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第57/85页
裴老爷抚掌大笑:“好,对,这才有点落霞女儿的泼辣劲儿!”笑完之后又半真半假地摇头道,“敬茶么是一定的,不过就不一定是因为谢罪啦!”
安晴再一次被他笑得红了脸,只得讪笑着讨饶道:“裴叔,上次是侄女莽撞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莫再调笑我啦!”
裴叔又是哈哈大笑,待笑够了,才又叹道:“得,咱这就说正经的罢!我这半辈子都在船上奔波,顾着家里的时候本来就少,多少年来,这个家便全靠你裴姨辛苦撑着。所以说,我虽是一家之主,有些时候,说的话也不是全做得了数的。——咱也得讲点道理不是?谁都不容易,人家给你做牛做马忙里忙外,你一回来便做了甩手掌柜,又非坚持说一不二的……家里要有个这样的主儿,那是铁定过不上几年舒心日子的!”
安晴赔笑点头,暗地里却很有几分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裴老爷也点点头,似是对自己的话表示肯定,又盯着茶杯木然道:“她就福官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宝贝得不行。实话给你说了吧,你裴姨自福官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操心他的人生大事了。——福官跟哪家丫头说句话,多看哪个姑娘一眼,她都要抽空跟我唠叨半天。一会儿担心人家性格如何,一会儿又担心人家书性是否纯良……你别说,纵是现下天子下旨说要我家这混小子尚公主,她都能担心人家公主是不是太过骄纵,别到时给那混小子气受!”裴老爷拍着桌子笑,又摇头叹道,“其实啊,福官从小眼光便毒得很,他若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一准儿会找我跟你裴姨请教,但是一旦决定了什么,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啊!”
裴老爷说到这又是苦着脸,捻着胡子道:“所以我叫福官跪了三天三夜,我当然也心疼他,但是我总得先弄明白了这小子到底是在胡闹还是认真了,才能表明我的态度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到时这混小子给你什么气受,我就算看着老顾的面子,还不得把福官打断了一条腿去?”裴老爷摇头晃脑,有点得意,又有点感伤,“现在我是放心啦,孩子都大了,我这老头子也该服老啦!”
安晴哼哼着接口:“叔您可不老,您把我和裴靖都耍得团团转呢,我俩加起来都不是您对手!您这要是老了,那您不老的时候得猛成什么样啊?这样一想,您还是承认自己不老吧,好歹我们还有个盼头!”
这话明贬实褒,直把裴老爷美得心里乐开了花,他摸着胡子呵呵地笑上一阵才道:“趁着你裴姨还没回来我先表达一下我的立场,到时候你裴姨在了,我可就不能明着支持你们啦!——你裴姨和福官这臭小子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我说要往东,她定要一个劲往西才觉着自己厉害了。没办法啊,我大人大量,都让她半辈子去了,总不能在你们的终身大事上逞威风,坏了一团和气,又教你们承受我老头子倔脾气发作的后果吧?”
安晴笑着点头:“裴叔说的侄女都明白。”
“明白就好。你裴姨呀,耳根子硬,但是心软。你态度越软,替她想得越周到,她心里反而就愈发的过意不去。”裴老爷说得高兴了,索性起身在花厅里绕圈,背着手仿佛先生授课,末了又冲她眨了眨眼睛,“经验之谈。”
安晴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保证道:“您就放心吧,您侄女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待话出口却又觉着跟长辈讨论这些有些奇怪,不由讪讪地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了口茶。
裴老爷似是浑然不觉,笑着点了点头,又挥手道:“去看看福官吧,那个混小子,最近见了我就给我挤出个特腻人的笑来,害得我都不好意思去了。”说是这样说,然而看他满脸笑意,分明是很喜欢去的。
安晴长长地哦了一声,故意道:“裴叔既然不喜欢……我便跟裴靖转达一声,教他莫再这样吓您了,以后还是如往日那般,横眉冷对的好!”
裴老爷忍不住又拍桌子:“臭丫头,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刁钻,我得叫福官好好给你立个规矩!”
安晴语塞,只得装作没听见,红着脸又道了个万福便转身出了门。
弄墨见安晴出来,便机灵地迎上来引路,又回头笑道:“少爷见了您一定开心极了,这两天他都只能在床上呆着,可闷坏他了呢!”说着便打开了话匣子,裴靖昨天做了什么,前天又做了什么,问了多少次安晴怎么没来,又闹了多少次说要下床。
安晴一边走一边含笑听着他聒噪,又问他:“你家少爷现在在做什么?”
“方才郎中才来看过。——除了为少爷推拿腿上的淤血外,少爷在祠堂里时还受了点风寒,方才应是复了脉也开了方子了,现下少爷大概是在睡觉罢!”
