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回头执子之手》第3/61页


  “黑子,好像有人过来了!”
  是,那边有光,胡蝶兰艰难地侧过头,是手机屏幕的光,幽蓝一片,伴随着来人的脚步声。趴在胡蝶兰身上人停止了动弹,又一个人的手上了她的嘴,稍稍偏了位置,露了上唇在外,胡蝶兰瞅准时机一咬,那人疼得松开手,她大叫一声“救命”。
  黑影朝他们的方向过来,三人暗骂句脏话,恨意未消看了胡蝶兰一眼,撕下她衣服上一块布,迅速地溜了。
  直到何俊毅把她搂在怀里,胡蝶兰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以为自己会死,会死在这里。何俊毅宽大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显得她是个娇小的婴儿。一个冷冰冰的金属搁在胡蝶兰的胸口生疼,她低下头,在月光下细细地看,上面隐约是一个大大的何字。
  6年前,烙疼了她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何字,温暖了她的,不也是这样一条冷冰冰的项链吗?
  胡蝶兰一瞬间僵在那儿,是她找错了人,还是弄错了方向。
  何俊毅怜爱地捧着她的头,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说“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我送你回家。”
  好在叶素芳和胡孟斌没有多问,何俊毅撒的谎圆了过去。第二天照常上学,是何俊毅说的,太过特殊反而容易让人起疑,毕竟这事现在学校里还没人知道。胡蝶兰捏紧拳头给了自己力量,调整好状态,在他人眼中看来,也是和平常无异。眼角的伤口只说是何俊毅骑车时不小心摔的。
  “回教室吧。不要想太多。”何俊毅的目光一如往日般温暖。
  “好。拜拜。”
  一回头,教学楼左侧的垃圾桶旁立着三个人,搔首挠耳,隐隐约约听到呵斥声。胡蝶兰提着心往那个方向去,当中一个小个子见了她,和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何俊蛟的头探出一半,又深又浓的眉毛拧成一条线。近了,她听见他说:“还不滚?”三人边走边回头,最后被何俊蛟恶狠狠地瞪一眼才翻了墙离去。他笑嘻嘻地掏了烟出来,还未点燃,脸上挨了一掌,烟对着围墙的方向笔直地飞了去,落在草丛里,无声无息。
  “坏蛋。”胡蝶兰红了眼,巴掌大的脸上堆满了怒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坏蛋,我讨厌你,讨厌你。”
  背对着何俊蛟一步步后退,一转身飞快地跑了,被风撩起的衣角此刻看起来像长在她身上的翅膀,带着她愈飞愈远。
  何俊蛟摸摸红了半边的脸,“呸”地吐了,掏出一根烟,却再也点不燃。他恼怒地把火机甩出很远,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胡蝶兰开始躲着何俊蛟,他朝她迎面而来,她会绕另一条远的路线到教室,何俊蛟和何俊毅交谈她会故意撇开头假装没听到两人谈话,有人谈论何俊蛟的事她会用比他人大出几分贝的声音谈论当下流行元素,何俊毅与杜钦语都窥出端倪,胡蝶兰笑着拉了何俊毅的手说现在交往的人是学长。
  两个月过去之后,城市两边绿化带里的树木红透了叶子,学校里的法国梧桐也铺满了小道上一地金黄,风一吹,树叶哗啦哗啦地落,一不留神就钻进脖子里去。
  “小蝶,晚上家里有一个宴会,我希望你能参加。”
  “啊。”
  何俊毅牵着胡蝶兰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掌脉络清晰,宽厚且温暖,最中间的手指有长年握笔留下的痕迹:“我想让爸爸妈妈见见你。”
  叶素芳翻出她年轻时穿的礼服摆在了女儿的身上,白色的雪纺裙,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奢侈品,胡孟斌说老气,胡蝶兰没啥感觉,兴致盎然地穿上,反而有另外一种味道。叶素芳驾轻就熟地为女儿盘发,上妆,又附在她耳边说:“何家人多眼杂,不比自己家,过去不要乱讲话。”
  胡蝶兰不乐意了:“叶同志,我还没出嫁呢啊您就这么啰嗦,要我出嫁那还了得。”
  “你这孩子,听大人的话准没错。俊毅那孩子心眼好,但不一定他父母......”
