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114/214页


  秦婠恍大悟:“原来如此,老太太费心了。有母亲陪我同去,我那心倒不会总悬着了。”说笑了两句,她又道,“咱们家也是礼佛敬神的大家了,我瞧着每个月咱们都给几个寺院庵堂捐香油钱,老太太每逢十五还派人到城外布施,积德行善,神佛定会庇佑。”
  “不过求个心安,心里有些盼头。”许嬷嬷扶着秦婠的手进了丰桂堂,正遇上三房林氏从里边出来。
  光线正好,将林氏瓷白的脸照得有些透明,淡青的血管隐约可见。秦婠仔细看去,林氏生得娟秀,眉目细长,脸儿尖尖,有些像佛龛里的瓷观音,再加上她又总穿素淡的衣裳,花色都逃不开青白,愈发被衬出几分仙骨来。
  “老太太在里边等夫人呢,快进去吧。”林氏颌首回礼,笑容和声音都冷冷淡淡。
  秦婠回了个笑,正迈步往里,眼角余光却忽扫到跟在林氏身后的丫鬟手里所捧之物。那丫鬟容长的脸,五官平平,不苟言笑地跟着,手里捧的正是乌木方匣。
  瑞来堂孝敬给老太太的东西,也不知羚角丸在不在里面?
  秦婠不由多看两眼,那丫鬟却一眼瞪来,眸中竟有凶相,全然未顾秦婠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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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唤秦婠过去,果是为了三月十八南华寺法会之事。
  “这次法会,听闻太后和太妃也会前往,可惜我身子不利索,不能亲自前去。”沈老太太倚在榻上,浑浊的眼眸半闭,偶尔才睁开一丝缝隙看她。
  秦婠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正仔细听她说话。
  “孙儿媳妇定会替老太太禀明神佛,菩萨不会怪罪老太太的。”见老太太望来,她露出叫人不设防的甜笑。
  沈老太太听得“呵呵”笑起:“傻孩子。你去见见场面,多识些人,对你有帮助。浩初不在家,这大房得靠你撑着。咱们虽为女子,该强时还得强着。”
  “省得了。”秦婠自然应下。
  在丰桂堂坐了一会,商量完要带哪些人去南华寺,老太太的精神又现疲态,秦婠便不多留,自己回了蘅园。
  才刚踏进蘅园,秦婠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小陶氏和沈芳华。
  “哟,四妹妹这手巧的。”接过沈芳华递来的东西,秦婠一看就笑了。前几日沈芳华为了感谢她,绣了两张帕子送她,她见那绣活精致,顺嘴提了句想将玉打个络子戴起来,结果就被沈芳华主动应下了,今日她来送玉,玉上已经打了梅花络,十分别致,看得秦婠爱不释手,直夸沈芳华,“将来谁要能娶到四妹妹,那真真有福。”
  沈芳华闻言思及段谦,满脸飞红地跑了。
  “哈哈。”秦婠笑得开心,这大概是近日唯一一件让她舒心的事。
  小陶氏却有些郁色,悄悄地道:“我听说她把钱家那钱给还上了。”
  秦婠略惊,这才几天,宋氏就又凑到钱了?岳瑜已经被赶走,宋氏不可能再从岳家找钱使,老太太那边也卡得紧,公中也没法再挪用,那她的钱从何而来?
  正思忖着,奉嫂带着一人从外头进来。
  “连姨?”秦婠瞧见来人,很是诧异。
  连氏带来的消息很不好,秦婠的母亲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抱歉,迟来的更新。
隔壁那篇今晚还再迟点。九点十点这样吧。


第91章 训人
  秋璃端了杯茶过来,秦婠亲自将茶捧到连氏手边,道了句:“连姨,莫急,我母亲到底出了何事,你慢慢说予我听。”
  连氏喝了两口茶,慢慢平缓气息,道声“多谢夫人”这才开始说秦家的事。
  “年前的时候太太身子骨就不大好,倒也没添新症,就是头疾发作,加之身上总是倦怠无力,可家里和铺里又有一堆事要照应,她便每常撑着应付,如此往复以至身体越发亏空。老爷请了几个大夫给她调养,可始终不见断根。”
  “年初三那时我回家过一趟,母亲还精神爽利的,怎么忽然就……”秦婠心里虽急,此时却只能将焦灼按下,让连氏把话说清楚。
  “那不是因为夫人要回来,太太心里高兴,另加上太太也不愿意你为娘家操心,她每常自责娘家已无人能替夫人撑腰,断不可再因娘家之事叫你难为,故而不许我们透漏半点消息。”连氏叹气道。
  秦婠心里揪作一团,低声道了句:“母亲真是……”似怨似嗔似痛,后面到底是什么,她却未能出口。
  这几个月她与秦府常有书信往来,也时时遣人看望,传回来的消息却都是好的,加上沈府事多,倒让她忽略了母亲,她早该意识到,母亲那要强的脾性素来报喜不报忧,回来的消息怎会连一点坏事都没有?
