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115/214页


  “听说侯夫人回来,奴婢们来给夫人请安。”两个女人中个子高挑那个上前一步,吊梢眉勾起,露出两分妩媚。
  秦婠不动声色望去,另一人个子纤巧些,生得清秀,倒比这高个的要稳重点,只跟着行礼。
  “奴婢可柔/可巧,给侯夫人请安。”高的叫可柔,矮的唤作可巧。
  秦婠感觉到母亲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紧,脸也撇开,鼻间冷哼出声,并不愿搭理她们,她便笑了。
  “你就是祖母赐到端园的丫鬟?”
  “回夫人话,正是。”可柔答道,并没将看着形容尚浅的秦婠放在眼中。
  “过来做什么的”秦婠又问。
  “老太太吩咐奴婢二人要好好服侍三老爷与三太太,替三老爷与三太太分忧。”可柔略有羞意地低头。
  “哦?”秦婠抬手将帕子掷进盆中,水花顿时溅了可柔可巧满身。
  两人愕然抬头,却闻秦婠冰冷声音响起:“既然是过来侍候人的,就是三房的丫鬟。母亲病在床上,你们两个却姗姗来迟,进门也不守丫鬟规矩,当着主子的面在外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祖母平日里就是这么调/教你们?”
  可巧怯怯一缩,那可柔却面有不甘地驳道:“回夫人话,奴婢与可巧妹妹被老太太指派过来可不是为了做丫鬟的事,是为了助老爷太太尽孝而来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柔那话说得大胆了。
  “哦?原来是打着做姨娘的心思。那二位可抬了身份?”秦婠冷道。
  “那倒没有。”可柔低了声音。
  “既然没有,就还是丫鬟,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本份。别说你们现在还只是丫鬟,便是日后成了姨娘,诞下庶子女,你们也还要照样儿在我母亲跟着晨昏定省,服侍主母,方是正理。我可有说错?若有错处,你们只管告诉祖母去。”秦婠缓缓在罗氏身边坐下,也不见她敛眉怒目,那气势已足够震慑两人。
  “这……”可柔被说得无言以对。
  可巧在旁边看了一会,过来端起铜盆,跪到秦婠和罗氏面前,柔声道:“是奴婢不知规矩,请太太夫人责罚。”
  纤弱的手臂举着满盆水有些打颤,倒叫人心有不忍。秦婠看了眼母亲,自可巧端的盆中绞出帕子,又朝可巧淡道:“你倒乖巧。”
  一转头,她将帕子交由罗氏,道:“母亲这里如今也缺人使唤,不如就叫可巧留下,晚上父亲回来让她在后边服侍着吧。”
  可巧闻言惊喜抬头,罗氏却瞪大了双眼,刚要反驳女儿,却被秦婠捏了下手心,那厢可柔闻言神色已变,忙要过来服侍,却又被秦婠遣退:“可柔姑娘是老太太屋里的娇儿,做不惯粗使活计,想来也不习惯服侍人,母亲今后还是让她好生留在自己屋里吧。”
  罗氏从秦婠手里接过帕子,心有所悟,已经知道秦婠要做什么,便道:“果是如此,老太太指来的人,可不就是咱们家里半个小姐,不能怠慢了,就在我这院里好生住着吧。”
  此话一出,可柔的吊梢眉当下就拧成结,又见可云已经站到罗氏身边,不由恨恨看了可云一眸,不再多话。
  要知在这端园里,秦少白与罗碧妁恩爱非常,丫鬟们要见秦少白除了在罗碧妁这屋子里,其余地方平素是很难遇到的,可云可柔这二人既是为了同一目标而来,若只一人得脸,另一人必定不甘。
  且叫她们先争去吧。
  上辈子秦婠没少经历妾室之争,这点伎俩如何没有?倒是罗氏一辈子被秦少白爱护着,甚少遇过这般情况,是以为人虽然精明爽利,但于这起阴私之事上,反倒不如死过一次的秦婠,不过母女同心,却也一点便通,无需秦婠多作赘言。
  替母亲净好面,扶她上了床,秦婠便遣退了人,坐在榻边陪母亲说话。
  众人见秦婠一来便发作可柔可巧二人,那雷厉风行的态度早就与昔年大厢径庭,不由暗暗作奇,均说不愧是已经在侯府主持中馈之人,那通身的气势,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秦婠却无过多想法,只一心侍奉母亲。罗氏因她突至而慌慌张张捣腾,如今气力又弱,躺在榻上歇着,说了两句话便乏力难当,又听说秦婠要在家里住上两日,心中大安,便闭了眼。
