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难得》第78/104页


  良景这心绪更乱了。
  *
  良宵虽没得到准确答复,然回将军府时还是乐呵的。
  却又在瞧见大将军那张黑沉沉的脸时,如同怯懦小白兔见了凶狠大灰狼般,缩缩脖子快步走过去。
  她主动将衣裳里的毛绒露给他瞧,怕他生气又拿了暖呼呼的手去握住他的大掌,语气有点虚:“我今日临时起意去二哥那坐了会,那时你还没回来,就没有说与你听。”
  良宵每回出府向来都要说给将军大人听,一则是报备,二则叫他放心,自从上回发觉将军叫人跟着她后,更是要仔细的说。
  她说完还在想,今儿这天气不错,无风无雨,格外适宜出府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  ――水・铁打的作者・酉酉


第56章
  冬日里, 这样的天朗气清确实是极好的天气。适宜外出走动,适宜走亲探访, 适宜做一切离开将军府,离开他身边的事。
  大将军猛地意识到,他再不能用天气不好这样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卑劣心思了。
  抛开世人加注在他身上的所有光环,不论此前他如何隐忍如何克制, 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阴郁的人。
  他想回到府就能见到遥遥温柔的笑着等他,他想遥遥扑到他怀里, 软软的朝他撒两句娇,哪怕是闹脾气, 就算这些都没有,遥遥只坐在小书房看书写字也好啊。
  就是不要叫他一回来便找不到人。
  那一瞬间有漫天袭来的孤独落寞, 有无尽的怅然所失,无不将他面上那层冷静自持击垮击碎,心底波涛汹涌着浓浓的占有, 慢慢从他难以控制的幽深眼神里外露出来。
  即便是他已经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绷紧了冷硬的脸庞装作面无表情,到底是藏不住。
  也是这时, 宇文寂意识到另一件更为灼人心肺却又难以启齿的事实, 随着季节变换日月更迭, 他对遥遥的爱恋像是融入骨血般的愈发深沉偏执起来, 可遥遥,她还是最初开始改变的模样。
  温顺听话,懂事大方, 也对他存有情谊,却从不会流露出其他任何一丝多余的浓情。
  身体上的爱.欲,心里上的依恋,她从来没有主动央求过,换言之,她只是在迎合他的渴望,他的深情。
  遥遥甚至没有问过他,为何当初不和离,为何如此无底线的纵容,为何他就非她不可……
  宇文寂又觉得是私.欲在作祟,于是将视线微移开,他不忍去看娇妻诚挚含怯的杏儿眸,两两对比之下,显得他阴暗又低下,垂于身侧的手暗暗攥紧,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要失控了。
  也只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月满则亏,现在便已经很好了。
  浅浅的光圈晕染下来,依稀可见枯枝残影,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站着,思绪飘远,却安宁美好,
  良宵不知道将军在想什么,握在手心的大掌有些汗湿,她也徒生出些许紧张来,思忖了一小会才轻轻道:“将军,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从珍馐斋带了暖锅回来,我们待会去尝尝好不好?”
  宇文寂唇瓣翁动,最后说了句好。
  夜里,老黑拿了大坝图纸回来,如实对大将军汇报:“问了好几个懂行的老师傅,皆是说图纸没有大问题,唯一的纰漏就是对极端天气的预测不够严谨,若逢上连月暴雨,恐怕……不过几十年来江都城鲜少如此,您大可放心。”
  ――未卜先知。
  宇文寂粗粝的指腹缓缓擦过奏折的边角,凝神片刻,把笔墨推开,冷声吩咐:“明日请徐大人府上一聚。”
  老黑应声退下。
  良宵才从屏风里现出身来,才刚沐浴完的娇俏人儿浑身带香,白皙细腻的脸蛋染了两抹红晕,此刻却有忧虑浮上,素白的寝衣将人映衬得柔和贴切。
  她轻声走到男人身后,瞧见他前面窗柩上已凋零枯黄的吊兰,默默无声的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将侧脸贴在他后背,似怕他感知不到,又轻轻蹭了蹭。
  将军今日一直阴沉着脸,唇角压得极低,就连吃暖锅时也未曾扬起过。
  不知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因为江都大坝而烦忧。
  若是前者,她好好哄一哄便是,若是后者,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明年一定会有连绵几月的大暴雨,把刚修缮一新的大坝冲垮,把将军府的地位拉低。
  所谓世事艰难,大抵是力不从心。
  但她向来乐观。
  良宵钻到前面,长发轻柔扫过宇文寂的手背,随着她仰头的动作,便全然坠落在他手上。
  “将军,徐大人贪财。”
  宇文寂压抑了大半日的嘴角终是牵出一缕淡笑,默默将大掌翻过来,接住那一头瀑布般的滑顺长发,“还有呢?”
