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女侠,野相公》第8/26页


  莫离回以同情的一瞥。恐怕是某种野兽被可怕的琴音吓坏了,自己去撞树吧!连他也有撞树的冲动了。
  要不要请她停手,别再祸害苍生?
  但看她弹得一头一脸汗,他又心软了。
  还是自己关闭五感,忍一忍就过了——他正想着,忽地,她用力一拍地面。
  “撞邪了,今天怎么感觉跟手指就是搭下上来?连一首最简单的(广陵散)都弹不出来!”
  取笑别人是不道德的,但他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笑意,眉眼好似跃上了春风。
  她媚眼横斜。“有什么好笑的?我原本弹得很好的,只是——算了,你又不会弹琴,跟你谈论技巧和情感你也不懂。”
  “我会弹琴。”君子六艺,他无一不精。
  “喔?”她手指轻弹,琴便缓缓地飞到他面前。“弹一首来听听。”
  他双手抚琴,琴身润泽,琴弦铮铮,他低赞一声:“好琴。”十指连拨,如点珠、如切玉,乐音磅礴,似干军万马,旌旗猎猎中,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她听得几乎失了神。“好好好——”她连赞三声,眼绽光华。“这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
  “《秦王杀破阵》。”
  “好名字,男儿当提三尺剑,千古功名万世传。”
  “青史留名固然可喜,但大业功成后,多少爹娘唤儿儿不归、倚门等郎郎不回。”
  她摸摸鼻子,莫离悲天悯人的胸怀实在是伟大,但人一定要活得这么累吗?
  “我来弹一首开心的吧!”她走过去取琴,素手轻拨。“凤兮凤兮归故乡,邀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
  这首《凤求凰》却是缠绵悱恻,扣人心弦。砰,后头又是一记撞击声,但他俩沈浸在琴声中,竟无人发觉。
  一曲弹毕,她眉头舒展如春花初放。“相如文君,千古佳话。莫离,多看看人生的美好吧!”
  生命有多美,他暂时还领略下到,但她的琴艺有多好,他却是见识到了。
  “你明明弹得这么好,一开始怎会——”
  “别提那事了。”她也不清楚,《广陵散》是她最熟悉的曲子,但刚才她的心思怎么也配不上手指,真是毕生最大耻辱!“忘了那曲《广陵散》,你专心品味这首《凤求凰》就好。如何?可有闻喜欲歌的威觉?”
  他颔首,唇角轻扬,却带着秋意似的索然。
  她有几分泄气。“你没搞错吧?那么快乐的曲子也不能让你开心?”
  “相如文君的确曾经只羡鸳鸯不羡仙,然而……”
  “恩爱百年还有什么然而?”
  他低吟。“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抚弹,八行书无信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
  “停停停。”她服了他,总是一眼直视生命中的不美好。“我知道司马相如入长安受皇上重用后,曾不待卓文君,引得文君含泪做了你念的那首怨郎诗,但他们后来也和好啦!你何苦执着那一点不完美。”
  “并非执着,不过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所以为人处事应持中庸之道,得意时不可忘形,失意时也不要丧志。”
  “是吗?”
  他颔首,唇角带笑,眸底藏着愁云。
  她翻了个白眼。“撒谎。”
  “姑娘何意?”
  “就说你喜欢自虐啊!”不理他,继续弹,却是一曲下里巴人,调子粗俗,但道尽了士农工商、人生百态,各有喜乐愁苦,彼此也不能互相体谅,但红尘中唯一不可遗忘的是追寻生活的乐趣。
  恍恍惚惚间,他想起了学艺时的欢喜、初入仕的意气风发,和于志宁知己相得的畅快……然后,他目光被琴声牵引,定在她清秀的娇颜上。
  他们相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满怀愁苦如山高海深,她看在眼里,却从未探究,只偶尔拐着弯劝他放开心胸。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人生意义在于“生存”。
  他很讶异,真有人能单纯地活着,而无其他梦想?
  现在他有点懂了,她要活下来,再去追求更多的喜与乐。
  如今,她想拉着他一起生存。愁无所谓,但莫要忘了,这芸芸众生中,点滴的喜乐虽少,百年下来也能堆成一座高塔。
  闭上眼,他让思绪沈入浪迹江湖时,每每踏足吵闹市井中,小贩吆暍、童仆嬉闹、妇人娇笑、工匠呼喊……没有阳春白雪的高雅,却是活泼无尽的生机。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活着啊……
第四章
  随着十日的期限逼近,骆冰儿寻到有关凶手的线索越多,莫离的脸色也就越沈,因为他们又在山里发现三具采药人的尸体。
  明知凶手就在前头,却无能阻止对方行凶,这让莫离的怒火累积到最高点。
  “骆姑娘……”他的视线转向她。
  “好啦,我知道你紧张。”她已经很用心在找凶手了。“可我是头一回下山,只能凭着经验找,但对方很可能是这附近的人,才会如此清楚山里一草一木,处处抢在我前头。”
  “太白山人氏吗?”他开始过滤周遭的可疑人物。
  “对。”想了想,她道出自己的分析。“那个人不止武功好、经常入山,并且手段凶残,我肯定他这样子的屠戮并非第一次,你回想一下附近可曾发生过类似惨案,也许能找出其他眉目。”
  “太白山区是天马山庄的地盘,若有恶人行凶,他们绝不会置之不理。”在他的印象里,这附近的安全已近夜不闭户的程度。
  “天马山庄很威风?”
  “关外的马匹、兽皮、药材买卖都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
  “会不会这案子就是天马山庄的人干的?”监守自盗,外人自然无法发觉。
  “不可能!”他否定得又快又急。
  她吓一跳。“这么大声干么?难道你跟天马山庄有关系?”
  他沈吟了半晌,脸色阴郁。“天马山庄是我的师门。”
  她缩了缩脖子。“抱歉。”能教出他这种只问公理、不识时务的帮会,确实不太可能出现狠毒凶手。
  “不!”他深吸口气,几个字进出牙缝。“真凶尚未落网前,人人都有嫌疑,我不该有先入为主的想法,错的是我,我道歉。”
  她翻了翻白眼。先天下之忧而忧,这家伙活得是不是太辛苦了点?
  “易言之,没有证据前,谁都是清白的,你也别想太多。”
  他的手不自觉又抚上胸口,那道伤又开始刺痛了。
  能挥下那一剑的人还会记得要遵守律法、珍视生命吗?
  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疑惑,难道他的重伤与天马山庄有关?
  但愿她猜错了,否则以他重情重义的性子,要亲手将自己重视的人送进官府,那是比死更难受的事。
  “我们继续找吧!”他相信自己的师门,迫切要找出天马山庄清白的证据。
  “好。”绕过采药人的尸体,她穿过一处草丛,观察四周的断枝,选择了往南的方向。
  他毫不迟疑地跟着走。自从她带他寻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后,他对她的追踪术已信服到五体投地。
  如果不是凶手的手脚太快,他们一定可以捉到人。他有信心。
  “咦!”前头,她惊呼了声。
  他一个飞掠,护在她身前。
  “目标出现了?”

当前:第8/2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