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第316/451页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们被堵在了死胡同里。江才捷摔倒在地,谭元洲放开手,后退几步,借力跳上了墙头,居高临下的对江才捷道:“兄弟,我还有心愿未了,对不住了。”说毕,跳下墙头,继续往前狂奔。
马蹄毫不留情的在江才捷身体上踩过,他清晰的听见自己骨头块块碎裂的声音。如果……如果……他没有告诉窦向东管平波会来这里过年,潭州是不是就不会有此一劫?如果,他没有告诉窦向东谭元洲的情根深种,窦向东是不是不会这样赶尽杀绝?
手指抠进地缝中,老爷子,你把我养大,我不怕为你死,可我真的不想,死的如此窝囊,你为什么要骗我?
马蹄一下下踩在谭元洲心上,箭羽飞来,他顺势踩上墙壁,漂亮的翻身将刀送出,骑兵应声落地。飞身夺马,如离弦之箭甩开追兵,朝最后的目的而去。绍布简直被气乐了,仅剩的几个刺头居然如此难缠,他该赞虎贲军将领的本事过硬么?不过没有悬念的仗,打到此时才有些许趣味,汇聚四方讯息,扬起马鞭,紧紧追去。
谭元洲的余光看见了绍布的身影,心中大喜!他原想多少钓些鱼,没想到直接钓了只大的!太划算了!不敢恋战,只管催马前行。马绍布的骑术比谭元洲高明百倍不止,他饶有兴致的追逐着,享受着骨子里天生的那份对狩猎的兴趣。抓到主将的功劳,非几个小兵可比,半路上不意外的遇见了讨厌的查干巴日。谭元洲在马背上放声大笑,而后,他再一次被逼到了绝路。
查干巴日利落的拉弓射箭,径直穿过了谭元洲的肩窝。查干巴日得意的对绍布笑道:“你要死的还是活的?”
绍布懒得说话,查干巴日也不指望他的回答。他轻松的又射一箭,这次穿透了谭元洲的腿骨。骨折断裂的剧痛,险些让谭元洲厥过去,他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颗颗掉落。绍布冷漠的看着查干巴日再次搭箭,谭元洲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把竹哨塞进了嘴中,运起全部的力气,在寂静的夜空里,吹起了长鸣。
沈青梅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天空,眼泪簌簌的落。火折的光,在夜里显的尤其微弱。但很快,她点燃了眼前的柴禾架成的小山。干柴烈火,照亮了四方天地。熟悉的竹哨不停不歇的响,就像谭元洲用灵魂催动,那么的洪亮,那么的绵长。
绍布定定的看着谭元洲,看着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绍布忽然瞳孔一缩,用尽全力的大喊:“撤!!!”
来不及了!令大地震颤的巨响在耳边轰的炸开,谭元洲心下一松,赶上了!耀眼的白光侵占了所有的视野,勾勒出了管平波描述过的盛世景象。最后的信念在谭元洲脑海中盘桓不去。
“陛下,若有来生,臣依然愿誓死相随!
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冲击波的震荡,让虎贲军的船队都重重的晃动了好几下。管平波从梦中惊醒,推开窗户,看见了远方如同白昼的天空。潭州火药库她声嘶力竭的喊:“全速前进!去救人!”
管平波扶着窗棱的手用力至泛白,谭元洲,你等我,求你等我!

第217章 永别
第14章 永别

大地不停的震颤,陈朝遗留下来的火药积累, 化作火舌, 席卷着潭州城内的每一片土地。房屋被气浪肢解, 战马、骑兵、惨败的尸首飞向了天空。绍布和查干巴日甚至没来得及惨叫, 便瞬间在爆炸声中化成了齑粉。
如果说姜戎的屠杀宛如地狱, 此时此刻,潭州城内的人才知道什么叫末日降临。近处的骑兵当即殒命,远处的活口生生被冲击波震伤肺腑, 即便有幸躲过一劫,又被从天而降的滚烫的重物砸中, 再无法爬起。
城外的骑兵惊恐的望着内城腾起的蘑菇云, 瞬间的失聪,吓的他们不知所措。娇弱的战马匹匹倒下, 把茫然的骑兵摔的非死即伤。将领的嘴一张一合, 却没有人能听见。活着的人丢下战马开始跑,带着零星的活口, 慌不择路的逃命。
火舌舔过屋舍, 变得熊熊。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浇的整个潭州城滋滋作响, 腾起的水汽几乎把地狱伪装成了蓬莱。
梅州营赶到时, 血腥味隔着老远顺风袭来。城墙外是层层叠叠的尸体,男女老幼应有尽有。孔彰的脚边, 小女孩的脖子被砍的只剩一层皮连着躯干与头,灰烬下的身体, 是流血而尽的那种惨白,衬托的白色裙面上从大到小四层鲜红的裙阑精致非常。这是潭州城出逃的百姓,西门一路,南门一路,全死了。
孔彰看的出来,谭元洲试图放走百姓,从没想过被围时,百姓可以充作军粮。他被血腥熏的头晕目眩,若非战场上遗留下来的鸿雁军军旗,孔彰都无法相信这是绍布的军队。那个爽朗爱笑的绍布,带着他与迦南捕捉战马的绍布,那个……曾把他高高举起带他嬉闹的大哥……如此无聊的屠杀了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不能理解,两军交战时,为何还能生出滥杀无辜的闲心。难道在姜戎心里,汉人比两脚羊还不如么?
