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红尘》第60/78页
那又为何把我困在身边,我想那应该是作为一个男人的一己之私。
35.-(三十五章)遗愿
自从那天晚上我对粟飞儿说了那事之后,他便没有了往日从内而发的轻松愉悦,那是从他明亮的散发繁星光芒的眼睛中活生生剥落的快乐,渐次消失。我来他这儿,并不是为了享乐,所以他能给我多少,我不计较。我在意的是,他会失去多少。
一次很幼稚的行为,我将他凌晨五点的闹钟定成八点,那次是他休完假后第一次工作。很可惜,我的做弄没我成功,那个叫黄玲的女人也就是他的经纪人,亲自上门接他。所以当他被喊起床看到闹钟,再回头看我故作漠然地站在门口像是被他们吵醒的模样时,他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朝洗手间走去。
黄玲显然是才知道我住进这里,她愣了半响,才坐回到沙发上补她的妆,那种俨然女主人的气场。这种赤luo裸的挑战,先前是宁贝贝,现在是她,我突然觉得好笑,我并不认为这样的喧兵夺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那俗不可耐的命运(是你的未必能拥有,不是你的想都别想)更能衬托此景此情。
我在另一张沙发坐下,装作百般无聊地打开电视,扬了扬唇,说:“没想到玲姐你会这么早,看我都没来得及准备早餐了,要是不赶的话我去帮你弄,你想吃什么?”
她侧过脸来看我,被黑色粉末包裹得极致完美的眼睛透露出诧异与不易察觉的阴狠。她扯开嘴角笑道:“不用了,我和Gino都习惯在外面吃。”
“这样。”我点点头,然后皱起了眉,顾自说道,“外面的东西怎么说也没家里干净,呆会儿得跟他说说。”
“温小姐。”
“恩?”我抬头看向她。她依然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跟聂美不差毫几。
“听说温小姐生了一场病,这种病很难治愈的,不知好些了没?”她看了一眼洗手间,回头冲我笑道。
我微微一愣,点头道:“是啊,现在已经好了,不过我跟玲姐并没什么来往,你是怎么知道的?”
显然我的话她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很有力地还击我。“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医生,去他那里玩的时候无意看到你的资料,顺便了解了下。那你得的病应该是……”
“抑郁症。”我看了看她,然后看到从洗手间出来的粟飞儿正好听到这一句,朝我看过来。我继续说道:“我是得了抑郁症。”
居然利用这点来回击我,真是够卑鄙的。
我冲粟飞儿扬起唇角,说:“只要两人在一起感到快乐,这种病是随时能好的,除非另外一人很介意。”
见到我唇角的笑意,粟飞儿不禁摇了摇头,同时脸上浮出宠腻的笑容。
“温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一点,Gino是艺人,他每天有完不成的工作,作为他的经纪人,我不会让我的艺人承担不必要的压力。”或许是看到我和粟飞儿的眉目传情,她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我站起来,朝房间的方向走去。“玲姐你也说了,你只是她的经纪人,而我和粟飞儿则属于家务事了吧?所以呢就不劳烦你这个‘外人’操心了。”经过粟飞儿的身边时,我对他说,“起得太早了,我得去睡了,工作顺利。”
粟飞儿捏了捏我的手,背对着黄玲,冲我挤眼笑,轻声说:“有点过了,晚上回来再教训你。”
我撇嘴,笑了。
我知道我和黄玲在进行着很弱智的斗争,曾经我会觉得不屑,那是因为不在意,但是现在我在意了,即便那是一场三岁小孩玩的游戏,我都会努力想尽办法去赢。有时候,仇恨真会把一个人逼疯。
……
聂美算是下定决心彻底与我断了联系,在我和粟飞儿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没有一次让我看见,回学校处理毕业的锁事也没有看到她。离开学校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从前三个人在这里的点点滴滴,我不禁怅然若失,曾也忍不住一度想要落泪,但我知道我已没资格。要是陶颖还在的话,她绝不允许我这样做,而聂美也不会同意我用这种方式。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可能事实就是这样,过不了就得做一些极其愚蠢的事来平衡,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觉悟过来,在这个被粉饰得太过太平的世界清醒过来。
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邓蓉琳,她是特意来找我的。
她告诉我她要回安城去,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她不能再拖了,回去之前,她来找我,来冰释我和聂美的误解。
“她心高骨子傲,从小到大除了宸辰就你这一个朋友,要说我放不下的,就是你俩了。伯母看得出来,这次你们是真的吵了,如果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那么你们在这个日益冷漠的世界,就真的得彻底断了联系了。伯母知道,从小到达你都让着她,这次就当帮伯母一个忙,再让一次好吗?”
短短时日,她年轻的面容已不复存在,留下的是岁月的不饶人和病痛的折磨。我握住她附我手腕上的手,于心不忍道:“你没把你的病告诉她吗?”
她摇摇头,像是想到了曾令她痛苦的事,不禁苦笑道:“记得五年前我在美国居住,那时查出得了白血病,本以为时日不多,想见她最后一面,她却说她要高考,说我设苦肉计只是骗她去美国。后来换了骨髓,老天多给了我五年的时间赎罪,但还是没能换取她的原谅。”
看到她脸上的愁容,我暗自叹了口气,微蹙眉:“伯母,你究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致使聂美这样对你?如果觉得为难,那还是不要说了。”聂美和她妈妈的冷战,在记忆的长河里就没有停过,尽管好奇,却也不能开口。
邓蓉琳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我是十几岁刚上大学那年跟了你伯父,比他小二十几岁,是他的地下情人。我出身平凡,自知不能与他门当户对,所以一个人拖着孩子,一拖就拖了几年。因为未婚生育我被学校大学开除了,被家人赶了出来,只得住在他在外面给我们母子俩买的房子里。随后,各种流言蜚语也跟着来了,当时年纪还尚小的小美听信了并且当真了,于是她开始恨我,终日不肯和我说话,直到你伯父的原配妻子知道有我这一号人物存在,一气之下把自己和儿子关在家里,开煤气自杀了。从那以后,小美她对我的成见更大了,认定了我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尽管我很努力让她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这十几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在恨我,恨得我都累了。”
眼泪从她毫无色彩的眼睛里流出,我的心情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再用胶布粘住,挣脱不开。“这些……她都没有对我说过。”
她不禁笑了。“以她的性格,怎会屑于把这些耻辱再搬上台面。”说着便看向我,精致的眉眼略皱成一团,“我不顾身体来北京,就是想与她过完最后一段日子,即便她怎样烦我恼我都罢了。今后的时间就要交给你和宸辰了,伯母今天来就是希望你能和小美和好,能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我看着她,似乎看到聂美那张冷傲的脸孔下悲伤的样子,又像是看到了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看海的欢笑背后的悲伤。我低下头去,隐忍着泪水。“伯母,您放心吧,我会的。”
“恩,那伯母就放心了。现在就只剩下宸辰这孩子了,虽然作风不佳,但毕竟也是伯母看着长大的,心底不坏,待人友善。小美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这些年才肯为他蹉跎年华,等到现在,如果我还不开口,恐怕小美这一生都不肯擢破了。”
我愣住了,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然后在她那双只有母亲才会拥有的慈爱眼睛中慢慢释然,其实这些,早在以前,我就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