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第26/98页


  可沈鹤之的脸色已彻底的黑了,握着她的手指有略微的轻颤,眼里闪过丝阴鸷,看向还好整以暇端坐着的余清雪,厉声道:“怎么,余姑娘还不打算解释一下?”
  直到被他盯得后脊发寒,喘不过气来,余清雪才明白,方才他看秦欢的眼神是严厉是关心。而看着她时却是冰冷无丝毫情绪,就像是在看个死人。
  她瞬间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解释:“殿下莫要误会,是欢儿她怎么都学不会,我也是好心,为了她能快些学会规矩不耽误了进宫。严师出高徒,殿下应当明白我的苦心……”
  沈鹤之的眼神因她的话变得越发阴冷,看着她倏地讥笑出声,“规矩?严师?余姑娘好大的威风,怕是明日便能给天子授学了。这份好心苦心,余姑娘不如自己尝尝。”
  他花了这么多的耐心,将人千宠万宠的养大,平时说句重话她都要红了眼,今日竟被人伤成这样。便是将余清雪的手彻底废了,也不足以平息他心头怒火。
  余清雪有些站不稳了,她觉得沈鹤之在说笑,又感觉他那眼神不似吓唬人,身形轻轻一晃,连话都说不全乎了:“殿下莫是在与臣女说笑。”
  等她看着拿着戒尺的嬷嬷进屋,才知道沈鹤之从不说笑。看着比她那根还要宽长的戒尺,浑身发软的往地上一跪,“殿下赎罪,臣女只是尽责尽心……”
  “孤公允的很,你罚她几下,孤便向你讨要几下。打。”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余清雪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她红着眼看着沈鹤之揽着怀里的小姑娘,疼得撕心裂肺,“殿下您这般纵容,秦欢才会如此娇纵蛮横,将来如何能成个名门淑女,臣女是一片好心啊!”
  秦欢听着戒尺声响起,有些害怕的往后退,她,她不想这样的,她虽然生气难过,但更不想舅舅因她而被人说道。
  她从昨日起脑子里就绷紧的弦,在这瞬间断裂了。藏在心底的秘密压得她喘不过气,与今日所受的委屈一同糅杂,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疼,再也站不住,腿脚发软的倒了下去。
  好在沈鹤之一直双手虚空的揽着她,见此直接将人大横抱起,不顾屋内剩下的人,抱着秦欢回了卧房。
  而被戒尺打的双手麻木,几乎失去知觉的余清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生起了些许奇怪的念头,这外甥女是否与舅舅太过亲近了些?
  沈鹤之抱着秦欢回了卧房,小心的将人放下,看着她发红的脸便觉不妥,用手背搭了搭额头,果真烫的吓人。
  “真是没用,被人吓一吓都能吓发热。”
  “舅舅,疼。”
  他嘴里是这般生硬的嫌弃,可听见秦欢说疼,马上动作就放的轻缓了,看着她有些红肿的手臂,心头的怒火还在不停地往上窜。
  “除了手上还有没有何处挨了罚?”
  秦欢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闻言耳朵根都红透了,余清雪见她手上的痕迹许久不消,为了不被人发现,就换了处多肉的地方罚。这种地方,她怎么说得出口。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赶紧说。”
  “屁,屁股。”她边说边掀开了被褥。
  正在给秦欢上药的沈鹤之,手上动作一僵,偏偏小姑娘还红着眼回头看他,“舅舅,疼。”


第25章 上药
  沈鹤之将人抱到床上盖好被褥, 同时兰香已经带着荀太医赶到了,他提了个药箱来不及行礼,就被沈鹤之喊上前, 匆匆把了脉。
  “殿下不必担心, 小主子这是受了惊吓,外加气虚体弱, 这两日又未休息好才导致的发热,待下官开两副药, 喝了好好调养, 过几日便好。”
  秦欢方才是烧得有些糊涂了, 只觉得脑子很沉又很疼, 躺了会喝了两口茶便舒服多了。反而觉得床上闷热,刚探出脑袋就听见荀太医那句未休息好。
  生怕被沈鹤之发现她昨夜和周燕珊胡闹到天明的事, 赶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躺着不敢乱动。
  好在沈鹤之的注意力都在受惊和气虚体弱上,并未过多的关注后面半句, 听到并无大碍脸色才好看了些。
  等兰香带着荀太医出去煎药,他便起身去取了柜子上的玉肌膏。
  秦欢看着柔柔弱弱的, 却是个好动的性子, 打小就爱跑闹, 时常会有磕磕碰碰, 房中各种膏药都备着有。
  她的皮肤不仅细嫩白皙, 而且还是易留疤的体质, 刚接她回府时不清楚, 随便她在后院玩闹。有回摔了跤,脚踝处被石子划破,婢女也只当是普通的擦伤涂了两日药膏, 结果脱了痂后,留下了浅浅的伤痕,直到如今都未消。
  余清雪虽没用什么劲,但打得毫无章法,那红肿的戒尺痕迹怎么都消散不退,可怖的红痕衬着她如玉般的肌肤,愈发渗人。
  这也让沈鹤之无比的后悔,原是想让她练练胆子自己立起来,若知道她如此扶不上墙,就不该做这样的决定。
  她便是往后都如此不谙世事也无妨,反正有他在,绝不会叫人欺负了她去。
  许是要记住这个教训,沈鹤之没让兰香动手,自己亲自为她擦药,只是手指止不住的发凉。
  “手伸出来。”
  秦欢烧得脸蛋红红,连手也是烫的,药膏冰冰凉涂上去不进不疼还很舒服。
  “还疼不疼?”