  “那现在呢?可是病情加重?”思及母亲前两月就已病倒,而连氏到了今日才来寻她,可见病势又重,秦婠心头剧跳。
  “太太的身体倒是尚好,只不过……”连氏犹豫片刻道,“近日老太太不知被谁吹了耳旁风,说三老爷膝下无子,一定要他在族里选个同宗男丁过继。老爷和太太都不同意,便与老太太理论,结果被老太太一顿训,直说三房绝户都是因为老爷娶了太太,又言太太这是要把秦家家产都送给夫人你带到沈家。太太气不过直接便顶撞了老太太,只说秦家何来家产,她手里攥的那都是她这几年辛苦攒下的家业,就算都给夫人又如何?老太太因此被气得倒卯,骂三老爷不孝,又罚太太去佛堂抄了三天经,等太太回来,才发现老太太送了两个貌美丫鬟到老爷房里……”
  秦婠闻言已将帕子紧紧攥在手中,眸中怒气渐盛。她出嫁的嫁妆丰厚,是秦家任何一个女儿都难以企及的,那时祖母就已恨母亲给她的嫁妆太多,直说母亲要掏空秦家家底,可她的嫁妆都是母亲凭自己陪嫁私产赚回来的,与秦家何干?就算是要给她又如何?《大安律例》的户律中尚有规定,绝户门的出嫁女亦有承分权。
  倒非她贪这些钱物,只是父母尚且安好在世,便有人惦记上他们亡后财物,这叫她难以忍受。她母亲自己的银钱,别说是给她,就是想给猪给狗给猫,也轮不到旁人插嘴。
  “是大房和二房的人给老太太吹的耳旁风吧?”秦婠冷着声音道。
  连氏点头默认。
  秦婠冷笑两声。秦家大房二房都是群白眼狼,当初秦家钱银不多,大房和二房的爷们走仕途要钱银疏通关系、上下活动,都是往他们这里支的银两,尤其是大老爷秦少华,他能坐上从二品的浙江巡抚这位置,其中可没少他们的银子。当初母亲本以为帮衬着父亲的兄弟上了位,日后这些叔伯便会照拂她这个侄女,不料却换来一众狼眼觊觎,没有知恩图报便罢了,倒图谋起三房财产,还要落井下石。
  “那父亲呢?他收下那两个丫鬟了?”
