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年》第17/92页






22 受宠若惊

祈默安被一群人簇拥着到了荣达事务所。一路走,王杰民便将荣达成立三五年间的发展史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不算辉煌的荣达,在王杰民嘴里辉煌了一把。
夏之寒默默陪在一旁,不搭腔也不主动说话。祈默安始终微笑着,不做任何评论,只在王杰民说得激动兴起的时候点点头。
这番场景,活脱脱就是贫民傍财神的范儿。
整个荣达,说大一点儿也有个一般企业那么大,但对于家大业大的天城来说,撑死了也就相当于一个稍微大点的部门了。这荣达对于祈默安之辈来说,那可真说得上是小庙了。要伺候好他这位大佛,确实不那么容易。
一行人到了一间会客厅落座,王杰民赶紧叫助理沏茶,沏他压在箱底一直没舍得喝的极品铁观音。
祈默安仍然微笑着,状似无意地打量了下整个会客厅。真皮座椅,红木黑漆的会议长桌,银色真丝流苏缀地窗帘,象牙白大理石的地面,一切看起来都还算不错。这也确实是荣达最好的会客厅了。但祈默安似乎很是不以为意,什么都没说。
茶沏好了。王杰民有点心疼地看着助理一杯杯上茶,加上祈默安那几个随从的份儿,足足十二杯啊!托他们的福,一心甘做陪衬的夏之寒也端了一杯。回头得去看看还剩下多少了,王杰民一心还在想着他的极品铁观音。
这下好了,下了血本总要得点回报吧!王杰民等着祈默安喝茶,然后开口夸赞他几句。可是,祈默安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端了一下杯子,之后放下便再也没有碰一下了。
王杰民看了看这间会客室,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心里想着,等赚到了你们天城的钱,看我不把这里面的东西全换了,看我不买到最贵最好的茶叶!
夏之寒捧着杯子低了低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给王老大纠结的表情配音。没错,以上就是在一旁作陪到无聊之极的夏之寒,对王杰民心理的一番自我解读。
自始至终,她除了给两个头目人物传了个话,将王杰民从认错财神的悲剧中拉回来之后,便被冷落了,一句话都没再说。看着那两个在商场上久经百战,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男人,你来我往,一个谄然献媚,一个安然接纳,自有一番乐趣。
不过,小庙总归是小庙,和尚再能吹嘘,也不能让庙大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还没到预定的时间,该看的地方也都看了,该汇报的资料也都汇报完毕了。转来转去,最后发现总在老地方转圈圈。
但王杰民不说,他也不会说破。他当然恨不得祈默安这样的大人物能多待一会儿。一般都会认为,待得越久,也就代表着对这地方和对这地方的任何事,越是认可。当然了,身在其中的王杰民,更是会这样认为。
祈默安也不说,他是公众人物,更是为很多人奉为典范的人物,当然不会做这样唐突的事情。不明说,并不代表着不会说,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夏之寒一直在猜测着,祈默安的耐心到底还有多少。
当王杰民带着祈默安第三次经过荣达的公众办公区的时候,祈默安开口了。
“王大状,我今天来,除了拜访贵公司,了解贵公司的一些日常工作状况之外呢,还有另一件事情。刚才一直忘了说,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王杰民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着,他正在琢磨着怎样将刚才已经重复了两遍的一番话再翻新出来。虽然是律师,但这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听到祈默安这话,他笑了,不同于奉承客套式的笑,这笑大概还代表的就是,解脱了。
“祈董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就好!”
夏之寒忽然有点怔,因为就在这时,祈默安的眼光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只一瞬又绕了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从刚才到现在,一个钟头过去了,全场的人除了王杰民之外,几乎没人知道她与祈默安是认识的。因为祈默安对她,就跟对所有人一样,一句话不多说,却也不显得格外地疏远,将距离感掌握得恰到好处。直到刚才那一刻之前,夏之寒都以为,之前的种种猜想都是自己想太多了,祈默安这次来,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业性活动而已,并无其他。可是,刚刚那个眼神,让她这个想法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还没想完,祈默安又开口了,“还有件事就是,我能和夏小姐单独说下话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字一字比之平常更加清晰。而且,不止如此,他要找的不是夏律师,而是夏小姐。这个称谓,似乎昭示着某种深意。他们之间,非但不止早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夏之寒听在耳里,只觉得脑袋轰地响了一下。她知道祈默安很快要转移话题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靶子居然会是她。有些事情,好像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期,或者说,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严重,也更加复杂。她仿佛一下子置身在迷雾之中了。
随着祈默安话音一落,人群中惊呼乍起,众人的眼光随之四处逡巡,最后一致落定在夏之寒身上,惊奇,疑惑,不解,再到嘲讽,鄙夷,各种眼光如钉子一般扎向了毫无准备的夏之寒。
就连王杰民都忍不住吃了一惊,堆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站在王杰民身后的姚欢早敛去了惊奇的神色,化了淡妆的大眼睛里,竟闪现出一种莫名的光来。
全场最镇定的,除了祈默安和他几个随从之外,就数当事人夏之寒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上波澜不惊,似乎这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其实,不是夏之寒没反应,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反应。难道要立马受宠若惊地跟眼前这一大群身上带着火星子一点就着的人解释清楚?或者干干脆脆地走上前去与祈默安打招呼,热情地握住他的手喊,祈董,好久不见,您好记得我啊!再或者,更直接一点,走过去质问祈默安,你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了,我和你没什么好单独说的!还有……
最后,夏之寒的举动着实出人意料。叹了口气,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祈默安身前,道,“祈董,新年好!白小姐托您来给我拜年吗?”