安晴闻言忙又问起裴靖病情和伤势,弄墨自然知无不言。两人边走边说,不觉进了屋子,弄墨于是止步含笑道:“小姐请吧,我家少爷屋里头不喜欢留人,除了他叫,我们等闲都是不进的。——我替您把门关上,若是您或者少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走到门边喊一声,小子就在那边下人房里烤火。”说着便又向安晴作了个揖,伶俐退出去了。
安晴待弄墨走了方悄悄走到里屋门口,轻轻开门探头查看,裴靖果然在床上沉沉睡着,许是不通风,屋里有一丝奇怪的味道,安晴觉着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她突玩心大起,于是蹑手蹑脚地进门,而后转身将门小心阖上,再回头看一眼裴靖的睡颜,那微张着嘴的憨傻样子令她忍不住偷笑。安晴轻轻走到床边,伸手便要捏住他口鼻。然而恰巧此时裴靖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唤了声:“阳儿……”
那股味道更浓了。
安晴唰的一下红了脸,突然想起来这味道究竟是什么。
她愣愣站在床边片刻才反应过来,此时应该悄悄出去再敲门进来才最妥当。于是忙又匆匆转身,然而心慌意乱的,竟然没留意踢到了脚踏。脚踏是黄铜质地,沉甸甸的很是有分量,安晴这样实打实地踢上去自然是得了个以卵击石的恶果,不但脚踏在地上滑动时所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响声惊醒了裴靖,她自己也疼得瞬间蹲下身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靖揉眼起身,一看安晴在地上蹲着,又联想起方才那声巨响,心知她定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忙俯身去拉她,嘴里不住关切道:“怎么了?可是碰着了什么?”
安晴疼得连连摇手,许是因为疼得狠了,她最想说的一句话竟如此脱口而出:“我没事,你先换件衣服吧!”声音虽小,但这话甫一出口两人便都是一愣,安晴更是窘得恨不得立时咬掉自己舌头去。裴靖犹犹豫豫地掀开被子看看,也是唰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
安晴自己慢慢起身,背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风旁边,拿下挂着的衣服又背着身子递给他。而后便站在屏风旁不敢回头,又低声道:“大概是炉火太旺吧,你出了一身的汗……”这番解释实在是太过蹩脚,然而她一时半刻却也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裴靖也不说话,只默默接过衣裳自己勉力换上,又将弄脏的衣裳泄愤似的丢到床底下,眼不见为净。
安晴背着身许久也没听到裴靖说话,于是支支吾吾地问他:“要不,我去外间等着?”
裴靖还是不答。
安晴等了片刻,又问了一遍,裴靖却仍是沉默以对。她不由有些着慌,转过身偷偷看了一眼,裴靖穿着里衣趴在床上,脸严严实实地埋在两只手臂之间,似是十分懊恼的模样。
安晴虽仍尴尬着却也不由失笑,于是轻轻坐到床边,试探地拍着他背轻声安慰道:“这没什么的……”刚一出口又是一哂,这般安慰的话实是不该由她嘴里说出来。
裴靖脸仍死死埋在手臂里,闷闷地开口:“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安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那你就是觉着我很下流……”
“绝对没有!”安晴忙赌咒发誓道,“怎么可能呢,你正值年轻气盛,这事本是常见……”话还未说完,便被裴靖猛地扑倒在床上。
他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眼睛亮晶晶地,里头蕴着十分的威胁眼神,抿着唇轻声问她:“嗯?……”
第五十六章
裴靖翻身压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
安晴大窘,赌气推他道:“好呀,你竟骗我?快放我起来!我告诉你,本姑奶奶现下手里可是有你的把柄的,莫要太嚣张!”
裴靖难得也腾地红了脸,索性整个身子都压上她,抿着唇瞪着眼耍赖:“阳儿既然这样说,我便更不能放你了,不然我的一世英名不是便就此毁于你手?”边说边将两手交叠,趴在她胸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只小狗在撒娇,然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奸诈却显示,这是只等待机会的饿狼。
安晴被他压得有些气闷,连连推他,片刻又恼羞成怒道:“那你想怎样呀?”
裴靖红晕未退,支支吾吾地按着她解释:“那个……自从从祠堂里出来之后,我便整天被困在床上,又被逼着灌了不少的蔘汤鹿茸一类的补物……”
安晴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一直待在床上没怎么走动,又补了太多,所以……”裴靖继续红着脸启发她。
安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都说了是你年轻气盛啊,你还在跟我解释什么?”
裴靖一愣,继而啪地将脸埋在她颈间,不住挫败地哀号:“啊!——你就不能装作没看到?!”