逃亡路线上的尸体,如同绳索勒的孔彰无法呼吸。他往日被骂小杂种时,无不愤懑的想,都是人,杂又怎么了?可是,哪怕他心里无耻之极的陈朝军队,也没有过如此屠杀。
大哥,为什么?
尸体形成的小山无法过车,李乐安的亲卫背着管平波,在城中搜寻。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没有了要打的敌人。鲜艳的虎头旗再次插在了最高处,集结的号声骤然响起,管平波一面寻找,一面等待幸存者归来。她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满地残肢断臂,新加入的小战兵险些吓出应激障碍,管平波却不停的指挥着他们分拣,烈士要葬入陵寝,百姓要收归黄土,敌人要砍下头颅计算战功。哪怕功臣不在人世,也绝不委屈他们。
突然,一串眼熟的珠子映入眼帘。管平波的心顿时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揪住,呼吸随之停滞。她从亲卫身上跳下,蹒跚的走向了那处。尸山血海里,支棱出了一只手,沾满了泥土,大小形状是那样的熟悉。管平波伸出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终于抵达目的,轻轻碰触,那手就掉落在血泊中,压住了那串快要碎成粉末的木珠。没有躯体相连的,孤零零的一只手,静静的躺在木珠上。木珠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仅靠打着结的细牛筋艰难的串在一起。
管平波倏地握住了那只手,有些茫然的问自己:这是我亲手打的结子么?冰冷的春雨砸在她身上,寒意从皮肤渗进骨髓。良久,满脑子浆糊才缓缓转动,嘴里念过无数次的名字呼之欲出,谭元洲……
管平波猛的意识到什么,揪住她心脏的手化成大锤,狠狠砸在胸口!砰的一下,痛到了四肢百骸!双脚一软跪伏在地,握住那只手,嚎啕大哭!春雷乍响,惊醒了周围的人。张金培匆忙奔向前,替管平波举起了雨伞。
雷雨交加,管平波的脸贴在熟悉的掌中,想象着它曾经带着的温度。习武之人的手,总带着厚重的茧,粗粝非常。管平波紧紧抓住开始僵硬的拇指,仿佛抓住了稀世珍宝,不愿放开。
“说好做我的肱股之臣的,你爽约了,不怕我生气么?”管平波哭的不能自已,嘴唇上还留着略带凉意的触感,但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可能在亲她了。
“我并不爱你,但是如果你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可是你却……死无全尸。手背碰到了残破的珠子,昭示着他主人同样的命运。从前世到今生,她第一次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对谭元洲的感情有多深。深到无法描述,深到愿意给他想要的一切。并肩作战十一年,再没有谁能获得她的如此信任!
怀中忽然一空,管平波瞪大眼,她整个人都被提起,远离了地面。管平波想尖叫,双手却被扣住,本能的挣扎。
孔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将军,请冷静。切勿辜负谭将军拚死为你挣出的生路!”
管平波闻言僵住,可大脑如同要炸裂般的痛!眼前闪过谭元洲近在咫尺的脸,脑子里的弦啪的绷断,往下倒去。
不知是梦是醒,她感觉到有人背起她,晃悠悠的往前走。意识变得模糊,周围的嘈杂灌入耳中。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十一年前。她怀着甘临,打完土匪后浑身的伤,肚子不住抽痛,惹的她惴惴不安。谭元洲就这样背着她,忍着战后的疲倦,一步步的背回了百户所。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石茂勋胸前开了个口子,但他活着,跟她分享着珍贵的鱼汤。潘志文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子,成天被凶悍的张四妹几个欺负。元宵只知道哭,哭的她心烦的想打人。她的一半意识沉浸在温暖如春的回忆里,另一半却浸泡在寒风刺骨的现实中。美好与残酷来回拉锯,终于还是清醒占了上风。她竭力压抑着哭声,忍到全身颤抖。
谭元洲,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宁愿多花十年积累,也不会让你来驻守潭州!