22 忽然心动

推开门,不大的办公室里稍显凌乱,夏之寒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返身将身后的祈默安迎了进来。
“祈董,不好意思,有点乱,我马上收拾!”夏之寒边说着边开始整理。
祈默安走了进来,目光自然而然地向四周环视了一遍,不大的空间里,东西倒是不少,并且,他们都是沿着角落摆放着。门占据一角,门正对面的一角上,摆着一张占据房间三分之一的办公桌,办公桌上,除了电脑打印机之外,就是成堆成摞的文件。靠门这面的角落里,是一张半旧的长沙发,沙发上依旧堆满了杂物,报刊杂志废弃的文件。门斜对面靠窗的角落里,一台白色的饮水机安静而朴素地立着。
如果说之前的会客厅还勉强称得上过得去的话,那这里真的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所幸,那扇窗户还不错。够大,浅紫薄纱的流苏窗帘松松挽着,玻璃透明得干净澄澈,阳光照耀下,反射着明净的光。
祈默安走到那张沙发前,低头望着那堆杂乱的杂志,《知音》,《女人天下》,《青年文摘》,还真是什么都有。他回过头来,询问地看着夏之寒,她这是打算让他坐哪里呢?
正在收拾办公桌的夏之寒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忙奔上来,三五下捡起沙发上的报纸,一把抱起来,想着是不是先在地上将就放一下,反正只有那么一会儿。但又看见祈默安此刻的表情,最终还是妥协,抱起那堆东西往门口而去。
“您先坐会儿,我把东西放外面去!”夏之寒一面往门外走一面回头道。说着,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祈默安双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插,低头看看已经空出来的旧沙发,再看看办公桌上整理了一半的文件,微微笑了笑。他随意地走到窗边,冬日的艳阳总带着几分懒散,晒久了容易让人犯困,但那份暖意实在叫人感到惬意。他又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夏之寒仍是没有回来,却无意间在她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东西。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和一份离婚诉讼准备资料。
在一个律师的办公桌上发现此类文件,似乎再平常不过。但真正引起他的兴趣的是,这份协议书封面上印着的起草人与申请人,赫然就是夏之寒自己。
这就有些意思了。不知律师离婚,可否当自己的辩护人呢?
虽然他早知道,依照夏之寒的年龄,十有八九已经成家。但他想不到的是,她会在她事业正逐步走向高峰的时候,选择放弃家庭,甚至想过与对方对簿公堂。难道她与她丈夫之间,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有点愤懑。既然如此,她应该更能明白强求的爱情与家庭是不会幸福的,甚至是痛苦不堪的。但她为什么还要那样努力而执着地帮着白小冰来劝说他放弃呢?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爱情和生活的权利,包括他与她。
令他惊奇的远不止这个。当他略带不悦地靠在办公桌沿时,就是那么巧合地,那份离婚协议掉了下来,页面翻开着正面朝上地落在了地上。他本能地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却在目光接触到里面的内容时,愣了一下。没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嘉华,这份协议的另一方。
陈嘉华,这座城市里赫赫有名的大检察官。年纪虽轻,官位名声却不小,无论在政界还是商界,都有着相当的知名度。祈默安之所以对他不陌生,也就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官商道理。生意人再会做生意,但要想把生意做好做大,光靠这个是不行的,尤其在中国,打通关系也是重要的一环。这关系,说的就是对官场那些人。他是有名的商,而陈嘉华是有名的官,他自然是要好好跟他沟通沟通感情的。他也曾经这么做了,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没想到,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律师,居然会是陈嘉华的老婆。这他倒是真没想到。不是他小看夏之寒,而是这两个人,一个律师,一个法官,本是一家,行业规则中却容不得有任何干系。谁又能想到他们居然是夫妻呢!这件事对于陈嘉华来说,撇开其他不说,至少对于他的官途来说,多多少少会有影响的吧!不然,他也不至于一直瞒着不被任何人知道。如果这样,有些事情,是不是就好办多了。
一时间,许多想法在祈默安脑海里划过,眼中闪着的光明明灭灭。他赶紧放下那份协议,朝门口望了望,夏之寒手里拿了两个杯子,正往这边走来,他赶紧走得离办公桌远了些,假装无意回头,正巧望见刚进门的夏之寒。
“祈董,真不巧,咖啡昨天刚好喝光了,今天只有奶茶了!”夏之寒举了举手中冒着热气的杯子,歉然道。她两手都端着杯子,这让她的站姿显得很是乖巧,嘴角微微上翘着,亮亮的眼睛上,眉头还顽皮地挑了挑。
祈默安站得离她并不远,他可以闻见奶茶浓浓的奶香,丝丝缕缕,绵绵密密。他还比她高上许多,除了可以看见奶茶温暖的黄色外,他还注意到她头顶上的涡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窗外的阳光安静地照进来,张扬而热烈地洒进来,让人觉得格外地温暖,恨不得就停在此刻。
后来想起来,祈默安总觉得,人总是那么奇怪。无论理性思维多么缜密周到,意识多么强烈坚定,在感性的感情面前,便脆弱到不堪一击。而所谓的感情,却只消一个微,或者是眼神,便不知不觉地生长起来了。纵然城府再深,也还是逃不了那恼人的情思纠缠。
这种感觉让人懊恼,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最终却是无可奈何。情感与理智的交锋,定有一方是要妥协退让的。但人总有无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之不顾一切,轰轰烈烈。有时候不经意去回想,会怅然,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若重来一次,还是要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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