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弃妇》第102/129页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胁迫
柳瑶笑着说:“我只是有此想法,郎君觉得,可还有需要改动之处?”
姬无尘也不客气,想来柳瑶这份设计图能得到他的认可,如真心钻研必定极为细心,因此他低下头指给柳瑶看说:“这里,如若真要建造一个花园,不妨建造一个花房,地下是效仿北方暖炕,上面温暖如春,再从王家引来温泉小支迂回,常年不断,花香四溢。”
柳瑶闻言眼睛一亮,大叹这样一改动,花园名副其实犹如仙境,果真是极好的,只是王家肯分支温泉水给她吗?就算她跟王平之认识,可也谈不上深交。
王雪在一旁笑着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无尘,这几日就麻烦你了,等雪化干净了,联系些工匠便开始做工,你觉得怎样阿瑶?”
柳瑶被她说的也是热血沸腾,一想象自己未来的家全是按照自己的设计,她便雀雀欲试,当下点头说:“好!只是引温泉水一事,阿瑶去拜访家主吧!”
“这点小事还用过问家主,你难道不信任我?”王雪一脸不高兴,那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又出现了,柳瑶连忙说不是,她脸色这才缓和。
姬无尘看看图纸,又看看像孩子一样跟柳瑶撒娇的王雪,深邃的瞳眸闪了闪,站起身说:“不如这件事我来说吧!”
王雪道:“知你面子大,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我来说的好。”柳瑶似是不经意的看向姬无尘的眼,总觉得他对王雪的态度很不寻常,或许,这样如仙般的男子,也有心中的执念,而他执着起来,也惊人坚韧。
王雪还未离开,未来的柳园便又迎来了一位稀客,柳瑶看到来人,脸上登时露出愉快的笑容。“好久不见!”她说。
来人爽朗一下,可那黑白分明的眼却有些发红,“是,好久不见!”他重复着她的话,有淡淡的怅然。
“小姑,你在看什么?”桃心顺着王雪的眼看过去,见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说:“这是我家女郎昔日在汝城的旧友,一同从汝城来的建康,说起来也好久未见。”
王雪收回目光看着桃心说:“我总觉得那位郎君看阿瑶的眼光有些怪,好激动,桃心,你跟我说,他是不是喜欢阿瑶?”
“女郎同孙郎是好友,不过最开始孙郎也的确对我家女郎表白过的。”其实这个孙小郎挺好,只是他再好,也终究不是女郎喜欢的那个。
王雪闻言虚笑着说:“阿瑶这样的女子,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起。”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只觉得闷闷的,涩滞无比。桃心回头看向她的脸,什么都没有,或许在她回头的一瞬间,王雪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干净了!而桃心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干净慧黠的少女,第一次她看不懂了!
姬无尘依旧留在柳瑶的院子里,虽然图纸的设置很理想,但他还未看完全景,再稍加改动,便留了下来,柳瑶让桃核一路伴随,自己去见了孙宇。
见桃心将客人送走,孙宇不好意思的说:“真是抱歉,来的匆忙便没有先打招呼。”
“阿雪不是外人,自从来到建康便与郎君分开,数日不见,不知郎君近日可好?”两人相对而坐,客套中有淡淡的熟络,看到了昔日好友,她当然也很高兴,只是头有些沉,应该是又发高热了!
孙宇刚想说话,见她双颊嫣红,眼神迷离,呼吸粗重,精神倦怠,一看就是生了病的,暗道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遂站起身说:“宇今日来只是想看看好友,既然阿瑶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的好。”
柳瑶的确有点难受,因此一脸抱歉的说:“真不好意思,你第一次来刚坐下就得走,我要休整这院子,不如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吃些药?”
“不了,坊间流传乌衣巷内出了事,宇担忧阿瑶因此过来看看,阿瑶要多多注意休息……”孙宇拱手看着柳瑶,欲言又止。
“郎君有话但说无妨,阿瑶是什么人,难道郎君还不知晓吗?”柳瑶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孙宇,陌生的让她感觉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曾经大胆调皮的少年,好似不经意间,他便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孙宇了,或许人真的只有经历过什么,才能长大。
“阿瑶,你跟谢郎之间那些事……是真的吗?”孙宇犹豫一下,似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定,眼神坚定的问。
柳瑶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口气淡淡的说:“谢郎是什么人,阿瑶这等凡夫俗子,又怎能配得起?!”这般赤裸裸的讽刺,非但没有让孙宇宽心,反而心中越加担忧起来,若是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口气又为何这般感伤?
