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若归去》第14/45页


  “无公子说得也是,”晔耐心地劝他:“但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防人之心总要有的。”
  “非也,”他摇头:“在下觉得这样做,颇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
  我咬着唇,心里暗骂,不知绮丽看上他什么,这个人的心眼是实沉得快要死了。
  晔还要同他解释,我却上去一把拉住了他,低声笑:“无公子,其实要你到我那里去,是为了你好。”
  “什么?”他奇怪。
  我把他拉到一边,耳语“皇子虽然没有成亲,府里的爱妾是很有几个的吧。”
  “什么?”他没听懂。
  “公子怎么就不知道避嫌?”我轻笑:“其实不是不放心公子,难道公子忘了上次在后园的事了?”
  那次我正好同无非在后花园,撞到晔的一个爱妾纤云向他连连抛媚眼,当时他羞得脸也红了。
  “哦,”他明白了,脸又红了。
  “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不对,”我笑得真诚:“还是我那里好,清静。”
  他连连点头,我却暗暗摇头,原来男人太漂亮了,心思就笨,这是天意。
  晔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见无非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脸红,又乖乖地听了话,有些奇怪。
  我走过去,又向他笑:“无公子是同意了,我回去叫人把屋子理一下,皇子不用担心,我和绮丽会照顾好无公子的。”说到绮丽时故意拉长了字眼,晔一愣,懂了,笑得暖昧起来。
  我们二个传了个眼色,又转头看看无非,复回过来,笑得俱是不怀好意。可晔不知道,我笑的是:可怜的无非,在这几天里,绮丽决不可能放过了他。
  乘着夜色,我带着无非一人,淋着滂沱的大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来啦,”一进门,绮丽迎面奔出来:“没事吧…”,她蓦然见到我身后的无非,呆住。
  无非已是浑身湿透,长发粘在额上,是长而卷曲的,衬得脸如玉,唇更红,他不好意思地微笑。
  绮丽的眼直了。
  “快进来,”我招呼着,把无非让了进去,又偷偷把绮丽拉到一边,低嘱:“白白嫩嫩的小羊羔我给你牵回来啦,可你要小心,狼尾巴也要藏得稳妥一些,当心别把人家给吓跑了。”
  她大笑,眼中溢彩,脚下狠狠一踩,逃了。
  我被踩得痛叫,惊动无非,“金兄,出了什么事,”他过来查看。
  “没事没事,”我忙苦笑,咬着牙低头揉脚,好人做不得,好心是永远没有好报的。
  回到房里,我向无非报歉:“天太晚了,厢房没有打扫出来,今晚,就请无兄同我挤一道吧。”
  他忙客气,白衣贴在身上好不可怜见的,我皱眉:“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找干衣服,烧热水,我们要擦身。”
  “急什么,”绮丽又跑了进来,笑道:“今天给你们享享福,我让你们泡个热水澡。”
  “好呀,”我大喜,这丫头,总算还有一点点良心。
  她也能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二只大木桶,大得可以放进去二个人,满满注入热水,我与无非迫不及待地等她走了,每人占了一个,浸了进去。
  “舒服呀,”我除了头,全身都没入热水中,长长地舒气,对面无非虽然不说,可也露出了笑容。
  雾气氤氲中,只见他双手搭在桶沿,根根纤秀温润,素如秋练,黑发披散似乌云,星眸半启,琼口瑶鼻,根本就是一个绝色佳人,我叹气起来,怪不得绮丽迷他,人能长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上天的特殊恩宠。
  “金兄在叹什么?”他奇怪:“难道是水太烫了?”
  “哪里,”我笑:“我只怕不够烫,是烫不怕的。”
  他笑:“金兄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哦,”我好笑起来,我还觉得他这人奇怪呢,“如何有趣?”
