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153/214页


  她已将那三处田庄是乔宜松设计买下之事告诉予他了。
  “我已让人两头盯着,乔宜松近日没有异常,只在京城几个铺面间走动,一次都没去过那三处田庄。至于庆喜庄那边,我已带人查过,他们凿洞为了种植部分喜阴药物,并无过分处。”听她谈起正事,何寄也只得暂时按下情绪回道。
  “会不会是掩人耳目之举?”秦婠道。
  “眼下还看不出,有待追查。他们防得紧,殿下离京时交给我的人手不够,需要多些时日。”何寄又问她,“你呢?你那边可好?沈浩允的下落找到没有?”
  秦婠摇头,与他走过一段小桥,桥下窄细的河流漂来几盏莲灯,随水而远。
  “找不到。”她探身出桥,水里倒映出她的轮廓。
  何寄想将人拉回,却见桥对面忽走来个佩刀的衙差,正是他在大理寺时的旧同僚,那人走到他们面前拱手行礼,何寄回礼问道:“康哥在巡逻当值?”那人便摇了头:“是卓大人派把衙门里的人派到这里来寻侯夫人。”
  秦婠惊奇:“寻我?”
  “还请夫人随我走一趟大理寺,卓大人有事急寻夫人。”那衙差道。
  “可知何事?”能让卓北安派出大把人到闹市来寻她,定是要紧之事。
  “不知。”那人道。
  秦婠略作思忖后朝身后跟的人吩咐几句,命他们前去寻三个姑娘与邱清露,自己则带着谢皎、秋璃并两个护院往大理寺去,何寄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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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透,官衙里的大多少人已经回去,只剩西侧厢房的灯还停着,几人立在房外说着话。衙役将秦婠与何寄等人领到院中后便向其中一人复命:“卓大人,侯夫人已到。”
  廊上立刻走下一人,身着孔雀绯袍,神色凝重,正是卓北安。
  “卓大人。”秦婠行个礼,问他,“不知何要事请我过来?”
  卓北安今日神色与前几次见面不同,透着肃杀:“有劳夫人跑这一趟,实乃有位重要的人要见夫人。”
  “是何人?”秦婠道。
  “工部的都水郎中唐枫。”卓北安语毕侧身让出路来,请秦婠入内。
  秦婠心头一惊。唐枫是随沈浩初离京之人,如今唐枫回来,可沈浩初却没回来……她心中不祥之感越发强烈,走的步伐很急,竟越过卓北安便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一眼望见,木架子床的青帐下躺着个男人,年约二十,头上缠着绷带,有血色透出,床边坐着大夫正替其扎针,另有两个杂役,一个捧水,一人捧盂,候立床尾。受伤那人秦婠没见过,但她已猜着,应该是唐枫。
  唐枫闭着眼,也不知道醒没醒。秦婠走到堂中就止步,回望卓北安:“北安叔叔,这……”
  “唐大人是今日午时被护送回京城的,他身上多处伤,到大理寺时已昏阙,入夜前醒过一回,说要见夫人。”卓北安道。
  “那……那其他人呢?”秦婠大急。
  卓北安摇头:“不知。本官派出的人找到他时,他只身一人被马驮着往京城方向跑。那匹马,应该是侯爷亲随沈逍之马。”
  秦婠手颤了颤,发间一朵芍药滑出鬓角,被她一脚踏烂,她冲至大夫身边,急道:“大夫,唐大
  人他……”
  大夫还没回话,床上的唐枫就慢慢睁开眼。
  “可是……侯夫人……”
  “是啊,镇远侯夫人来看你了,唐大人有什么话就对夫人说吧。”大夫小声一语,退到旁边。
  秦婠忙凑上前,一股血腥味夹着药味齐扑鼻间,唐枫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看到她却露了丝笑:“夫人来了?”
  “来了,我就是秦婠。”秦婠微低了头道。
  “我……见过侯爷画的夫人小像,一模一样……认得夫人……”他说得很慢,手又摸摸索索向胸口,“夫人,侯爷与下官分别前曾托付下官一句话并一样东西。”他缓缓将胸口处的东西摸出,将到秦婠手中。
  “小婠儿,生辰快乐,来不及替你贺寿了,只有此物,托唐大人先带回京城,愿你年年岁岁人如花。”唐枫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口气却与沈浩初如出一辙。
  秦婠眼眶已红,抖着手把唐枫带回的香袋打开,探指拈出几片轻飘飘的东西,却是形态不一的花瓣。花瓣已干枯,没了颜色。
  “这是一路上侯爷替夫人收的各色花瓣。他……咳……发愁夫人的生辰不知要赠何物……路上艰辛,他没空闲去给夫人挑礼物……说夫人生辰乃是花神节……后来他就把沿途看到的花各取一瓣收进囊中,足有九十九种,无一重复……”唐枫说得接不上气来,断断续续地。
  “侯爷人呢?”秦婠只觉香袋沉重滚烫,落在心间烙铁般疼。
  “他……他与我分开了……不知……”又说了两句,唐枫精力实难支撑,忽又阙了过去。
  大夫忙上前号脉施针,秦婠被迫离开床头,呆呆握着香袋站着,卓北安从后上来道:“秦婠……”才唤出她的名字,秦婠便倏尔转身,双手拽住了他两袖,眼眶通红地看他:“北安叔叔,告诉我,沈浩初人呢?他去哪里了?为何他没有回来?”