  胡蝶兰顶着精致的妆面开起玩笑:“童鞋,你小心我告状了啊。”
  “哟,还没过门呢,胳膊肘拐到大腿去了。”
  何家的宴会真不是盖的,光那三层欧式住宅就把胡蝶兰震慑地够呛,跟着阿姨七弯八拐地进门,绕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后花园音乐震天响,人围了一堆,说得不文雅点,纯粹一蚂蚁窝。男宾风度翩翩,女客光彩靓丽,桌上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胡蝶兰思忖着该不该在有人看见她前溜走,还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何俊毅唤了她的名字,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笃定地朝她走来。
  他今天穿一套黑色西装,不似平常那样休闲的装扮,看上去成熟稳重,头上抹了定型膏,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扶正歪斜的领带,执了她的手:“带你去见我爸妈。”
  “叔叔好,阿姨好。”胡蝶兰怯怯地打招呼,中间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头顶是何父和蔼的笑,“不要紧张,只是普通的家庭聚会,想喝什么,吃什么自己动手,不必拘谨。阿毅,好好招待胡小姐。”
  “是啊,”何母说,“天气很冷吧,让你过来还真过意不去。”
  “伯母,您太客气了。这里面很暖和,一点也不冷。”胆子大了些,但还是依照叶素芳所说的“规矩”行事。
  何父说:“阿毅,带胡小姐到那边玩,年轻人还得有自己的圈儿才行。”
  何俊毅带了胡蝶兰往右边走,身边忽然经过一个人,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是你啊。”胡蝶兰叫出声,又急忙捂上嘴。
  “好巧。”向日葵嫣然一笑,“我说过,这个世界,总是小的。”
  何父何母见了向日葵迎上来打招呼,样貌恭卑,胡蝶兰生了疑惑:“学长,她是谁啊。”
  “哦,她啊。”何俊毅轻啜一口葡萄酒而后说,“是我爸妈的上司,听说全亚洲有一半的市场是她的。向日葵,呵呵,你们俩的名字还真有趣。”胡蝶兰撅着嘴嗤笑,有人上来拉了何俊毅往人多的地方去,只留下胡蝶兰一人站在成堆成堆的食物前干瞪眼。刚挑了一块牛肉往嘴里送,一大片阴影覆盖了她面前的食物。
  “听说你是师兄的女朋友。”一个身穿低胸晚礼服的女人问。胡蝶兰瞅瞅她的胸,再瞅瞅自己的,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发育不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她嘴里嚼着食物口齿不清地说:“你们有事吗?”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妈妈是小学教师,爸爸是......”
  “呵呵,小学教师。”大胸笑出声,“恕我直言,你和师兄一点也不般配。门当户对还是要讲究的,看你穿的那穷酸样,身上那衣服是地摊货吧。呵呵,这个样子也敢穿出来。”
  “就是说啊。瞧她那副德性。”
  胡蝶兰放下还想往嘴里送的食物,拍拍手中的碎屑又抹一抹嘴:“喂,这话你们不要对我说啊,应该去对何俊毅说才对。对,没错,我妈是小学教师,可我认为这是个光荣的职业。你没读过小学吗?你没读过小学吗?”胡蝶兰一个个指过去,倒叫这些个女人瞠目结舌,“你们几年书都读pi眼里去了?真看不惯你们的样子,有钱又怎么样,喂,大波霸,有种你去对何俊毅说你喜欢他啊,你对我说他又不会知道,你去说啊去说啊。”
  “神经病啊。”大胸女人无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胡蝶兰爽极了,回忆起小说电视剧中的女生被人傻傻欺负不敢还嘴她的心里就窝火,她才不要做那种人。
  天色渐渐暗沉,有乌云直压头顶,何父命人在花园里搭了棚,宴会便不受影响地继续进行,大多是名门闺秀,商业望族,胡蝶兰生了闷,他们谈的话题她搭不上边儿,更何况别人也没那个欲望和她交谈,整整一个小时,她只顾着吃。何俊毅实在不忍她郁闷,陪同她和父母道别送她到了门口。
  “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吗?我送你吧。”
  胡蝶兰摇头:“不用,你还有同学在里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何俊毅蹭蹭她的刘海:“呵,路上小心。”
  结果刚出大门就见着了扶着墙脚吐得翻天覆地的何俊蛟,难怪宴会未曾见到他,原来是酒吧买醉去了。胡蝶兰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走过。不想何俊蛟一出手,扳过她的肩,把她甩在墙上,双手抵住墙面,将胡蝶兰困在墙与他的身体中间,一个暧昧的距离。
  胡蝶兰偏过头去不看他:“你放开。”何俊蛟只当没听到,呼呼地往她脸上喷着酒气,胡蝶兰一阵干呕,伸了手推他,未果,又用高跟鞋踩他的脚,何俊蛟连眉都不皱一下,岿然不动。胡蝶兰急了,“何俊蛟你想干嘛?”声音又不敢太大,深怕被人瞧见这一幕。
  何俊蛟的手自墙上滑到她瘦削的肩,他幽幽地叫:“胡蝶兰。”他一出口,她的心软得像酥年糕,粘在砧板上一时掉落不了,只能悬着,偏偏他后面又加了三个字,“植物人。”倒叫胡蝶兰哭笑不得,“何俊蛟你到底想干嘛?”
