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年》第13/92页


快过年了,街上人满为患。夏之寒想不到,今天正赶上了集市。
集市里购置年货的多,但摆摊设点卖年货的小贩也不少。街道两侧,小贩们成群结队,在身前摆开一块小板,便成了一个摊位。
夏之寒又惊又喜,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只差看花了眼,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肩负着老妈买烟花的任务。
陈嘉华仍是什么都不说,任由着她这样一路逛下去,买下去,他只负责掏钱,拿货,提东西。
不一会儿,不但他手上提得满满的,连夏之寒手上也没闲下来。长长的街市却是一半都没有逛完。
比起夏之寒刚离开那会儿,小镇已经发展了许多。近年来,由于政府部门的积极扶持,这里的旅游业开始兴旺。随之而来的,道路交通,通讯服务等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以前那狭窄的街道,现在已经拓宽了不少,可购买的商品种类也愈加琳琅起来。
街市的另一头,忽然响起锣鼓的声音。夏之寒循声望去,看见几个大汉正在抬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便支起了一个台子。
夏之寒瞪大眼睛看着,那几个人很快又拉出了横幅:恭贺新禧,XX超市花鼓迎新春,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是要唱戏了。
花鼓戏算得上湖南的特色剧种,在湖南的流行程度,甚至要超过国粹京剧。许多土生土长的湖南的老一辈们,平时没事就在听听花鼓戏,有的还十分入迷。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就相当于流行乐之于年轻人。小的时候,夏之寒还常常听父亲哼上一段,自离开后,就很少再有机会。不想现在竟赶上这么个机会,不禁也来了兴趣。
锣鼓一响,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人们开始纷纷往戏台挪去,人潮汹涌间,夏之寒被人流带着,一直向前移动。等到回头再看时,已不见了陈嘉华的身影。
台上鸣锣启唱,依依呀呀开始唱起花鼓戏的经典剧目《补锅》,台下欢呼声浪潮此起彼伏。
夏之寒东张西望,眼神四处逡巡,搜寻着某个熟悉的身影,却半天都没有找到。
按道理来说,在这个人口并不多的小地方,陈嘉华应该是很好找的。他长得很高大,一身黑色大衣,面部轮廓刚硬,更重要的是,冷峻沉静的气质,在这里是不多的。就算是在人群中,一眼望过去,也绝对不会让人潮淹没。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寻他不到。
她手里还提着那袋刚刚买来的冬枣,耳边是阵阵欢呼呐喊声,人海中,她竟莫名地有些心焦起来。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戏,一连唱了好几首曲子,到了最后,她竟是什么都没有听清楚,也不知道到底唱了什么。
她提着冬枣的那只塑料袋,不知怎么的,就忽然破了。劣质的塑料袋异常脆弱,开了一道口子,便顺着一线开了过去,冬枣一下子四散撒了一地,一个个在地上弹跳着,向远处滚落而去。
夏之寒察觉了,低下头去看,冬枣在一只只不同的脚之间欢快地蹦跶着。她下意识地弯身,想要去捡起来,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身子。
她抬起头,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逆着阳光站着,身后是茫茫的人海,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她,不让她被人流冲走。
她找不到他,他却能找到她,拉住她。有时候,她明明那么地想要放手,以为那就是解脱,但隐隐地,却仍还是有着某种牵绊。但他不,他从来就不打算放开她,他就是要这么绊着她。
就算,不爱。