  “不疼了。”
  “为何不躲?”
  “我不想端午进宫时给舅舅丢人。”
  她每年进宫的次数不多,之前年纪小,给惠帝行个礼就会送去皇太后那吃点心。吃了就会有宫女陪她玩,玩困了就睡觉,等睡醒了沈鹤之就来接她回家了。
  基本上不会碰上外人,也用不上太多的礼数,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可她今年都是要及笄的人了,再躲着不见人,就该被人猜她是否有何缺陷,或说是沈鹤之没将她教好。她不介意自己被说闲话,但不愿意有人这么说舅舅。
  沈鹤之擦药的手指顿了顿,一直黑着的脸终于有了两分颜色,“果真是还未长大,总是异想天开。即便你做的再好,依旧会有人说你不好,天下人之口如何堵得住?”
  他是太子,是半君,是众矢之的,即便没有秦欢,他也无时无刻不再承受万人之言,与她一个小姑娘有何干系。
  秦欢之前还挺喜欢听到他说她是小孩,还未长大这样的话,总觉得像是被舅舅宠爱着。可昨日后,她突然讨厌起未长大三个字来。
  嘟囔着嘴,不声不吭的把脸撇开朝向了里面。
  轻轻地嘀咕了句:“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鹤之正在给她涂手臂上的伤口,见她小脾气的样,翘了翘嘴角,难得有了心情逗趣她:“不是小孩是什么?哦,还不如小孩,至少别人家的小孩知道被打了回家告状。”
  顿了顿,轻嗤一声:“你呢?”
  秦欢气鼓鼓的回头从鼻息间重重的哼了声,又扭头回去,“坏舅舅,不理你了。”
  看她有了精神,不像方才可怜巴巴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沈鹤之也放心了些,正好兰香端着汤药进来,他便放下了玉肌膏,伸手去接。
  兰香愣了下,平日这样的事,都是她们这些婢女做的,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沈鹤之抬头不耐得看向她,才明白过来,端着托盘递到了他手边。
  秦欢还拿后脑勺对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兰香喊了声该用药了,才慢吞吞的把头挪了回来。
  赌气归赌气,药还是要吃的。
  没想到一眼就撞上了惊喜。
  这好似还是沈鹤之头次喂她,秦欢被意外的惊喜击中,等到汤勺送到了嘴边,她仍觉得不真实。
  从小到大每次生病,他都是站在一旁看她有没有乖乖吃,偶尔会替她涂药,但喂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直到沈鹤之不耐地往前递到了她的唇边:“张嘴。”
  她才听话的张开了嘴。
  如若做梦似的喝完整碗药,期间她的眼睛一直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生怕自己只是做梦,梦醒了他又不见了。
  舅舅待她可真好,好到让她连药苦都给忘了,只觉口中皆是甜味。
  但转念一想,若是将来他娶妃纳妾,有了其他女子,这份好便要给她人了,光是想想都觉得似吃了黄连般苦涩难耐。
  她突然能理解珊珊所说的酸甜了,但即便再酸,为了可能的那一点点甜,她也还是会奋不顾身。
  蓦地鼻子酸了酸,话未经脑子就脱口而出道:“舅舅,你会娶余三姑娘吗?”
  沈鹤之从兰香手中接过瓷碟,将半颗甜甜的果脯塞进了她的嘴里,看着她的嘴巴鼓起,才皱了皱眉,“哪里听来的这等胡话?”
  “周小六?上回的事我还没功夫与她细算,又来说些什么胡言乱语,我看她是最近太空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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