  “嗝,”他响亮地打一个嗝,呼出的气体臭不可闻,胡蝶兰用手扇着风,他“啪”地挥下她的手,“不许扇,不许,嗝,赶走我的味道,植物人,我讨厌你讨厌我。”
  胡蝶兰仰着头看被乌云掩盖的月光,沉静地说:“何俊蛟你不要闹了,你家现在热闹着呢。”试图挣开他的手还是没能成功,她脾气再好也发了怒,“何俊蛟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那样对我我不可能不恨你,我不会骗人,是什么感觉我就要说什么。”
  “那我也是什么感觉说什么吗?我只是让他们去吓吓你,我哪想到那三个gou娘的会扒你衣服,好在没出事不是吗?”
  “不要说了,如果你是我你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一个人,而且何俊蛟,麻烦你不要让我误会,不要让我误会,不要让我误会......”
  他一抬头,正对她的黑眸,朦胧着闪着亮光:“不要误会什么?”
  “何俊蛟,我认输,我玩不起,以后见你我一定躲得远远的,求求你,放过我。”
  “呵,这段时间你躲得我还不够远吗?”
  “让人见了不好,我走了。你放手,放手,放手!”
  何俊蛟定定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她越急,他越乐,胡蝶兰身上淡淡的味道窜入他的鼻孔,何俊蛟看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忽然心一横,用唇堵住了她的。
  胡蝶兰呆了,麻了,天地万物犹如停止了转动,还没说完的话被生生地顶回了肚子里。何俊蛟的唇冰冷,如同这冰冷的瓷壁,生生扎进她的心窝。如果是以前,何俊蛟像今晚这样吻她,她会疯掉,会高兴地死掉,可是现在,他吻她。胡蝶兰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一推,总算被她挣脱了,何俊蛟被推出几步远,趔趄着倒趴在跑车外。她不断擦着嘴,好像想抹去什么记忆一样,越抹越急,越抹越急,索性一头冲进了夜色中。何俊蛟依旧吐个不停,豆大的雨点在巨大的夜幕中落下,他再抬头的时候,嘴角带了一记阴森的冷笑。
  
第四章
  胡蝶兰一回家就扑到了床上,捂着还有些发疼的嘴唇,羞得拿被子盖住了身子,她真想拿面镜子照照嘴巴是不是通红红肿,万一明天被谁看出个不妥怎么办。何俊蛟算是什么意思,一面害着她,无所不用其极,一面却又这般缠绵悱恻,倘若自己在他怀里痴了,醉了,上帝,她想都不敢想。胡蝶兰诅咒何俊蛟,诅咒他淋雨,诅咒他生病,诅咒他再出现在她面前一巴掌盖过去,但也只是诅咒而已,假如真的见了面,她会找个蚂蚁窝钻进去。
  手机惊天动地地叫,叶素芳把房门砸得震天响,她才恍如隔世般拿起电话。
  “小蝶到家了?”是何俊毅,他声音轻柔,像最近电视上常播的那则巧克力广告,甜甜的,腻腻的,柔柔的,“睡着了吧,吵醒你了。”
  “啊,不,没有,刚刚,刚刚洗澡呢。”这是胡蝶兰打从叶素芳肚皮里出来撒的最没水份的谎,何俊毅竟然相信了,和她道了声晚安便掐断了电话。有人说,从你撒第一个谎开始接下来就有无数个谎言要跑出来圆前面的谎。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就算是believe,中间也藏着一个lie。这句话真ta妈经典。
  胡蝶兰握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何俊毅是个好男人,对她百依百顺,做什么都想着她,什么事情都替她着想,她冷了,她饿了,她难过了,他总是第一个知晓。何俊蛟算什么,凭什么他轻而易举地让她动摇。胡蝶兰把手机一搁,翻来覆去地终于进入了梦乡。
  何俊毅还是依照老样子骑了单车在家门口候着,胡蝶兰犹犹豫豫就是出不了门,最后叶素芳实在受不了,拿了把锅铲站在门口吼:“大学生,还不上学去你想干嘛哪?”她拉了门,脸上讪讪的,真怕叶素芳哪天更年期发作把房门拆掉。
  她慢腾腾挪到门口,何俊毅站在太阳底下笑,满口白牙晃疼了她的眼:“还傻站着干嘛呢,不上车等迟到啊。”胡蝶兰动动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哥,早!”何俊蛟的跑车如鬼魅般出现在胡蝶兰面前,胡蝶兰一个寒颤,飞快跳上何俊毅的车说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偏偏何俊蛟转过头来望着她,“嫂子,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一声“嫂子”叫得胡蝶兰心惊肉跳,她岔开话题说下过雨了怎么还这么热,何俊蛟嬉笑着看何俊毅:“哥,我跟你说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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