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外传》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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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巖外传 [清] 大桥式羽著

版本:
  光绪二十九(1903)年日本东京爱美社排印本。十二回。
作者:
  署"大桥式羽著",据本书序、题词等推测,作者当是浙江杭州人。
内容:
  描写近代史上"红顶商人"胡雪巖奢侈糜烂的私生活,作者意在印证"盛极而衰"的天道循环之理。

目录:

 第一回 精测绘湖山入画 托寓言月夜逢仙
 第二回 借衣冠热中魏实甫 望门墙冷窥胡雪岩
 第三回 入芝园初仰丰仪 做工程严除弊竇
 第四回 乘兴踏月访佳人 把酒对花谈故事
 第五回 八万金落成大假山 十六院标题新匾额
 第六回 造镜槛艳夺乌铜屏 缠莲鉤春在红芸院
 第七回 睡鸭炉求沽得善价 走马楼分派住诸姨
 第八回 德律风传儿女话 侵晨雪请高堂安
 第九回 掷果误投怀王爷涎脸 看花齐拍手公子开心
 第十回 摆体面连朝奉差委 剃眉毛拼命来哄堂
 第十一回 做生日云栖设坛 发死昏佛龕看戏
 第十二回 发寒热香官逝世 惊炎凉左爵賚书



  当欧洲十九世纪中,商战最剧之时,而大陆之东,支那之地,忽有不学无术,恃其天真烂馒之身以出,而与环球诸巨商战者。翳何人?翳何人?其惟我浙之胡雪岩乎!
  君名光墉,世居浙江,雪岩其号也。由商而宦,保膺道员,以钦赐黄褂入朝。闻虽以一身兼商宦之间,而经营事业,仍占商家之地位為多。故其先后若曾文正、左文襄、李鸿章,或以諡传,或经海外新民之口而以名传,而惟君独以号传。以諡与名传者,犹有凭藉朝廷位望之意。而以号传者,乃能独立宇内,四顾无援,一本其商家之信义,使妇人女子,无上下老少,皆如探喉而出,名為某某焉者也。
  夫以君之冒险进取,能见其大,使更加以学问,而又得国家保护之力,以从事於商战最剧之舞台,我中国若茶、若丝、若金银镑圆,商业之进步必大有可观,岂必一蹷不振,竟至於是乎?乃或始赖其力,终且背之,甚者更下石焉。於国家保护之力既不可得,而君亦争閒使气,不為文明之冒险,而近野蛮之冒险。论者或归罪於土木声妓,奢侈太过。而孰知奢侈报小,顽錮祸大乎?浙人士或有借门下食客之盛,曲摹其閒情别緻,以传写生平者,而於中国商业社会上最大之影响,或略焉而未详,则是书亦乌足传也?
  然於不足传之中,而读是传者,或得因其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穷乏之后,以想见其当年鼓动商会之机力。又安必竟见為不足传者?况谈言微中,如筹餉协賑,以及匪后难民之局,钱江义渡之捐,一切我浙诸善举之於今為烈,更自有可传者在乎。
  嗟嗟!自君一败,而中国商业社会上之响绝音沉者几二十年,正不知受亏几何?纵偶有一二海上经商,略涉商学以问欧洲之津;然胆脆量狭,枝枝节节而為之。欲如君向之冒险直任,即集当今诸商董而问之,亦僉自谓勿如也。然则,胡雪岩之望亦重矣哉,其入人亦深矣哉。迄今雪岩之成而败、败而其后又渐兴,昭昭在人耳目,妇孺类能言之。独至商会之无力,有足令人抚髀长叹者。
  中国梦梦,吴山沉沉。安得雪岩再生,鼓舞全浙,以大开商务学堂之实业也?叹未竞,有告於旁者,曰:「全浙无学,而独有安定学堂者,额虽少而具完全无缺之冀望。」令且兼设师范,以补前者蔡徵君有志未逮之缺点。兹非其后人藻青部郎所创捐,而好义之种性且留貽未有艾歟?然则天道好还,积善餘庆,大可為胡君家声继起之光。
  后之人慎毋以雪岩之败為挥霍大戒,而危燕釜鱼,厚藏以齎盗粮,且终其身大惑不解也。是又见《胡雪岩外传》者所当盥漱三诵,自得言外之意也夫。光绪二十九年春,浙东市隐书於海上之寓庐。


