铁索套上他脖颈,他沉重的紫背金刀也破空而下,雷霆万钧。

我侧头闪开,刀重重劈入我的左肩。一时间我以为自己会被他劈成两片。但刀锋劈裂我的肩胛骨时后力不继,他已气绝。

慕容家正在守灵的诸位精英很快赶来,周围灯火大亮。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时不能决定是否要将我灭口。

新任家主慕容安最后出现,他看一眼地上的紫背金刀,淡然说:

“原来此人真是叶沧元,可惜先父不幸被他蒙骗。”又望望我,一笑:“多谢关捕头为在下家中除去此害,不胜感激。”

他略一挥手,众人让开去路。

我一步步走出去,流出的血如水泼地,我感到阵阵眩晕。我奋力支撑,走出了慕容府的后门。

不知走了多远,忽听一个声音在我身后说:

“你的血比旁人多么?每次见你,都在跟人流血拼命。”

虽然在说着拼命流血的事,那声音依然如鸣琴一般动听。

我站住,回头。

四周黑暗如冰冷的铁。

温暖明亮的只有那两道目光,熔透这样的黑暗,如一张漂浮而来的丝网,轻柔光洁,闪烁着荧光。

“这一次,让我看清你。”我说。

然后我觉得那丝网无处不在地笼罩了我,带我一同浮游夜空。

醒来时,我终于看见了她。

她是我一生所见最美丽的少女,她的美丽超乎我一切想像和语言。

看见我醒来,她对我轻轻一笑。她手中玩着那个已用空的瓷盒,问我:

“怎么你上一次不用里面的药?怕它有毒?”

“不是,”我说,“我只是舍不得。”

她的脸忽然红了。

我望着她,想起她从前惊鸿一瞥的出现,这一次又自慕容家尾随我而来。我想起闻名江南的慕容家的那个女子,美丽绝伦而又会偶然离开深闺,出没于市井。忽然我问:“你是慕容宁?”

她一怔,笑起来:“你真的很适合做捕快。”

我摇头:“不过是你容易辨认。”

她扬眉望我,意似询问。

我看着她,然后说:“再没有别人会像你一样美丽。”

她转过头去,我以为她要生气了,从此不会再理睬我了,然而我听见她说:“我从不知道这句话这样好听。”

以后的一年是我有生以来最为畅快张扬的时光。我令整个江南黑道切齿痛恨而又闻风丧胆。

我的头脑从未如此灵活,我的感觉从未如此敏锐,我的信心从未如此高涨,我的武器从未如此得心应手。我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所向无敌,连负的伤,流的血,都令我觉得是一种无比痛快的快意,不可多得。

我送给她偶然得来的一只鹞鹰,它卓绝的识人认路本领,使我远在千里之外也可以和她互通信息。

当我一路跟踪悍匪于荒山沼泽,蚊虫毒瘴令我几日不能安睡,却抬头看见云层中微如粟米渐而放大的鹰影,霎然间所有疲惫艰辛我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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