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第47/84页


  我跟在他们后面,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送至园门口,杨骋风摆了摆手,“闻书留步,我先告辞了,我……”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还会来的。”
  杨骋风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琅声苑的人了。这回,正题该来了吧。
  君闻书一言不发地回到正房,却没进居室,而是走入书房。侍槐几个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我心跳如擂鼓,也跟着进去了。
  书房里什么变化也没有,和我走时一样――书库的门是打开的,我的工作台还摆在那儿,上面还是我走时的那些东西,窗台上的罐子也在,只是已经没有豌豆花了。
  “侍槐,该传饭了。”
  “啊!”侍槐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哦,我这便去。”
  “和胖子刘说,加一碗粥,要白粥。如果有江刀鱼,清蒸了来。再呢,”他看了我一眼,“要一些开胃下火的菜,等着一块儿拿回来。”
  侍槐应了要去,他又加了句:“别多嘴。”
  侍槐走了,君闻书又说:“锄桑……算了。栽桐,你且去前头管事那里问问有无冻疮药。只说是你们冻伤了。没有的话,去药铺买点儿回来。你也是,别多嘴!”栽桐也去了。

  就剩下锄桑、看榆和我了。我的心怦怦跳着,君闻书要怎么处置我?
  “锄桑看榆,没你们的事儿,下去一会儿等着吃饭吧。”
  他俩面面相觑,又看看我,也下去了。只剩下我了,君闻书,他要怎么着?
  书房里静悄悄的,我站在他身边,不敢抬头。好半天才听他缓慢地开了口:“你到底回来了。”
  我低头不语。
  “这几个月……你在湖州么?”他不看我,盯着前面。
  “回少爷,是。”我没有必要撒谎。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既是回来了,便要安心。”
  “是。”我也不知怎么安心,再安心,也是要出去的。
  “你……以后可别再……让人……”他咬了嘴唇,“不放心。”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你屋里的,让锄桑他们给你打点儿水,洗洗来吃饭。不过,不要让他们进你的屋子。”我在时屋子从来没上过锁,不过既然他说了,便是有锁了。我谢过他,提起包袱走了。

  我从来没明白过君闻书,这次也一样。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我?这也太好了吧?
  “司杏,司杏……”锄桑鬼鬼祟祟地往正房里看,走过来问我,“原来你是――逃了!你胆子可真大,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哦,以为我死了。”怪不得不去找我,原来是以为我死了,我也没伪装什么呀。
  “是啊,你的东西都在,只少了床单,我们都以为你吊死了。”锄桑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脸色。
  有这么简单?不可能。君闻书见我时的第一句话明明是“你回来了”。我草草敷衍了几句,让他们给我提了水,便先回我的住处了。
  打开房门,我的眼眶突然红了,逃跑那天的一幕幕突然浮现在眼前。我丢开包袱,蹲在地上呜呜大哭。我努力过,可还是失败了,又回来了。我觉得命运对我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

  “司杏,水来了。”锄桑的声音响起。我擦了擦眼睛,说:“放那儿吧。”
  锄桑听见声音走过来,“你哭了?”
  “没事,我没事。”
  “唉,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害怕。你去求求少爷吧,其实就看少爷怎么罚你了,老爷和夫人都不知道。”锄桑压低了嗓子说。
  “不知道?”怎么可能!
  “真的,都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少爷不让往外说。”
  以为我死了?君闻书为什么要让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又为什么不让说?我是个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总得给府里个交代吧,他想干什么?
  我刚要再问,却听见君闻书的声音传过来,“锄桑,进女室是谁教你的?”
  锄桑吓得立时跳起来,立正站着,“少爷,我不敢,是……是司杏在哭。”
  君闻书踱步进来,我赶忙垂下头。“你哭什么?回都回来了,却还哭。”
  “是,少爷。”
  他叹了口气,头也不回,“换了衣服,吃饭吧。”
  我草草地洗漱了,要出门时想起换衣服。箱子还放在原地没动,里面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的,谁给我收拾过?再环视四周,窗帘、被罩、床单竟像没动过,就连桌上的东西也摆得整整齐齐的。我在心里打上一个大大的疑问号。