“阿瑶……”孙宇刚要张口,便被柳瑶打断,显然她不想再提这件事。
“我很好,郎君还未说说自己的近况,初到建康可有不适?现住哪里?”柳瑶实在不想提起那人,可她这般转移话题,孙宇反而更加担心。
“我回到族中了,过些日子在朝中谋个差事,或许过不久我就去边境了,将那些侵略我朝的蛮夷都驱逐出去!”少年的眼神犀利如刀,眸色坚定,声音铿锵。
柳瑶闻言点点头说:“男儿志在四方,郎君能有如此志向,那么阿瑶祝郎君一路顺风,等郎君什么时候准备走了,提前告知阿瑶一声,相交一场,临走前阿瑶做东,当是给郎君送行,望郎君早日得胜归来。”
孙宇皱着眉头看着她说:“阿瑶,我们之间,难道数日不见便如此生疏了吗?怎么你跟我说的,全是客套话,还是你不拿我当朋友了?”
“不是!怎么会呢!”真心相待她的人,她怎舍得伤害,只是她现在做的事情太过敏感,就像是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一个不小心会将自己炸的面目全非不说,在她身边的人,也会被连累,如今的她,能离那些人多远便多远吧!至于那个人,她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有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孙宇见她脸色难看,气色萎靡,显然是病的不轻,只当她是在病中精神懒散,言辞迟钝,便很谅解的说:“阿瑶你现在身体不好,等过些日子我准备离开时,再来见你。”孙宇说完,竟不等柳瑶说话,大步离去了!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她,心中很难受,忽然很想找到那个人问一问,为何这样待她,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若是有意,为何不珍惜?
不在身边的时候,总是想着珍惜,而在身边却没有抓不住的机会,于她来说,他从来是这个样子。
这般想着,他出来门便径直去了谢氏,而此时柳瑶已经吃了药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姬无尘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晓,只是第二天天刚刚亮她便被人吵醒。
原来是东郊柳氏家主柳靖远亲自来请人了,这对于柳氏一族的小一辈来说,可是巨大的面子,可对于柳瑶来说,这面子未免有些太大了,她受不起。
桃心桃核两个丫头快速将她装扮妥当,柳瑶也没有故意拖慢脚步,赶紧去了正厅,这一看可不得了,这正厅之中足足站了有十几人,将原本宽敞的正厅挤的满满当当,这些人几乎各个年过花甲,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任何征兆的一沉,柳瑶扬起镇定的笑容,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的家族中如此多的长辈,其实按道理她第一次来到建康城,又是小辈,理当应先去东郊拜访,更应当住同族中父母住在一起,可她情况特别,因此一住在乌衣巷就甚少出门,也没有去拜见任何人。
正厅的帘子刚刚被挑起,众人探究的目光就看过来,柳瑶微微而笑,从容淡定,脚步沉稳漫步走进正厅内,不卑不亢的同众人行礼:“阿瑶,见过各位长辈!”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说:“这位便是阿瑶了吧!从容稳重不骄不躁,果然出众!”他这般说着,众人淡淡的附和,探究的目光却并未消失。
他一说话,柳瑶便猜测出他的身份,笑着说:“阿瑶见过家主!”柳靖远同柳墨元年龄相等,看上去却比柳墨元年轻许多,脸上挂着淡漠而疏离的笑容,看向柳瑶说:“阿瑶不必客气,初来建康一切可都适应?昨日之事,没有吓到你吧!”