  “收了。老爷无奈,若是他不收,老太太不肯放太太出来,又整日哭诉太太不孝……不过夫人也不必太担心,人虽然收下,但还是丫鬟,没抬身份,老爷并没去她们那里。只是这两个丫鬟有老太太撑腰,也不怎么怕太太,每日常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往老爷跟前凑,太太看着生气,今天早上被气晕了一回,我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就来寻夫人了。”
  秦婠慢慢起身,沉着脸道:“连姨,你早就该来了。”
  她有些气,但更多的是着急,只是压在胸中,俏脸板起,这些时日掌家所积累的威势便透过眉眼散出,倒叫连氏暗自惊叹——这嫁了人到底不同,遇上事再没有从前的慌张样子了。
  到底,长大了。
  “秋璃,随我去趟丰桂园;蝉枝,将管事都叫来;连姨,你先回去吧,待我禀过老太太,明日就回家小住两天。”秦婠很快唤人。
  和母亲比起来,沈家这点事就都不是事了。
  ————
  翌日一早,沈府的马车便已备妥,秦婠带着秋璃与谢皎二人匆匆出来。昨日她去回禀了沈老太太,老太太倒通情达理,知道她母亲生病,便爽快地同意她回家小住两日,又给了她不少补品叫她拿回去。
  “夫人,您歇会觉吧。昨儿您歇得晚,今日又起得早,莫将身体熬坏。”秋璃跪在秦婠身边,小心将她后背的迎枕放好。为了赶这趟回娘家,秦婠昨天从丰桂堂后就召了管事安排往后几日府中事宜,等到商议妥当已是三更天,歇下后又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地转,秋璃陪她睡在寝间的罗汉榻上,将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她没歇好。
  “心里有事,睡不着。”秦婠捏着眉心歪倚着身,一时想着回了娘家要如何应对那起人,一时又想该怎么安抚母亲,哪里睡得踏实。
  车马“嘚嘚儿”地停到秦府门口,秦婠从车上下来,门子见到镇远侯府的马车大为惊奇,忙上前行礼请安,秦婠却是沉着俏脸,半点笑意不见。不多时连秦府管家都出来,将她往里请,又要迎她先去见秦老太太,被秦婠断然拒绝,直接就往端安园去了。
  秦府管家见她这阵仗,心里雪亮,知道这是出嫁女回来替母亲出头了。按说秦婠现在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位份比秦老太太还高点,就是沈侯爷玩乐多年,如今也只谋个寺正小官,未握实权,以至秦婠也叫人看轻。不过京中都传沈侯入了皇上的眼,又与卓北安、燕王交好,现如今更是奉旨出京办差,也有传言说沈侯乃是卓北安引荐给皇上的人才,当年卓北安因病体孱弱的关系,未能出入内阁,如今这沈侯就是皇上用来接任卓北安,打算放入内阁辅政之才。
  京中传说纷纭,未有定论,但年前皇帝对沈家三番四次的示好众人却是看在眼中的,所以秦婠的身份,秦家也要顾忌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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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秦婠乍然回府的消息,罗氏已惊得从床上爬起,慌忙坐在镜前让丫鬟给自己梳头上妆,口中直嚷:“快快,粉多打些,唇抹上,别叫她瞧出来……”
  “母亲怕我瞧出来什么?”罗氏一句话没说完,就叫外头进来的秦婠给打断了。
  “你这孩子,进来了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罗氏被抓个正着,忙往外看,发现一屋子丫鬟与园里的婆子们都噤声站着,只有秦婠虎着脸气沉沉地往屋里一站,没人敢搭茬。
  “我叫她们不许出声儿的。”秦婠看着罗氏敷了一半脂粉的脸庞,未上粉的皮肤蜡黄,不及点朱的唇灰白黯淡,眼窝佝偻,满面倦怠,不由胸中刺刺地疼,张嘴就道:母亲都病成这模样也不叫女儿知道,家里发生这些事还瞒着我,可是不把我当作女儿了?”
  说着她眼眶一红,露出小女儿姿态,倒叫罗氏心疼起来,忙道:“哪里有的事,我不过身子乏力,哪里就病了,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乱说话了?”
  “母样还要瞒我?我都知道了。”秦好把罗氏要搂自己的手臂抱在怀中,将眼中热泪吸回去,转头喝道,“站着做什么,打热水,拿帕子来,我替母亲净面。”
  她心里有气,话说得严厉,举手投足间已不是从前当姑娘时的气势,屋里人情不自禁地躬身领命。一时间热水打来兑作温水,秦婠试了热度,亲自绞帕:“这自欺欺人的脂粉,母亲还上来做什么?我帮你擦了。”
  “诶?你这孩子……”罗氏觉得秦婠不一样了。从前秦婠在自己跟前还是会撒娇的小姑娘,这番回来气势凌人,两人身份似倒置一般。
  罗氏想说话,却被秦婠手中温热的帕子敷在了脸上,秦婠虽气恼,手劲却是温柔的,边替她净面边小声说:“母亲别动,从前都是你照顾女儿,如今该换女儿来服侍你了。”
  那声贴心可情,听得罗氏泪水直要落下。
  昔年膝下幼女已长成,该换作她来庇护父母了。
  秦婠仔细地替罗氏净面,外面帘子撩动,突然传来两声尖俏的声音,两道妖娆身影扭着腰嘻嘻哈哈进来,二人皆穿着府里丫鬟的青罗裙,头上却戴了两根鎏金簪子,比别人都俏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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