  “夫人……”
  秦婠正看着母亲睡去,不妨听到连氏在帘下轻声叫自己。她见母亲气息已匀,便起身带着连氏去了外间。
  “连姨,何事?”秦婠问她。
  “外头的铺子出了点事,我本想要回太太,但是她……”连氏面有难色。
  “带我去看看吧。”秦婠回身看了眼内室,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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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兆京西大街也是商肆林立的繁华街巷,这里的铺面集中,又靠近京城普通百姓的居住区,所以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只是开的多是些寻常商铺,做买卖的也不是什么大商贩。
  “云记羊肉锅”是这条巷子里最有名的一家专吃羊肉的食肆,已经开了有十年,食客甚多,每日堂上都无余座,今日这里却比往常又拥挤十分,店里店外都堵满了人。
  有人到这里闹事,为了云记这间铺面。
  “喝个酒都这么闹腾?”
  坐在堂中最靠里面位置的人举着酒盅看着堂上的不速之客,眉梢略挑,露了丝笑。
  广袖一飘,桌前坐的人影便旋即消失,再现身时,他已将要被来人打上的云记老板接了下来。
  “宁……宁公子……”老板虽被救下,仍心有余悸,只弱弱唤出救下自己那人的名号。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来点爽的了……
宁小哥哥来了……


第92章 妹妹
  叮叮当当……马车檐角的瓷铃被风撞出声响,叫正低头拎起裙裾迈过门槛的秦婠抬了眼。站在车旁的驾车人已经撩起车帘,见她望来,颌首淡道:“我送你们过去。”
  “多谢何寄哥哥。”见是何寄,秦婠也不推让。她们一众女人,跟的护卫不多,武艺平平,若有何寄同去,会减去她许多后顾之忧。
  何寄话不多,见她们坐上马车,便“叱”了声驾马而出,马车里传出连氏心疼的声音:“夫人,你歇会?”
  “不会了,连姨同我说说铺子的事吧。母亲的营生我素来不大管,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秦婠的话音低低的,透着从前没有沉稳,却也有丝倦懒。
  沈浩初一走,从沈府到秦家,都靠她一人撑着,倒将她从前跳脱的顽皮性子给压了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她分分忧,哪怕只是说两句话,都好。
  ————
  秦婠确实有些累,她懒洋洋地倚着迎枕伸直双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温润玉镯,垂着眸听连氏说话。
  “太太名下在京城的产业,如今多以铺面为主了。前些年刚回京时,太太倒曾开过几间铺子,生意也不错,每年的利银可观。不过夫人也知道秦老太太的脾气,她是不喜欢女人在外抛头露面的,再加后宅之事扰心,太太□□乏力,这两年就渐渐将生意盘出去大部分,只留下四间“花锦记”与两间“花妆阁”。这两家因是经营多年的老字号,名号已经打了出去,外加进货又是从夫人娘家舅舅那边,太太舍不得收,就一直经营至今。“
  秦婠点点头。花锦记卖的是绸缎布匹,花妆阁卖的是女儿出阁所需之物,这两者都是当年母亲刚回京时在娘家哥哥,也就是秦婠舅舅的扶助下开的,到现在已有十年时间,也算京城老字号,感情极深,母亲自是不舍盘出。如今这六间铺子,母亲已经给她半数,余下的那些母亲也曾言过,留着权当念想,指着有朝一日能找回她哥哥秦望便都给他,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是心头最后一根稻草。