柳瑶笑着说:“一切都好!”她用同样的口气回答,众人见她这个样子,多少有些不满,想她一个分支小姑,架子还不小,不过心中再不满,也只能看着,因为族中有些事还得靠着她。
柳靖远见她没有问他来何事的意思,想着若是还同她客套下去,这柳瑶或许就能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同他不咸不淡的说上一天,他可没那时间,因此便直接说明来意。
“是这样,南阳城近日失地被收回,朝中决定派人过去整顿一番,族中长辈经过商议,派书意同三郎一同前去,此事便当做竞选家主最后一关,若是做的经过族中长辈认可,那人便是下一任家主。”家主柳靖远淡淡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柳瑶的脸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巧舌如簧
南阳城!是了!是了!前世的时候,柳书意就是被派去这个地方,然后一去不复返的,柳墨元担心他便前去找他,那时她母亲文氏已经去世,而她那时还在汝城,直到她来了建康城,也没有柳墨元父子的消息,后来她猜想,那是一场早已部署好的阴谋,只等他们前去,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柳靖远那废柴儿子自然就成了下一任家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只一瞬间,她便敛尽所有情绪,温和从容,笑着说:“既是各位长辈决定,阿瑶自是同意。”言外之意是,如此大动干戈告诉她一个小姑有何用?
有族老站起身语重心长的说:“阿瑶,此事关系到族中是否能重返朝堂,所以,族中想让你出面,来为书意他们求一个职位!”这个职位自然不能小了,也要有实权,若不然,也不会所有人都来找她一个小姑。
柳瑶当下便愣住了,随即莞尔一笑说:“长辈们如此高看厚爱阿瑶,阿瑶委实愧不敢当,只是阿瑶一个小姑,能做的委实有限,不知……各位长辈需要阿瑶做什么?”
家主说:“阿瑶,关于你能先知一事,朝堂已知晓。”是想告诉她,即便再龟缩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她柳瑶的名字,也早已被皇室知晓,即便今天她还能安然的坐在此处,可早晚有一天她得面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柳瑶闻言垂下眼睑,微微皱起眉头,她没想到,这些人这般无耻,竟然威胁她!她心头火起,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从容,笑着说:“汝城旱情一事乃纯属巧合,阿瑶若是真知晓,当不会如此低调。”
她这般言辞明显有推脱之意,当下有族老站起来说:“阿瑶,你也是柳氏一员,如今我族正面临灭顶之灾,只有你能挽救整个家族的荣耀,既是帮了你自己,又帮了你父母哥哥,全族上下也呈了你的情,你为何还推脱拒绝?”
没等柳瑶说话,又道:“只要你出面,未来家主之位现在就可以敲定,等到你哥哥回来,直接祭祖继承家主之位。”他说完,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柳瑶那娇艳如花的娇颜,企图从少女脸上看出想看到的心动,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只见少女淡然而立,静静的看着正厅内的每一个人,这些人,她都不熟悉,不认识,可骨子里,却同他们流着同样的血脉,可也是这些人,整天想着的,总是同利益挂钩,总是想要为自己谋得更大的权利,有些人,总是只顾眼前,从不顾以后……
她微微笑了笑,眼神直直的看向家主柳靖远,丝毫不惧,说:“家主,若是阿瑶无能,岂不是成了家族罪人?岂不是连累父母哥哥?岂不是被全族人唾弃,被全族遗弃?这样明显付出低于回报的事,阿瑶自认为做不来,也不能做。再说,预言先知一事,乃虚无缥缈之说,区区一句戏言,又何必被当真?阿瑶不想成为族中罪人,更不想连累全族有可能连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她说的很严重,话音落下,果然见有些人脸色当场就变了,有些人则是脸色不明。
小瞧她吗?想牺牲她去做炮灰吗?那她便给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瞧瞧,即便尚未及笄,即便地位不高,即便身份卑贱,可任何人都不能践踏她的尊严,随意拿捏。
所有人都面色不明的看向家主,有些是看好戏的,有些则是真的担忧,而支持柳书意为家主的,本就不同意,可如今这个机会,他们刚刚有些动摇再被柳靖远一鼓动,自然就心思活络,当然想赌一把,毕竟柳瑶有预言能力的事,是王平之亲自说的。
而柳瑶当下如此说,虽然推脱之意明显,可其中利害,众人还是知晓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犹豫不决。