安晴连忙配合地重复:“我没看到,我真的没看到。”
“不成!”裴靖又恢复了精神,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你一定会转过身就不认账的,我才不会轻信了你的许诺,哼!”说着便低头去呵她的痒,因他已用身子压着她不许乱动,腾出的两只大手便可将安晴当成古筝一般,不住在她腰间、颈部来回弹动,拨转轮指,直痒得她左躲右闪,不住咯咯惊笑,却偏偏总躲不开他一双魔爪。
安晴一边觉着瘙痒难耐,一边又觉着心头异样,于是再也坚持不下去,忙举双手讨饶道:“好啦好啦,便当我今日没来过还不成么?求你啦,快放我起来吧!”
裴靖首战告捷,立即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来。虽罢了手却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手捧着她后脑一手于她肩旁撑着身子,将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稍稍卸了一部分去,然而安晴想要脱身却仍是难于上青天。裴靖继续囚着她,似笑非笑地同她讨价还价:“不成,阳儿还得给我些甜头才成。”
安晴拧着眉假嗔他:“这不是要我一溃千里么?不成!”谈判失败,她便又腾出双手来拧着眉毛专心致志推了他半晌,而裴靖却始终维持不动如山的状态,到得最后,他索性支着头,笑呵呵地看着她如蚂蚁撼树般的白费力气。
如是再三,安晴终于宣告放弃,可怜兮兮地同他谈条件:“你究竟想要怎样啊?莫要再作弄我啦!”
裴靖笑笑,轻声道:“这样。”而后突然俯下身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又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研究她的表情。
安晴缓缓垂下眼睛,她的胸口因着他的动作莫名地产生一种甜蜜的酸痛,感觉有些奇怪,又很是快乐。好像小孩初次见了火,又好像是第一次醉酒的滋味,有一点害怕有一点忐忑,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刺激和期待。还要还要,多些多些。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她自然无法顾及应该给裴靖个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正确。她一边体味着胸口的这股子酸甜的奇怪滋味,一边不自觉地挽起一朵微不可查的微笑。
裴靖自然把这反应当做了邀请,他再次俯下身子,轻轻吮着她的嘴唇。
外头很凉,室内很暖。安晴的嘴唇很凉,裴靖的嘴唇很烫。
他的嘴唇在门外盘桓片刻,而后舌尖便试探地挑开渐渐温暖的大门,在她口腔中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动作虽嫌青涩,却仍不失灵巧。
许是刚喝了药的缘故,裴靖的嘴里还残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然而这苦味于她却似清茶一般,只一瞬过后,便慢慢书出丝回甘来。
这股子苦和甜缠绵交错地顺着她喉咙蜿蜒而下,径直击向她胸口。碰地一声,好似烧红的铁器被猛地捶打锻击,瞬间便激出无限闪烁的火花。安晴的胸口愈发的酸痛,似乎是由于这次无形的重击,也似乎是因为,她好像刚刚才发现,她心口那里竟然一直是缺少了一块的,而那缺少的一块便正正在眼前这人的体内。
这股子酸痛立时蔓延了她全身,进而演变成了一种渴,又似乎是胸口那里已变成了个骇人的漩涡,盘旋呼啸着要把所有东西都吞食入肚,比如她的理智。
她压抑地呻吟一声,似是痛苦似是欢愉,她要她的另一半!她紧紧地抱住他,好似要将他按进她的身子里去,但不够,还是不够,即使两人已是紧紧相贴还是不够近,这种心情令人无比沮丧却又具有致命的诱惑力。她所失掉的那一半就在这里,就在她眼前,但她够不到,就是够不到。
她现下已顾不上矜持顾不上身份,顾不上男女大防那一套。她只是个女人他只是个男人,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填上胸口的那一个洞。比如拼命地靠近他,多些,再多些。
她愈发用力地抱住他,她开始热情地配合着他的动作。裴靖受到鼓励,动作也愈发的大胆猛烈,富有进攻性。他好似是一只饥饿的食肉动物,所有耐心的等待守候只为了这致命的一击,现如今他终于将他的猎物扑倒在利爪之下,他因经年的饥饿而危险十足,他舔舐啃咬,蠢蠢欲动。
他们已不是在亲吻,而是在互相啃咬,二人身上的每寸肌肤都在哭喊着饿饿饿要要要,恨不得自行生出无数的手脚来,去热烈地拥抱亲吻,至死方休。
我要将你啃食入肚,从此后生生死死,再不分离。
两个泥人合一起,又把泥人做成双,哥的身上有幺妹,妹的身上有小郎。
安晴半闭着眼睛,被动接受又主动回应,她疯狂地吸吮着他,也接受着他疯狂的啃咬。她似乎是睁着眼看着头上 交错的沉默的房梁,又似乎是看着幻想中的一片夜空,夜空中不断有烟花飞升爆破,无数闪亮的火星迅速点亮又如流星般交错辉映。她的发顶一阵发麻,从骨子里升出来的痒又令她眩晕无比,干渴无比,满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抓紧他!
如此混乱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安晴只觉胸口一凉,又猛地一热,裴靖的大掌已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