  “他懒惰懈怠至此,被钱财迷了心智。”良宵想起那日徐夫人的话,补充道:“若是他勤于研究,该是不会出此差错。”
  宇文寂若有所思的点头,确有业精于勤荒于嬉的老话,经良宵这一说,原先还拿捏不决的事竟有了主意,他笑意深了些,缓缓抚过掌中滑顺,忽而低头,看向娇妻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遥遥,亲我。”
  良宵有一瞬间的怔愣,抬眸时,被他看的心肝儿发颤,而后下意识看看四周,夜渐深了,小书房的烛火忽明忽暗,就在前不久,他们还在这里缠绵难分,如今,将军是……
  太羞赧了,她脸颊发烫,不太敢往下想去,忙踮起脚尖,谁料男人低头下来,一个不妨便碰上他□□的下巴,疼的良宵龇牙,捂着鼻子没了动作。
  宇文寂忙捧过她脸颊查看,小巧精致的鼻子被他碰得发红,再瞧这女人眼眶里闪烁的泪花,一时又心疼又哭笑不得。
  情爱这档子事当真是要他主动的,委屈不得遥遥半点。
  ***
  翌日休沐,老黑请徐大人来到偏厅时,大将军还在遥竺院给娇妻梳头发。
  良宵推他出了寝屋,羞得以袖掩面。
  大将军只笑,掌心还留了几根方才被他不小心扯断的发丝,他带着它们去了偏厅。
  年近五十的徐富达一见到门口进来的高大挺拔身影,险些将茶杯打碎,忙站起身迎上去,背脊微躬,端得一副谄媚态:“下官见过将军大人。”
  宇文寂负手身后,神色淡淡的从他身边走过,落座于主位上的金丝楠木交椅,“大人客气。”
  这一声轻飘飘的大人下来,徐富达竟是险些闪了老腰,他如何能当得起这声大人,原还微躬下的身慌忙又往下躬了些,“大将军说笑了,”
  “既知晓是说笑,便也不用客气,快坐下。”
  说罢,宇文寂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浅酌一口才徐徐道:“今日劳烦徐大人走一趟,”他顿了顿,面露为难道:“原是我手下有个不懂事的,拿了大人刚乘上的图纸去瞧。”
  闻言,徐富达眼神闪了闪。
  偏生主位上的年轻人善于拿捏人心,在他最为忐忑不安时竟默了,他也只得焦灼的坐着,一面在心底思忖,他自诩在桥梁上颇有建树,满江都城可以与之比拟的没几人,不若圣上也不会把差事交给他,那图纸常人瞧不出什么来的。
  “大人设计精妙,我等赞叹不已。”
  徐富达稍稍松了口气,谁料听见下一句话时,一颗心思又被高高提起来。
  大将军问:“不知大人听说了没有,钦天监昨夜探测,天象无不暗显灾祸,再细细推算,说是来年开春将遇几十年来最罕见的接连暴雨,若是消息传到民间,怕是要造成恐慌,这江都大坝……”
  徐富达心底大惊,额上冷汗渗出,算是彻底明白大将军请他来是何意,那么细微的纰漏,竟都逃不过那双精深犀利的眼睛。
  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只要眼前这位递一张奏折上去,财路被断奖赏全无是轻,人头落地是重。
  徐富达到底是活了半辈子,自然也听出了大将军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灌一口茶水压惊,“说来,说来下官忽觉那图纸或有纰漏,距离动工还有半月之久,依大将军看,不若……”
  他话还没说完,老黑就已经将图纸原封不动的递了过来,徐富达慌张接过,差点没给主位上年轻又暗含锋利的小辈跪下。
  像这样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一半是老天爷给的好命,一半是自身超越世人的谋略睿智,非常人可比拟,非常人可轻视。
  他早该知道,稳居武将之首六年有余的男人不容小觑,即便自己与之父辈相差无几,却也是天差地别。
  徐富达还惊魂未定时,宇文寂已细细抚了掌心的发丝不下十余遍,难得休沐,遥竺院那抹女儿香,他想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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