柳瑶也知道,既然她有先知一事早被王平之告诉皇室,她来到建康之后的生活一定不能平静,可有些时候,在没有人将她推到世人面前,她还是习惯低调的呆在自己的一方角落,尤其是被人利用,更不能忍受被族人利用而来要挟柳墨元父子,要挟任何一个她在乎的人。
“话是这样说,可此事既然是王郎说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半晌后,家主柳靖远抬起头,眼神锐利的看向柳瑶,既是想听她一个解释,也想要告诉她,王郎是何等人物,便是她不承认,也不能置身事外,既然早晚都要面对,莫不如现在就对家族做些贡献。
随着柳靖远的话音落下,众人看向柳瑶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敌意,不满,探究,愤怒,仿佛柳瑶有很大的财富,而这个财富正好能解除家族危机,而她却掖着藏着,就是不拿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家族一点点走向衰败。
“王郎的话是不会有假,可也不见得有多真,若不然,为何连他亲妹妹的事情都说不清楚,又怎能了解我一个外人?”柳瑶不卑不亢,面色不变,眸色深邃,似是随意的站在那里,淡然而温和,可却给人感觉似是如出鞘而内敛的剑,看似温和,实际却危险重重。
柳靖远一噎,暗道这小姑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眼看着众族老的眼神又有所动摇,柳靖远一咬牙道:“阿瑶,你想不想帮就直说,省的我们拉下老脸来求你,还半分面子不给。”一句话,竟将所有人的面子都踩在脚下以此来逼迫柳瑶。
柳瑶闻言眼神飞快掠过一丝寒光,转而笑语:“阿瑶是柳氏一员,国家兴亡尚且匹夫有责,何况家族荣耀对阿瑶也至关重要,至于家主所说的帮是不帮……阿瑶认为……”她微微抬头,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方才慢慢的说:“阿瑶说过,一个小姑能做的委实有限,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有些东西太过虚无,以至于希望太多终会成空,如今将诸多希望寄托在阿瑶一个小姑身上,说荒唐也不为过,只是各位真要如此,那阿瑶便恭敬不如从命,若是真的有一天走投无路了,死,也不会是阿瑶一个人。”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温和如水,仿佛从山涧缓缓流淌心尖的甘泉,将所有人干涸的部分滋润,可却带着致命的盐分,让所有人的心都是一寒。
靠她一个小姑她到没说什么,之所以会答应,都是被柳靖远逼的,未来变故太多,谁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届时好是不好,成是不成,她也说不清楚,而那个所谓的预言能力,其实谁都明白,如若真有那样的人,早就出来掌控天下,或是以此牟利了,何必还站在这里,被逼迫到如此境地方才落下狠话?
一时间正厅内落针可闻,众人敛眉忖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柳靖远若是再说,显然有将全族的未来都压在柳瑶身上的意思,而他的意图如此明显,有些人已经隐有不满,只是碍于他现在的身份不好说话,若是逼的太过分,众族老联合起来,他这个家主之位也保不住,因此柳靖远向后略路退了几步,有人将他的举动看在眼中,皱了皱眉,心中越加不安。
半晌,不知谁叹息一声,只听柳公说道:“阿瑶所言极是,家族是真的没人才了吗?竟将一切重担全部压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身上。靖远啊靖远,你真是让老夫失望啊!没想到你为了家主之位,竟然置全族于不顾,即便是阿瑶有这能耐,我也不会允许她做。各位啊!靠着阿瑶,我们或许能升上个等级,可到时候阿瑶没有那个能力了,那我们柳氏靠谁去?墙倒众人推,我们柳氏现在虽然落魄,可不至于退出士族圈,也不至于在朝堂之上,在建康城之内没有一席地位。我不点出靖远你的所作所为是何意思,总之今日你回去之后,去祠堂闭门思过三日。”
柳公说完,对柳瑶说:“孩子,你大可放心,老夫现在就可以给你个保证,家主之位,定下书意。至于你想做的事,放手大胆的去做吧!人生苦短,趁着还年轻,还来得及,莫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柳公的目光似是能将她全部看透,短短几句,便道出她的内心。
柳瑶闻言没有说话,退后三步对着柳公深深一拜。
柳靖远一张脸涨的通红,恶狠狠的看着柳瑶,竟是二话不说怒哼一声大步离去,有些人似乎太过了解他,因此并未在意,只有少数几人没有说话,柳瑶站在门口看着柳靖远消失在转角,回过头吩咐桃核招待各位族老,这时柳公走过来问:“阿瑶,在看什么?”一语双关,或许就像很多年前他遇见柳书意的时候一样,很寻常的一句话,包含的意思却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