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年》第12/92页
“寒寒，嘉华，起床了吗？”
老一辈的人，作息时间往往十分规律，在年轻人看来十分艰难的早睡早起，对于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夏父夏母便是一例。
夏之寒愣了一秒，望望睡在地上的陈嘉华，不禁有点慌乱起来。
“嘉华，寒寒――”夏母仍在门外。
这一声，让陈嘉华也惊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惺忪的睡眼正对上夏之寒微微紧张的眼神，只一秒，便飞快地起身，将地上的床被一把团起来，塞进柜子里，又将从夏母那里要来的那床棉被拿到床上，覆在夏之寒的维尼被子上。这才转身披上外套，走过去将门拉开一条缝隙。速度之迅捷，动作之利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夏之寒呆呆地看着，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陈嘉华，有些狼狈，却狼狈得潇洒漂亮。
“妈，我们马上起来了！”陈嘉华对门外的夏母道。
“恩，早点起来吧！早睡早起身体才好的嘛！寒寒就是懒，嘉华你记得催催她！你爸爸在做早餐了，记得快点过来吃……”
夏之寒没动，也没吭声，仍旧懒懒地躲在被子里，眼睛盯着陈嘉华的背影，耳朵里是母亲的唠叨。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夏母走了。
陈嘉华转身关上门，方才的果敢与劲头已然不在，眼里是惺然的睡意。他揉揉额头，无奈地叹气。
夏之寒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微微抿起嘴角，笑了。
早餐出乎意料地简单，番茄鸡蛋面，外加一杯热牛奶。
仍旧带着起床气的夏之寒一看，不乐意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个挑食的孩子，荤腥能吃的不多，对面也不感冒。甚至之后到了那座北方城市，她都极少吃面，坚持吃大米饭。自认识到结婚的第一年，陈嘉华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男人，甚至也因此戒掉了面食，陪着她吃了一年半的白米饭。至于他们闹翻之后他还有没有吃过面，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看今天这个情况，两位老人肯定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们定然还以为，陈嘉华肯定是偏好面食的。
夏之寒挑挑拣拣，只吃鸡蛋和番茄，她还是挺爱吃这个。夏母见了，禁不住拿起筷子敲她的脑袋。
“这么大个人了，还尽挑食。在北方呆了那么久，居然还不吃面！”夏母唠叨。夏父则呵呵笑，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和番茄挑给夏之寒。
陈嘉华则不声不响，低头专心吃面。吃到最后，面都光了，碗里的番茄和鸡蛋竟是半分没动。
夏母探头一看，禁不住叹道，“寒寒，我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够让你嫁给嘉华这样的男人！”
夏之寒微微一愣，不知怎的，一下子便着火起来，控都控制不住，伸手就将碗往旁边一推，恼恨道，“我才不吃剩下的！”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的牛奶，起身往外走。
“哎，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任性，嘉华，你看你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身后传来母亲的唠叨与抱怨。
是啊，她确是任性，才会执意嫁给他。他要何等地关心宠爱她，才能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才能整整两年间对她不闻不问。戏做成这样，还真算是成功了。
她走到家门前的那条河边，站在浅水滩前，凝望着眼前细细流淌的河水，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
有风吹来，轻轻地，仿佛带着点冬日里清冽的寒气，扑在脸上，竟有种让人清醒的感觉。
只听咔嚓一声，她转过头去，见一个年轻人正拿着相机对着她。见她皱起了眉头在看他，这才把相机拿下来，走到她近前来解释道，自己是个摄影爱好者，来这里采风，正巧在这里遇见了她，情不自禁地就给她拍了一张，但绝无恶意。
看得出，这年轻小伙子还青涩得很，见夏之寒面色不好，急急忙忙地解释着，脸上又是羞涩又是担忧，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夏之寒不买他的帐。
夏之寒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被刚才的事情烦扰，没有发泄之地罢了。
“算了吧，你把照片还给我就好了！”夏之寒道。
年轻人面带男色，“这照片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我要回去之后才能洗印啊！”
夏之寒也没办法，不再开声。
“要不，我回去洗印之后，给你寄过去。你把地址告诉我！”年轻人一脸真诚，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夏之寒看了看他，觉着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便把地址报了出来。
年轻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太阳出来了，道道金芒穿透云层，河水中泛起粼粼波光，空气开始暖和起来。枯败的树枝荒草，也在这一刻，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生机。
“寒寒！”夏母从屋子里出来，朝着这边喊道，“要过年了，你和嘉华去街上帮家里买点烟花，你爸爸腰疼，不能去！”
夏之寒转过身，陈嘉华正向她这边走来。
太阳的金光从他的侧面射下来，明亮的光线在他脚下跳动，明晃晃地直晃得她眼花起来。
15 无爱迷失
镇上的街市离家里不算太远，步行不到二十分钟便可以到。
一路上，二人的话都很少，夏之寒东张西望，欣赏路边久违的明丽风景，陈嘉华则埋着头走路。
但就是这样低调走路的两人，仍是吸引了不少乡民的目光。对于民风淳朴的小镇来说，他们的装扮，过于都市化了。
夏之寒正这样想着，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小女孩，乌发如云，唇红齿白。但夏之寒真正看到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背上那一篓绽放的鲜花。
冬意萧索，万物凋零，那一篓子腊梅却灿然盛放，随风轻曳，在一整片萧寒的光景下，竟如冬天里的一隅春意，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夏之寒的眼光一下子就移不开了，盯着那丛移动的春天，慢慢向她走来。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夏之寒的注视，转过头来，对着她倏然一笑，颊边一朵梨涡若隐若现，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她快步走到夏之寒身前，眨了眨大眼睛。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这腊梅？”小女孩问，声音甜脆中，显出纯真得稚嫩。
夏之寒也看着她，她似乎从那对如泉眼一般的大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大波浪的长卷发，高领毛衣，胸前一枚胸针，长长的风衣敞开着，一条深棕色打底裤，脚上一双长筒靴，臂弯里还有一只真皮手包。
那鲜艳的腊梅仍在风中轻动，鲜艳的阳光里，那样美丽。她果然已不再是属于这里的江南小女儿了。
“是啊，这腊梅真漂亮！”夏之寒笑，轻轻答。
“我也觉得，今年的腊梅开得又多又美。”小女孩展颜笑得更欢，有点小小的得意。
说着便抬手从背上取下篓子来，从中选了三支尚未完全开放的半开腊梅，递给夏之寒。
“姐姐，送给你三支！回家插好吧，好好养着，到过年的时候，就正好可以开了！”
夏之寒愣了愣，伸手接过腊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去翻包。
还没等她翻出来，陈嘉华已经递给小女孩十块钱了。
但小女孩却没有接。
“不用了，这腊梅确实是我和爷爷拿来卖钱的，但这三支是送给姐姐和哥哥的，不要钱。我要先走了，爷爷还在街市上等我，待会儿得等急了！”
不等说完，小女孩已经拔腿小跑起来，边跑边回过头来，冲着夏之寒笑得灿烂。
太阳高高地升上来，金子般的阳光，暖融了一冬的凄寒。
夏之寒便一直手握着那三支腊梅，走到了街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