  何寄见状忙上前想拉她,嘴里劝道:“秦婠,别这样。”
  秦婠却不理会,只看着卓北安。卓北安道了声“无妨”,便以双掌托起秦婠手腕,肃杀的神色总算柔和下来,眼里只剩意味不明的复杂。
  “秦婠,实不相瞒,我们也在找侯爷。侯爷与唐大人在回京路上遇到些难事,所以分道而行,唐大人先抵京,侯爷恐怕还在路上,我已广派人手去找,若一有侯爷下落,我便命人通知你,你莫太忧急。”卓北安的声音沉敛温厚,有着安抚人心的镇定。
  秦婠唇嗫嚅两下,眼眶里的泪硬生生忍住:“北安叔叔,求你……求你一定把他找回来。”
  卓北安看着她,她眼里情深一片,皆为“他”而起,忽然心痛难忍,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答应她:“一定!我一定替你找回侯爷。”
  秦婠这才失魂地松开手,何寄瞧着同样五内俱焚,他知道她对那个人动心动情,却未料已情深如许,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嫉妒,恨不得把错误的时间再翻转过来。
  一时间,屋里诸人心思各异,复杂难明。
  秦婠将那香袋护入怀中,想着沈浩初的贴心温存与生死安危,一时喜,一时忧,心如火焚。
  他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T.T……………………………………


第127章 旧冤再现
  隔着一条街巷,喧闹声传来,灯笼的光芒将黑暗的天映红,热闹的花神正在收场,她的十八岁生辰马上就要过去。沈浩初说过,等到她的十八岁生辰,要她给他一个明白的答案,是不是愿意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她今天盛妆打扮,就是为着亲口告诉他,她愿意嫁他为妻,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放下昔日种种恩怨……
  不管他是谁,是真正的沈浩初,还是另一个人,她都不在乎,他只是她这辈子遇到的良人。
  可这番话,她却没机会说出口。
  “秦婠,你没事吧。”
  耳边有另一个温柔声音,她转头,看到何寄年轻的面孔,眉扬目清间剑骨侠肠,最是少年洒脱时,却有牵肠挂肚的绵绵情意,化作隐忍微光,似夏夜萤虫,一夕即枯。
  “何寄,这条路很长,很黑,我们别再往回看。”她望着前路,话说得平静。
  大理寺外的街巷很长,两边有幽窄曲折的小弄堂,像大树的枝丫,灯火只能照出脚下的路,却照不出那些四通八达的分岔,像命运的巨网,稍有不慎便走迷了道,踏上错途。可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回头看。
  人生没有回头的路,即便重生,再走的路也是崭新并且未知,难以预料。
  何寄见她将那香袋紧紧按在胸前,眉目疏落,对自己的态度已没有开始时的亲近依赖,越发连“哥哥”都不唤了,连名带姓地喊他,他心里隐约焦灼不安,听到她的话,他脚步一顿,她就已越过他去。
  背影清瘦,果然没有回头。
  走一段路,又坐了阵马车,秦婠终于到府,沈府的大门吱呀打开,秦婠从马车上下来,朝何寄颌首礼过:“多谢护送。”
  何寄抿着唇,见她客气得不像从前,心里刺挠难当,想问个清楚,又怕有些事捅破后再不能回到从前,便只能艰难咽下,挤出个笑:“怎么忽然如此客气?你我兄妹多年,还说这些?”
  秦婠便不作答,转身进府,挑灯的人簇拥着她进去,沈府的大门在她背后阖上,偌大的侯府门口霎时又只剩他一人一马,与静立左右的两只石狮。
  回到蘅园,秦婠未更衣卸妆,只将一干人都遣退,独自坐在烛下将那袋花瓣倒白宣上。花瓣枯黄发脆,她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拈起,生怕稍有大力就将花拈破。
  花瓣有胖有瘦,有尖头有圆边,有长有短,每一瓣都不同,是他这一路南下所遇的花,不拘品种,不拘颜色,或许是田垠的野花,或许是山野绽放的春色,他踏泥而下亦或纵身上树,每每遇见便摘入囊中,将所行所见与相思一起纳入,赠予她知。
  “傻子。”秦婠拨弄着满纸的花瓣,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滚下,在宣纸上晕开。
  梆——梆——
  子时的更声敲响,烛火爆了朵灯花,她的生辰彻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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