16 年前感冒

返家时,天已黄昏。落日斜晖,淡橘色的夕阳余光柔柔地撒在河面上,别是一番温柔缱绻。
夏母早已候在门外,望着夕阳下并肩而来看似恩爱甜蜜的二人,不由自主地笑了。本早已准备好的埋怨牢骚,在那一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回身走进屋去,急匆匆将正在看报的夏父拉到门边,指了指那对人影,满面笑意。
夏父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待会意后,嗤笑一声,“你这老婆子,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像他们小年轻似的?”
说着,抬脚往屋里走。
“老东西,没个正经!”夏母跟在她身后,嘟囔着骂了一句。
夏父忽然转过身来,向后探了一眼,见夏之寒与陈嘉华还未走近来,便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夏母,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羡慕了?要不,咱们也牵着手出去溜一圈?”
夏母一听,眼睛一瞪,抬起手就要去打夏父。夏父早已哈哈大笑地回屋去了。
自不远处慢慢走近来的夏之寒和陈嘉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夏之寒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情不自禁地笑了。
恩爱若此般,也不枉了年少以身相许,相伴一生。
到家不一会儿,夕阳沉入地底,最后的微光在天边拉出一条金线,像在那里镶了一条金边。
一回到家,陈嘉华便进了房间,直到晚饭开餐也没有出来。夏母吩咐夏之寒去唤。
夏之寒走到门前,连续敲了三次门,都没有回应。伸手推门进去,陈嘉华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她的维尼被子,最后的霞光羞涩地钻进来,轻轻覆在他的脸上。
“嘉华,吃饭了!”她又唤了一声,仍是无人应答。
她走近前去,他背对着她睡着,她探过头去看他。不知是霞光过于柔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只觉得这一刻的陈嘉华,竟带着点脆弱的无助。
他身子在被子里微微蜷起,脸有些红,头发也乱了,眉头微微皱着,嘴唇若有若无地动了动,不知在呢喃什么。
夏之寒心道不好,伸出手推了他一把,陈嘉华呻 吟了一声,短促而轻微,之后便又没了声响。夏之寒赶紧伸出手去,将手掌覆上他的额头,刚一碰着,便缩了回来。那滚烫的温度,证实了她的猜测。
肯定是昨晚着凉了。那么冷的天,昼夜温差大,晚上温度格外地低,没有暖气不说,还在地上将就了一晚,任谁也扛不住。
这样想着,夏之寒心里隐隐就开始有些愧疚起来。
“嘉华!”她凑近了些,身子俯下来,将他脸上的霞光遮去了一半。陈嘉华似乎有了感应,睁开迷蒙的眼,循声转头,略带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夏之寒。
她的长发从肩背上垂下来,撒在他侧躺的身子上,长发间那张白皙的小脸,带着点焦虑,皱着眉头,正对着他。他忽然就觉得恍惚起来,鼻端由淡淡的栀子花香,额头上的温度更高了,她的脸在脑海中打转,一直转,转到整个脑子里全是她,就像从高空望地面,让他眩晕。
“嘉华,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头晕?”夏之寒试探地问。这样的温柔,对于陈嘉华来说,已暌违两年了。现在听着,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没事!”他挣扎着坐起来,一手扶在床上,一手抚上额头,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头脑的昏沉感却未减轻分毫。
“你感冒了,好像还有点发烧,应该是昨晚上着凉了!”夏之寒说着,身子微微站直了,离他远了许多,他鼻端那抹朦胧清淡的香味,轻轻袅袅地就淡开了去。
“是不是很难受?”夏之寒见他又皱起了眉头,探问道。
陈嘉华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过脸去,落日已完全沉降,夜幕即将降临。屋子里的光线幽暗起来。
“真的不难受?要不,我出去给你买点药吧!这么拖着不容易好,过两天就过年了,还是赶紧好了要紧!”夏之寒耐心地劝道。
陈嘉华转回头来,幽暗的光线里,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他不知道,她脸上现在写着的关心,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
“没什么大事,天都黑了,还是明天去吧!”陈嘉华低声回道。
夏之寒站在那里,沉默了两秒之后,便不再劝。。
“吃饭吗?晚饭已经好了,爸妈让我来叫你!”
原来,只是“爸妈”的吩咐,那份关心,也只是为敷衍亲人而已吗?
“你们吃吧!代我和爸妈说声,我就不吃了。”陈嘉华似乎有些疲累,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夏之寒没再说什么,转身开门出去。
门开的一瞬间,厅堂里的灯光射进来,照见了床头柜下的那对小熊玩偶。它们静静地躺着,隔得远远的,这距离,仿佛就成了天堑鸿沟,要跨过去,竟是那么地难。
喉头忽然痒起来,他终于不再忍住,昏天黑地咳起来。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灯亮起来。
夏之寒站在门边,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正冒着热气。
“家里离药店有点远,今晚上确实不方便去了。妈妈说,姜汤可以治感冒的,喝点会好很多。还有可以多喝点热水,会舒服很多。”夏之寒说着,已经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就那样将碗端到他跟前。
他看着她,中间隔着那只碗,那氤氲的热气,让他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他没说什么,将碗接过来,鼻尖充盈着淡淡的生姜味道,轻轻抿了一口。
“明天我给你去买药,好得快些,爸爸说过年可千万不能生病,要讨个好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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