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年》第44/92页


夏之寒开始不安,眼前的案宗早已映不到脑海里。母亲的语气和行为很奇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全天下的父母总是这样的。有什么事情,希望得到儿女的关心,却仍是不忍与儿女道说。
她忍不住又回拨过去,屡次逼问,才让母亲说出了事情。
半个月前,夏父被查出了胃癌,但却不愿意接受治疗。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夏之寒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母亲似乎还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好像还哭了,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挂断电话,望向窗外,一切生机勃然,但近前那颗枯瘦的老树,却在挣扎着发出嫩芽。它不愿再这最美好的季节里,悄然死去。
这一秒,她的泪无声落下来。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生活里的那许多烦恼,与此比起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什么情啊爱啊,在最亲的人的生命面前,渺小到不足一提。
她颤抖着手,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很长时间没人接。在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的眼泪一颗颗地掉在纸上。硬质的A4纸,竟被沁出几颗透湿的洞来。
一直没人接,她挂了电话,趴在办公桌上,将脸埋下去。
窗外的微风轻摇,带起一世界的美丽起舞,而她的心,却苍凉一片。
电话重新响起来,她没力气去接,任它响,直到自然挂断。再一次响起时,她终于抬起头,收拾好情绪,呆了两秒接起来。
“刚才出去了,不在。”没有客套,切入得直白,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方式。
夏之寒不说话,嗓子里有什么堵着。电话里,她听见他一面接着电话,一面在和人说着话。
“出什么事情了么?”半晌的沉默后,对方终于觉出不对劲,语气里也有了不同于以往的严肃。
夏之寒的眼泪再次决堤,但她不会让对面的人知道。
“没事,就是告诉你,我要回家一趟,吉蒙你自己照顾几天。”她若无其事地回道。
陈嘉华再次沉默了。夏之寒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在乎追究了,也没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
“先这样吧!”她急着要挂断电话。
“什么时候走?”那边再次问道。
“今天吧,总之越快越好!”说完,她啪地一声,彻底切断电话。
有那么一刻,她脆弱到无以复加,甚至想要去依靠他。但理智回复过来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没有让自己那么做。
她订了机票,收拾好东西,将助理叫进来,交代了事情,向人事请了假,便匆匆忙忙地下楼打车回家。出来时,大厅里的人被她骇人的脸色吓了一跳,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却都被她婉然拒绝。
现在,没人能帮她,一个也没有。
到家之后,简单地装了几件衣服,却在玄关处见到了同样匆忙的陈嘉华。
他拉开门,连鞋子也没换,定定地看着她。他脸上有细密的汗珠,眉头微微皱着,领带有些歪了。
“几点的飞机?”他开口问。
“中午十一点!”她答,绕过他往玄关走,“你回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吧!”
“我订的十点半!”陈嘉华抬起手看看表,“确实得快点了,只有半个小时了!”
夏之寒愕然回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陈嘉华从她手里拉过行李箱,提进卧室,拉开衣柜,随手取了几件衣服塞进去,走出门去,抓起她的手边往外走。
夏之寒使劲挣开,“你干什么?”
陈嘉华回身望她,“我打过电话给妈了,都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说得简单,笃定,语气与平常没什么变化,依旧冷淡。
夏之寒撇开眼不看他,“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可以不用。”
陈嘉华脸色微变,“小寒,你非要这样吗?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别忘了,他是你的父亲没错,但他同时也是我的岳父,待我如子的人,我敬重他关心他有错吗?我对不起你确实是我的错,但这并不牵扯到他们。对他们好,是我的义务,也是权利,你不能剥夺。再者,如果你一个人回去,他们心里会怎么想,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请你清楚一点,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这也是你对你父母亲负责的一种态度。”
夏之寒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面前,她永远是被动的一方。
陈嘉华抬手看看表,“半个小时不到了,你想清楚,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自己坐十一点的那班飞机。”
说着,已经提着行李箱走出门去。
夏之寒呆了半晌,却也只能跟上前去。
有一点他说得对,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他比她更有把握说服父亲。








58 再次归家

一路颠簸,二人终于到了,距离他们上次的离开,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届时,天已擦黑。途中彼此无话。
夏家二老都很惊讶,夏母掩去面上的忧愁,热情地招呼千里迢迢匆忙奔赴而来的女儿女婿,夏父则沉默不语,神色萎顿,较之以往的慈祥,相去甚远。
夏之寒看在眼里,面上笑着,心却忍不住地疼。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扮演的是给予依靠的角色。小时候,她总是调皮而任性,闯了祸便往家里跑,只因为父亲会为她担下所有责任,尽管免不了一顿呵责,但那种依靠的感觉,是任谁也替代不了的。他是她童年的依靠。长大了,她远赴繁华都市,寻找自己的梦想与追求,他给予的最多的是鼓励与关怀,在她迷茫的时候指点迷津。后来,母亲身体不大爽利了,他便一直伴在左右,果然承担起家务的重担。
这样一个从来都对她微笑着,任她依靠的男人,此刻却孤独地坐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病痛。
他不是不愿意去面对,只是不习惯,自己也会有倒下的一天。所以他害怕了,害怕面对之后的结果,仍是自己不能控制的。
“小寒,嘉华,你们还没吃饭吧?”夏母笑着问道,偷偷转头看了眼闷在沙发上的夏父,神色微微变了变。
“没呢!妈!”陈嘉华抢着应道,语气和平时无甚区别。
“那我和你爸去做饭,赶了一天的路,累了吧,先坐下休息吧!”
夏母说完,便赶紧拉着夏父往厨房里去。因为,她看见夏之寒眼里的泪已经要控制不住,这不能让夏父看见。
站在客厅里的两人都没有阻止。夏之寒侧过身去,用手捂住嘴,眼泪掉下来。
陈嘉华放下行李,将她拉到门外。
还是那条宁静的河边。此时,莺歌草长的三月里,空气中泛着青草与花香的混合气味,两个月前,不远处萧瑟的树林,已经绿意丛生,在昏暗的光线里,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夏之寒蹲下身去,将脑袋扣在臂弯里,抽泣着。
粼粼的河水边,陈嘉华默默地站着,望着眼前的哭得背脊颤抖的女人,什么都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夏之寒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抬起微红的眼望着河面。那条伴随着她长大的河水,依旧在绵绵不绝地流淌。
“你打算怎么办?”陈嘉华开口问,眼睛望向那片渐渐生气起来的绿林。

当前:第44/9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