  “大部分铺子盘走后,太太就将大部分银钱置了买铺面和田庄,用以收租,现在除了给夫人陪嫁的那几个铺面外,太太手里还有八间铺面,有两间是与人合股开的铺子,太太不管事,只分红,另外六间则是赁出收租。”连氏道。
  “嗯,那这些事现在都是谁照管着?”秦婠问道,母亲既然不方便亲自出面,自然会找人代为打点。
  “花锦记与花妆阁如今由老李管事与您的娘家舅舅打点着,太太也会亲自过问,我专门负责太太与李管事及舅爷间的联系,这两家倒一直是稳当的。至于其他的,太太没时间逐一过问,就交由太太陪房的梁家在打点,不过近年梁管事身体不好,顾不过来,太太就盘算着培养个新的接手人。”连氏说着叹口气。
  “可是这接手人出了差子?”秦婠会意。
  连氏轻咳一声,用绢子压压唇角,道:“嗯,如今出问题的就是这个人。夫人您嫁出后,太太膝下空虚,宅里又诸多烦事,老爷有公务在身又不能时常陪着,太太心里难受,身边没个能说体己话的人。年前的中秋节,夫人认识了您六叔公家的四公子秦杰,论辈份也算是夫人的堂哥,不过他们那支无人出仕,只靠着咱们家的关系在外面谋点小差使,没大出息。只是这位秦杰自识得夫人后就常上门拜会,他嘴甜能说,常带礼来孝敬太太,哄得太太十分高兴。您也知道,太太思念大公子,那秦杰又和大公子一般年纪,每回见过秦杰,太太是又高兴又难过……这不是过年那会,太太就收了他做干儿子。”
  秦婠摩挲玉镯的手一顿,心里浮起酸涩的疼。
  “自此太太就极信他,开始教他买卖上的事务,也放手让他帮着处理些事,他倒有些悟性,件件都做得不错,太太索性就让他跟着梁管事打点那些铺面,打算让秦杰接手那些铺面放租的事。就这么试了三个月,秦杰已经接了大部分铺面上的事,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被梁管事看出端倪。
  可碰巧太太近日病沉,几乎不理事,梁管事几番求见都没能见着太太,只让他有事去寻秦杰,梁管事无奈之下才找到了我。”
  “秦杰到底做了什么?”秦婠蹙眉道。
  “太太的铺面位置都好,抢手得很,他觊觎那铺面位置,背着太太竟要把原来的租户赶跑,再借他人的名义以低价赁下这铺面,省却盘店转让费用,又能占用上一家铺面积累的客流,自己开铺。可太太的租户都是多年的老租户,皆是实诚的生意人,太太宁愿租子少些,也乐意将铺面租给他们,这几家铺面的生意,最久的云记已经有十年时间,最新的也已经有六年,签的都是长租,这些人在京城就指着这铺子过活,哪里肯放弃,所以秦杰暗地里使些阴狠勾当要逼他们搬走,今日他们就找上云记。”
  秦婠知道云记。云记是京城有名的羊肉锅子食肆,她初进京城时想念西北的日子,就常搂着母亲撒娇哭泣,说要回西北吃那里的羊肉锅,母亲被她闹得没辙,正好遇到云记的老板刘泉想租那间铺面。当时母亲那铺面原要自己开铺,又见刘泉托家带口的可怜,她不好回绝,便说若刘泉能做出一锅叫女儿喜欢的羊肉锅,她便让他赁这铺面开间食肆。那刘泉回去后在家里钻研了一个月,方小心翼翼煮了锅羊肉端到她母女面前。
  那味道是不是与西北完全一样,秦婠已经记不清了,但母亲却被刘泉诚心打动,遂将这铺面租给了他,到如今竟也有十年时间。大概京城里的食客都没想过,这一锅名头极响的羊肉,当初不过是一个母亲给女儿的慰藉,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努力。
  十年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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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马车已在云记外的街巷上停下,秦婠整好披风,戴妥兜帽,从马车上下来,往云记走去。云记开在巷子正中,正是人流最大的地段。这店开了十年,门面已经发旧,外头的招牌发黄,但这些都不能阻止前来的食客脚步,每天都客似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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