第一回 精测绘湖山入画 托寓言月夜逢仙


  支那富饶之地,除粤东外,当推江、浙两省。而浙江又较江苏加胜一筹。西湖濯秀,代出奇士,甲第连云,人物雋雅,旬称第一。豪华之家,往往食客数百,不少孟尝君其人。
  同治间有一位名士,姓尹名芝,乃湖北人氏。学问淹博,三通六艺,无不精晓。曾為京师某王爷门下清客。凡王治园闢地,山林花鸟,皆是他一手佈置,精巧绝伦。因此名重天下。
  这回因浙江一位富室聘请,来杭改造一座大园。那园本来是这位富翁新造的,因不合意,须得重新拆造。他便一面僱工,命将所有新造亭台尽行拆去,自己一面先绘起图来。费了许多心血,绘了四五种图式,终合不得这位富翁心愿。
  他也便搜索穷了,心想:「浙江的人口口只称赏西湖為天下第一名胜,到底西湖的胜处却在那裡?」有人说是西湖名胜之区虽指不胜屈,但山林奇鬱,总要算飞来峰為第一个胜景。
  尹芝听得此说,暗暗点首,即日便带了家童,袱被买舟,直抵飞来峰,借云林寺暂时安榻。每日向前山后洞,搜奇探胜。至晚回寺,便参以心境,绘成一片奇山怪壑的图样,心裡颇為得意。这夜,月色大明,心裡没事,觉得雅兴勃发。便呼家童尹儿去向三天竺沽一壶酒来,自己却抱著琴,径先往冷泉亭上来凴栏小坐。把琴横在膝上,先押口酒,便和准冰弦,鼓起《广陵散》派头的一曲流水来。
  刚弹了两段,忽闻亭外有人咳嗽。停琴看时,却是一位白衣老叟,曳杖而来,飘飘然有如神仙态度。看他径走入亭来,与自己似曾相识的,笑道:「尹先生连日辛苦了麼?」尹芝忙推琴起立道:「也没什麼。敢问老丈尊姓?」那老者道:「我姓袁。先生不知道麼?」尹芝唯唯,便也不好多问。
  那袁公道:「连日见先生在此山前山后测量形势,闻说是替某富室治一园亭,意欲仿此,凿石為山。可有此意麼?」尹芝道:「是。」袁公笑道:「但不知这位富翁是那样一类人物?」尹芝道:「老先生难道不知道麼?如今普天下的富绅巨室,都赛他不过。况当今圣眷正隆,荣贵无匹。若讲起他的姓氏来,连孺子妇人也都知道的。」
  袁公笑道:「这人到底姓甚名谁,便有这等势耀?」尹芝伸一个指头道:「便是胡君雪岩。当日国家收还伊犁,俄人多方獪展,关内外防营需饱孔殷,协借迫不及待。旋又议给伊犁守费,餉力愈难。而山右陕豫各省却当荒旱,西征之餉几难為继。三次均经胡公一手措借华洋商款,至千二百五十餘万之多。当蒙圣恩予以极品,赐黄马褂入朝。此外,钱江义渡难民局,指不胜屈。凡浙江最大的善举,不是他為首倡,也是他為协助,由是名噪天下。人皆以胡君可信,以金贵交代收储动以万计。迄今凡十有八省,各省皆设有金银等号。使石崇、邓通尚在,想亦无过於彼。」
  袁公笑道:「原来就是此人!但先生可知道他的来歷?」
  尹芝蹙额道:「若讲他的来歷,也却是从艰难辛苦中来的呢。当初他老大人在日,家境也并不素封。当此公弱冠时节,也曾弃儒為商,在某钱铺学徒数年。继以故旧吹嘘,得入前浙抚王中丞之幕。因其為人有古道风,得中丞赏识。当时贼匪乱临城下,中丞早拼捐躯以报君民,将细累家事重托此公。詎适奉运餉差遣,回而城已陷。胡君遂将餉转运江苏,以济急需。嗣為人所诬,谓以浙餉运售江苏,私得重价。於是逻者四出,君固尚未自知。适四边不靖,遂挟貲遨游国外,聊复贸易。后贼兵溃散,时难中官民苦无所归者以千计。君独力开发火轮,四方接渡,造德亦匪鲜浅。致有今之荣贵,使其老母妻儿得共安乐,亦天报之耳。」
  袁公听罢,不禁呵呵大笑起来,道:「原来先生只知其来歷如此。实对先生讲,此人本与我契好,但目下移气养体,大非昔比了。土木经年,宅第埒於王侯。支那风气未开,人事尚难与大道争胜。且此老立於商战之世,素来不明商学,全靠这些天生的宿根,动要与外人争衡。窃恐骄奢事小,顽錮祸大,逃不过盛极必衰的道理,冰消瓦解便在指顾之间。先生却不知棒喝醒他,还要替他治这园亭。先生休矣!」尹芝听说,不禁愕然道:「老丈虽如此说,只是他正在热中时候,怎能瞥地将冷水浇醒他呢?」
  袁公笑道:「既先生不信,且看后日罢了。」说罢,便曳杖欲行。尹芝忙一把扯住道:「依老丈说,当如何?」袁公道:「呸!你等同在黄粱未熟时,还问我什麼?」言罢狂笑一声, 竟化為白猿而去。
  尹芝不觉愕呆了半天。适尹儿沽了酒到来,才定一定神。
  打四下一看,只见明月在天,林影满地,四山无人,瀑雷自吼。
  回忆前境前言,犹在耳目。
  其时夜已过半,远听寺钟已打百八。恐再遇著山魈木客,便抱琴携酒,踅回僧舍。坐下细想一番,不禁奋起道:「罢,罢,既不能当热中下一冷语,不如退休,免后人讥笑。我明日就此起身,还做我的王侯清客去的乾净。」又想到:「我已教他把以前所造亭台拆毁尽了,如今我不替监造起来,可也没得这理。」想著,便又进退两难起来。忽想到了道:「有了。我昔年在此曾有一位好友,姓魏字实甫,住在湖墅。他也是胸中有丘壑的,工於营造佈置,何不就荐他去了此一事,岂不甚好?」
  主意定了。次早起来,便叫尹儿收拾起琴樽书剑,竟先回到城中元宝街胡府,见了雪岩,先将绘图呈上。雪岩看了大喜,说:「果然能照此造成,真是移湖山大观於几席间矣。」言次,尹芝便托辞须回乡探问母病,只索走遭。此间图样既成,只需一监造之人,亦无大关键。因把魏实甫保荐了上去。
  雪岩苦留不住,只得允如所请。款留一日,当晚大排筵宴。
  即请尹芝缮写一帖,飞骑前去请魏实甫来。因此一番,有分教:
  食客三千门下满,金奴十二书中看。


第二回 借衣冠热中魏实甫 望门墙冷窥胡雪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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