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红尘》第42/78页
徐亚修看了看陶颖离开的方向,无奈地轻轻笑了,“我和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他转过身往前走去,走了两步,握住身旁秦萌的手,走了。
我和聂美站在两人反方向离去的起点,犹如一条分割的地平线,在经历了高朝迭起的剧情,在这里中止,渐渐普出悲伤的背景音乐来,继续着远去的忧伤,浓重得如铅墨般撑满天地。
我回头看向聂美,她对我笑了笑,我在她的哀默里低下头去。
其实我们都知道,陶颖真正顾虑的是什么。她和我一样,是一个领着补助金的学生,她也要承受着来自门当户对的压力,徐亚修不是那种能包养女人的贵公子,但却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曾经她就开玩笑对我说:“为什么徐亚修就不像聂美那样有钱呢?那样我就能做他的情人,他就能给我想要的。可惜他要的是一个家境配得上他的女人。”秦萌的出现,只是他们明确分开的一个理由,那些真正从心里产生隔阂的让人难受的理由在他们决定一辈子在一起遇到种种困难时就已经埋下了。
他们是在给我和粟飞儿开了先例。
在回去的路上,我有几次想问聂美,她到底跟徐亚修说了什么,为什么徐亚修现在完全像变了个人,他不再是那个曾经只要陶颖一哭他的世界就会塌下来的徐亚修,我觉得现在就算是陶颖跑去跟他说:“我要跟别的男人去开房。”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至于他和秦萌,我跟聂美的想法一致,他俩搞不出什么名堂。
“什么都不要问我。”聂美熟练地驾驶方向盘,神情冷漠而严肃。
我被口水噎住了,这她都能猜得到。我侧过头看向车外,将脸贴到车窗上,冰冷粗糙的玻璃在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摩擦,像是在心表面划破了好多层,流出潮湿令人干呕的粘液来。车窗外被大雨湮没了的城市,那些被风吹倾斜了的白色水带斩断了视线,噼噼啪啪地打在窗上,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它们便在我眼前炸开,歪歪斜斜地在窗上划开了多条渠道。
“冷了就把放在后座的毯子披上。”聂美从反光镜里看我一眼,顺便推了推她秀挺鼻梁上的黑色无片镜眶,配合她精致浓重的烟熏妆,这让我有种错觉,就感觉一直反对我玩手机游戏的她突然有一天坐在我旁边,激动地拍手为我打气加油。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倒了,不禁警惕地看着她,缩了缩脖子。她摒弃地看我一眼,将她那件Gucci的黑色外套扔过来盖到我头上。我愤怒地扯下来,在她头上方的反光镜里,我看到我穿着白衬衣蓬头垢面的样子特别像贞子。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顺了顺长发,换个淑女的姿势(……),然后对她怒目而视。
红灯。她停下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你发烧(其实她说的是骚……)了?”我抚了抚是有些发烫的额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之后她看了我足足一整个红灯的时间,回过头去继续开车(……)。
我左想右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我激动地将手边的毯子向她砸去。“Damnit。你才发骚,全身都是骚味。”
“温洛,你再敢扔下试试。”她僵硬地拿掉被砸掉了一只脚还耷拉地挂在她鼻梁上的镜眶,僵硬地用纸巾擦了擦她眼角被划开拖得长长一线的黑色眼影。我连忙将靠垫护在胸前,万分紧张地看着她嘴边的肌肉细胞慢慢收紧(陶颖不在,这种窝囊的事便光荣地降临在我头上)。
在她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非常完美地把我从头到脚,从小到大攻击一遍又一遍后,我只剩虚弱地点头的力气。这丫真不是盖的!
在她把目标转移到粟飞儿身上时,我愤怒了。“你羞辱我我就当做咱在叙姐妹之情,但人家哪儿招你惹你了?!”
她无力地翻白眼,“你要再学陶颖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她指了指中心广场那张巨大的被霓虹灯照得晃眼的粟飞儿海报。
我揉了揉眼睛,扯开嘴角:“不稀奇啊,他现在挺红的,哪儿都能见到。”
“看看对面。”
我双手扒在车窗上,睁大眼睛看着广场对面被人海湮没了的露天舞台。
大屏幕上,身穿灰蓝色毛衣的粟飞儿站立在细雨中安静地唱歌,一脸悲伤,像极了在我梦里的样子。最后一个休止符完成后,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
他牵强地扬起嘴角,没有焦点地看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在这场空前绝后的辉煌中,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而他站在台下角落的经纪人和助理,冷漠的脸上浮起骄傲的笑容。
从人海中四射出眼花缭乱的灯光,观众手里挥舞的能放出各种颜色的光的东西,含混不清、钝重音响特有的声音,观众的喝彩声,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咒骂声,像无数把浓浓的黏稠血腥味的利箭,密密麻麻撑满浑浊的天空,积蓄黑暗扭曲的力量,蓄待一冲而下,湮灭这场红尘。
“他唱的不错。”聂美半眯眼看着前方星光四射声如震雷的舞台。
我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是啊,不错。”
“尽管他神秘的身份一直让观众质疑他的实力,但依然有很多人喜欢他。”她指尖撑揉太阳穴沉思,然后奇怪地看了看我,仿佛我能解开她的疑问。
我退坐回原来的位置,“他的爸爸是你爸爸的大客户,我只知道这个。”我低下头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再乱来的。”
聂美看着我好一阵,说:“知道和他的距离了?”
我点点头。
“烂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懂?”
头顶飞过一群乌漆麻黑的乌鸦,我继续点头。
得到我的答案她马上来了精神,整个人转到后面,双手放到我的肩上,一脸郑重道:“你去帮我搞到他老爸的资料。”
“干嘛?”我吃惊地抬起头,难道她要放弃她的大好‘钱’途,好上傍大款这一口?!“我弄不到,你问你老爸去。”
“不能让他知道,他要知道我在外面又干‘加盟’‘合伙’这事,非辟了我不可。”她紧抿住唇,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