  今天是在居室吃饭,我不解,悄悄地看了看四周,侍槐他们都在,人人站立着,表情严肃。
  “都坐吧。”君闻书走出来,自己坐下。
  与主子同桌而食?我不敢动,侍槐他们也都站着。
  “坐呀。”君闻书又发话了。
  我不出声,却听见侍槐赔着笑脸说:“少爷,我们站着好了。”
  “今儿初五,算我们这园子里自己吃年饭了,都坐吧。”不像君闻书啊。
  侍槐捅了捅锄桑,锄桑却不动。君闻书皱起眉头,“怎么,吃顿饭这么难吗?”
  侍槐赶紧笑了,“既然少爷要我们坐,就都坐下吧。”说完自己在君闻书右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锄桑赶紧挨着侍槐坐了。我正要过去抢第三个位子,就听见君闻书说:“司杏过来坐吧,你今天刚到。粥,是你的,刚下了车,喝了养津。”

  我硬着头皮坐过去,君闻书到底要干什么,行刑前的午餐?
  一桌人无语,亦无勺箸碟碗之声,静悄悄的。旁边是君闻书,我如坐针毡,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而且每次只夹一小点儿,一直嚼到毫无味道为止。
  我感觉到君闻书偶尔瞟来的目光,心里更紧张,看看侍槐他们,一个个也小心翼翼地吃着饭。突然,君闻书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吃好了。”我们忙站起来。他说:“你们慢慢吃吧,如果有事,我会叫你们的。”又看看我,“你刚回来,多歇息,栽桐买了药,回头自己擦擦。”正要往外走,又说,“她刚回来,你们几个有话过两天再说。”侍槐几个互相看看,都点头答应,唯独我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君闻书的身影刚一消失,锄桑立刻就一拍大腿,“我的娘呀,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和我们一块儿吃饭?差点儿没噎死我。”未及我们答话,又说,“侍槐,你没把咱们的饭也带回来?就这么一点儿!”他用筷子指了指,“够我们这些人吃的吗?我瞧着,两三个人吃还差不多。”

  侍槐看了我一眼,笑了,“就你饭量大,饭我当然拿回来了,只是少爷忽然说要一起用饭,我便搁在西厢房了,看榆快瞅瞅去,估计早凉了吧。锄桑,让你吃就不错了,今天可是有江刀鱼,还不是……”他顿住了,看了看我,小心地说,“司杏回来了,大家一起过年。”

  我也觉得君闻书有些怪,本就有心事,听了侍槐的话,更不言语了,只笑了笑。看榆很快回来了,拿着一个大食盒。锄桑抢过来一看,嘴巴就咧开了,“不错不错,胖子刘真是知心人,还给我们做了红烧肉,啧啧,去年不就吃的这个嘛!”

  去年,是啊,去年我们也是吃的红烧肉,转眼一年过去了,发生了太多事情。难道,真的这么放过了我?我不敢相信。锄桑几个说说笑笑,不断地夹菜,全无刚才拘谨的模样。我也开始吃起来,但只夹了青菜吃,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好吃好吃。”锄桑的腮帮子鼓鼓的,不断地说,“唉,可惜二娘不在……”
  “锄桑!”侍槐忽然打断了他,却看了我一眼。锄桑舌头一打结,呛着了。怎么了?
  “侍槐?”我疑惑地看看他。
  “没事没事。”侍槐急忙说,“少爷不是一向教导吗,吃饭时不能言语,既不雅,亦不养生。对吧,锄桑?”
  “是是是……”锄桑忙不迭地点头,却不敢看我,只顾埋头吃饭。
  我的疑心愈发重了,“二娘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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