飞水骑兵营天黑前抵达了潭州,同时虎贲军全线戒严。管平波被孔彰带离了潭州城,借住在城外的富户家。左近没死的居民跑来帮着虎贲军打扫着战场,以期换得珍贵的口粮。焚烧尸体的烟尘遮天蔽日,直冲九霄。
管平波睁开了眼,意识渐渐回笼。她知道建国的道路上不可能没有牺牲,但这一次的牺牲,真的太超出她的承受范围。我不能死,她如是想。挣扎着想爬起,对上了个药碗。
张金培沙哑着嗓子道:“喝药。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没用。”
管平波抬头看见张金培布满血丝的眼睛,乖乖的把嘴凑到了碗边,一饮而尽。而后虚弱的道:“没有逃出来的战兵么?”
“没有,”张金培天生不知道怎么委婉,直接道,“全军覆没。”
管平波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又陷入了恍惚。在睡梦中,她无数次想,没有找到谭元洲的全尸,他是不是只有残疾?看来梦境始终是梦境,真实就是那般凉薄。
张金培又道:“不过姜戎也死了万把号人,够他们元气大伤了。”
“我们也死了几万人。”管平波慢慢恢复了平静,“孔将军在哪里?”
张金培答道:“善后。”
管平波闭上眼:“命人传信回飞水,告诉王海龙,挑几个夜不收的精锐,兵分两路,我要窦元福断子绝孙!”
张金培压下心中恨意,追问道,“窦向东那王八蛋呢?”
管平波睁开冰冷的双眸:“我要留着他,留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子孙凋零、江山易主!”
张金培愕然道:“谭将军不在了,易给谁啊?”
管平波:“我。”
张金培听完好半日才弄懂管平波的意思,摸摸鼻子:“爱谁谁吧,你别死了就行。”
管平波低低应了声:“好。”
战场足足打扫了两天两夜,孔彰始终无法找到谭元洲的尸体。惊心动魄的爆炸,他能留下一只手已算奇迹。谁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抓住了十几个当夜守在城外的骑兵。孔彰方知爆炸时绍布与查干巴日都在城内,估计是炸的灰飞烟灭不留痕迹了。
孔彰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看着他长大的大哥,他看着长大的幼弟……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如同幻梦。他和管平波一样死了亲人,但他却没有一滴泪。哪怕在这个嚎啕大哭也没人怀疑的当口,他也哭不出来。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明白什么叫五味陈杂。
这就是兵戎相见的模样么?满目尸首里,他默默承受着双倍的痛。源远流长的汉人姓氏,四分之三的姜戎血统;母亲的谆谆教诲,养父的宠爱庇佑。纠结他半生的矛盾,今日不得不做出了结。
孔彰走出破败的城门,一步步走进管平波暂居的庄园。我无论如何做不到视人命于无物,所以我至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唯一的一条,跟随虎贲军步伐的路。
站在房门外,张金培越发嘶哑的声音传出来。他知道张金培在防备他,所以不敢离开管平波半步。但张金培的身体应该已经到极限了。才推开一条门缝,忽听张金培的音调拔高:“我睡在你床头怎么了?还不是为了看着你别吹灯拔蜡!”
管平波被噎的半死:“你就没点性别意识吗?”
张金培翻个白眼:“要紧当头讲个屁的性别,你那日重伤,我跟孔将军都把你剥干净了,也没想起你是个女的不是!”
“你大爷!”管平波怒道,“这能一样吗?你是觉得没人收拾的了你了是吧!?”
张金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等你恢复了,随你收拾。”
管平波呆了呆,不由想起谭元洲的隐忍,心中阵阵发酸,良久,才道:“怎么,你也看上我了?”
张金培伸手戳了下管平波的胸,在管平波震惊的目光中,理直气壮的道:“太硬了,不喜欢。”
门外的孔彰:“……”张金培,你真壮士!
在管平波发飙之际,孔彰推门而入。张金培登时浑身紧绷,孔彰缓缓走近了两步,突然扣住张金培的手腕往后用力一折,紧接着把他整个人拽出床铺,扔去了旁边的塌上,冷冷道:“你防不住我。”
张金培毛都炸了,像只愤怒的豹子。孔彰没看他,扭头对管平波道:“回禀将军,潭州已清理完毕。烈士的骨灰也收拾妥当,请将军示下。”
管平波眼眸垂下:“无法区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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