  “金兄实在是个聪明人,可惜,没有受过正统的教育,狂放不羁得很呢。”
  “那到是,”我笑:“我的情况无兄应该知道吧,我不可能受很好的栽培的,因为不可能有用武之地。”
  他点头,“金兄行事通常都出人意料,立意也新,倒算是一个奇才。”
  “我这是被逼的,”我苦笑:“只要无兄不觉得我怪胎就好。”
  他摇头,笑得优雅,又把头朝后仰了过去,露出胸间大片雪肤。
  我瞧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怎么地,看着他会有罪恶感,这样的男人是介于男女之间的,叫人只能当他是个尤物。
  出了浴,换上干爽衣物,把无非安置躺下,我却睡不着,自己披了外衣,走出房间,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阵风吹来,浑身一个抖擞激灵,叫人不觉精神一振,抬眼,却见绮丽站在花园。
  “等什么呀,”我笑:“那头羊已经睡啦,这么晚了还想干什么呢,快去睡觉。”
  “我在看月亮,”她轻道:“小时候,妈妈总喜欢一个人站在园子里看月亮,我总是不明白,可今天晚上,我忽然想通啦,原来她这是在想家。”
  “哦,你也在想家啦”,我走过去,她果然没有笑,眼里似有重雾气。
  “乖”,我劝她:“要是真想家,就早点回去,宫里并不好玩,时候长了,彼此的真面目露出来,你会失望的。”
  “不”,她轻咬着唇,又笑了。
  “你不见得是真为了那个无非吧?”我皱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从来没有过特别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或一个人?”她低笑问我:“我从来没有喜欢一样东西超过一个月,所以我不相信自己会永远喜欢一个人,我只是现在想要得到他,得到了就是满足开心,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我不会向任何人保证永远。”
  “你总要找一个人在一起白头偕老,”我叹:“你总要嫁人的,老是玩下去,会玩累掉。”
  “可是要有一天我不喜欢那个人了呢?或者他不喜欢我了呢?那样岂不是更累?”她看着我,圆圆的眼睛似二潭秋水:“再说,你们中原人若是希望白头偕老,为什么还要左一个右一个的讨妾?难道这就算是夫妻恩爱了么?”
  “别问我,”我瞪她:“我是不准备讨妾的,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吧,”她咯咯的笑:“你们呀,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一首首诗做得好听极了,又是鸳鸯又是并蒂莲的,可惜,都是唬人,幸好我没有生在中原。”
  我被她没来由说一顿,大是不服气,鼓着腮‘哼’了一声。
  “我只是现在想亲近他,我知道这样的感觉不会很多的,也不会很长久,所以,现在我想要,我就去抓住他。”她转头,眼波流动:“谁说要一定要成亲了,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不想看到对方了,或是他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那我们就再分开,你知道么,每次听到你们说白头偕老这四个字我就觉得真辛苦,好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绳绑着似的,一个人怎么能保证几十年以后的事呢?明天的事都说不定呢。”
  “好,好,好”,我被她说得摇头,反正她是西域的小公主,不用愁生计,谁管得了她,也许她是命里注定来玩的。既然说不过她,我返头就走。
  “你要回去睡了么?”她问:“你开心点呀,别老皱着个眉头。”
  “没问题,”我没好气:“我怎么会不开心,似这般良辰美景,房里还有个如花美男,老天爷对我可真不薄呢。”
  在她的轻笑声中,我叹着气,轻手轻脚往房里去了。
  12
  回了房,仍是睡不着,我很痛苦,不住在枕上辗转,痛苦,却是因为害怕,这些年,我悠闲惯了,长久不涉入波澜,早已笃定做闲云野鹤,今日突然被罩上锦袍,要推上头排去唱作,总会有不适应与怯场。
  我害怕了,子桓说得对,对于官场我不熟络,扪心自问,以往手段的得逞,大半是因为子桓的疏忽,他轻视我,才让我钻了这空子,若要硬碰硬地对垒,我斗不过他。
  挣扎良久,我又起了来,借着窗外的明月,可以看到无非已是熟睡,皎洁的月华在他的脸庞身上打了层淡淡的光,映得他纤眉秀目,宛如一尊白玉美人,我不由苦笑,怪不得他总是皮肉光滑,神清气爽,没有心机的人到底养颜有术,似我这般揪心费思,不到四十,就会变成个烂冬瓜。
  披上外袍,我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这次,去了十一皇子府。
  时已近三更,皇子府的看门人居然没睡,我不过轻轻敲了敲门环,他便马上来应门,“皇子吩咐,叫人的在这里等公子,皇子现在仍在书房,那里,小的就不陪公子过去了。”他是一个长须面善的老人,动作殷勤,笑语恳切,想来在府中也算可靠之人。
  我直奔书房,晔果然在,点灯看书,面无倦容。
  “金兄,”见我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笑得安慰:“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要来,”我只好笑:“如果今晚不来,皇子恐怕会对我失望呢。”
  “可你毕竟没有令我失望,”他满面欢容,是真正的欣喜模样:“是该我们二个独自谈谈了,没有无非在,有些话,便可以说得更深透些。”
  我点头,无非是个标准的君子,在他面前,只能说些场面话,然官场政治,本就是一趟混水,场面话,应该是说给别人听的。
  “我想过了,明天起,由我陪皇子一起去太子府,”我边说边盯着他:“虽然我们不是布局之人,但身在他人管辖之地,总要万般小心才是,皇子一人深入虎穴,到底是不安全的,如果皇子肯信任我,金毓愿意陪护左右”。

当前:第14/45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