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第211/214页


  “泽城?”沈浩初对沈泽城是极严厉的,沈泽城刚满三岁就被他勒令要独睡一室。
  沈泽城怵他,秦婠看着与他一个模子倒出的小脸耸眉瘪唇,很是苦恼的模样,不由抱起儿子:“今晚陪娘睡?就一晚。”说话间看的却是沈浩初。
  娘俩一起撒娇,沈浩初是没辙的。平时他管教儿子,秦婠纵是心疼,也很少说什么,今日情况特殊,他纵容一次也是应该,正要点头,却听小家伙卷糯的声音响起。
  “不和娘睡,嬷嬷说,和娘亲睡,就没有妹妹。娘,我想要个妹妹。”小脑袋摇晃着说得一本正经。
  “……”秦婠红了脸。
  “你既要陪娘,又不愿睡?明天不想去找你舅舅玩了?”沈浩初盯着儿子道。
  秦婠怕明日出事,安排把沈泽城送去娘家小住两日。
  “要去要去!”沈泽城眼睛一亮笑出两个梨涡,那甜像得了秦婠真传。和玩比起来,其他都靠边站,“那我回房睡,娘给我生小妹妹,要和娘亲一样漂亮的。”
  小家伙回头又拉着徐嬷嬷的手,乐呵呵地走了。
  “你听到了?”房中沉寂,沈浩初目光灼灼。
  “听到什么?”秦婠不解。
  “给你儿子生个妹妹。”沈浩初一把抱起人。
  既然言语安慰不了她,那就用行动吧,累了,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他有一整天的时间。
  ————
  沈浩初身体力行,果然让秦婠第二日起床晚了时间。好容易撑着酸涩的四肢送沈泽城去了秦望那里,将儿子交到罗氏手上,她与沈浩初又呆了小半日才回府。
  一天时间已过去大半,日已将暮。
  什么都没发生。
  像已经过去的三年中的每一天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夜凉如水,烛火亮如白昼,沈浩初拥着秦婠卧于床上。
  “睡吧,不会有事发生的。”他在她耳畔轻声道。
  “不要,我要保护你。”她一骨碌盘腿坐起,很是精神。
  沈浩初将被子一掀一揽,又把人搂下来:“别闹,小心冻着。”手在她腰侧轻轻抚着,口中仍道,“小婠儿,你担心的事,如果今日不会发生,你是不是明日还要继续担心?明日没发生,后天再担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秦婠贴着他滚烫的身体失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如果永远不会发生,你是不是要担心一辈子?”他的手往上蔓延,抚过她的背,“蝴蝶烙痕,也许还来不及出现,就已按灭,你何必总执着过去,不去想如今的改变。”
  她咬着唇,将手臂伸出被子,紧紧圈着他的脖子。
  “其实你我都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出现,凶手就是沈浩允,没有其他人了。”他喑哑的声音略带催眠,“睡吧,不用你保护我,我不会有事,你也会好好的。”
  他扯动纱帐,青纱落下,将满室烛火遮得朦胧。
  ————
  秦婠睡着了,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有。
  砰——
  刺耳的裂响将她惊醒,她陡然睁眼,床榻旁空无一人,天已亮了。她扯开床帐,连鞋也顾不上趿就冲出寝间。
  “沈浩初!”她慌乱地唤他,一路寻到外间。
  “无妨,都下去吧。”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朝庭院中收拾花盆的粗使丫鬟道。
  有人打碎了一盆花。
  听到她惊慌的叫声,他转过身,看到眼前纤影一闪,有人直直冲入自己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他转瞬了然:“傻丫头,我没事……”再一摸她身上衣裳,他蹙眉,“你怎么穿成这样出来,快回屋。”
  早春三月,天还很冷,她只穿单薄的丝绸寝衣,打着赤脚,沈浩初看不下去,将人竖着抱起,回了屋。
  秦婠只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颊侧。
  他还好好的,真好。
  过了这一日,她也该彻底放下这个桎梏。
  ————
  日子照旧四平八稳地过着,沈泽城大了,不用她再时时刻刻盯着,她开始翻阅沈浩初的藏书,诵记《大安律例》。沈浩初今非昔比,身居要职深受皇帝器重,朝堂在历经三年动荡之后终于恢复稳定,少年皇帝励精图治,时局渐稳后又思变革,日夜忙于政事,沈浩初跟着也几无闲时。
  转眼又已秋末。
  今年的秋天雨水特别少,总是刮风,冷得很快,天虽然总是晴的,可阳光似乎没什么热度,有些肃杀。
  这日午后,兆京难得下了场秋雨,却是狂风大作,天阴沉得像黑夜。秦婠捧着书却看着大雨发呆——这雨,下得真是眼熟。
  啪啪——有人踩着积水冲入廊下,掀帘进屋。
  “侯爷?”秦婠扔下书起来,很诧异。
  这还没到沈浩初回来的时辰呢。
  沈浩初被淋得湿得半身衣裳,头发与衣角都在往下滴水,他的脸色不大好,和今日这天空一样。
  “发生何事?”她心生不妙。
  “你换身衣裳,跟我出门吧。”沈浩初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卓北安……心疾猝发。”
  秦婠惊如电殛。
  她记得沈浩初遇害的日子,却忘记了自己断头那一日。
  就是今天。
  ————
  这场雨在夜色降临前就停了,马车趁着暮色驰过无人的街道,溅起一片片水花,最后在了卓府门前。
  秦婠被沈浩初扶下马车,一路进了卓府,直奔卓北安的居处。
  卓北安今日是在金銮殿上病发的,心疾发作之前,他正与沈浩初、秦望并其他几位大人与皇帝商议重修《大安律例》之事,正说到户律上,突然之间便例了。
  皇帝急命太医诊治过后,将人送回卓府。
  按太医的话——已熬到油尽灯枯。
  即使没有那场断头之冤,他的劫数也过不去,不过拖得一时三刻罢了。
  卓北安没有家室儿女,守在他身边的是他兄长,看到沈浩初二人连夜冒雨过来,只睁着发红的眼眶沉默地请人入内。对外,沈浩初与卓北安有半师之情,他二人又同朝为官,众所皆知沈浩初是卓北安最信任的人,故而对于他们的到来,卓北安的兄长毫无意外。
  因怕卓北安有要紧的话交代,他兄长将人请入屋内后便带着下人退了出去,留时间给他们说话。
  这是秦婠第一次见到卓北安的屋子。
  简洁、沉寂,黑檀色的家什,竹青的帐子,目光所及,不是书册就是各类卷宗,以及文房墨宝之类的东西,没有别的摆设,只除了书桌后挂了幅画。
  远山寒寺,林荫山道上隐约有女子背影,寥寥数笔,一抹隐晦克制的感情,谁也看不出画的是谁,画的何意。
  那是南华寺后山的路,他在那里救过她。
  秦婠一眼便看出。
  内室里,素淡的床帐下躺着削瘦苍白的男人,还穿着白日板正的绯红官服,一只手放在被外,虚
  弱无力地垂着,发髻已然解去,长发散了满枕,像捧将要流空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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