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第47/76页
郑直心想,上次赵世德这一闹,看来阿星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但是他听不明白下半段,他阿正什么时候将那群奴隶唬得一惊一乍了?发烧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指当时搬大米时发烧的胡话?他真是,一点不记得了……
“请小公子不要再嘲笑在下了,请容在下退去……”
“我阿星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我不怕被你牵连,真的!”阿星眨眨大眼,笃定道。
郑直没有说话,转身退下了。
看着郑直有些失落的表情,阿星鼓励道:“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阿星会一直支持你的。真真姐姐的疯病,我会查医书想办法的,你放心吧,就交到我身上了!”
郑直摇摇头,这孩子,真是单纯到可爱,不过能保存这份童稚,也算是一件好事。
☆、是嫌妻还是贤妻
这样,他便匆匆赶回了家,要赶快完成奏折。关于李路,何江这两个官员贪污的证据,是傅无心收集的,资料齐全,明日上告皇帝,定能引起不少风波。而这两个官员又在王爷势力之下,追根究底,说不定能将王爷的罪行也抖搂出来。
他今日来不及做饭,在路边小摊子买了些包子,又用银针试过毒,便带了回去给白痴和旺财。回到书房立刻开始写起了奏折。白痴一直在他旁边玩闹,不停地问:“老公,你在写什么呀?这本小书真好看,跟阎王府的那些本本长得真像…你是不是要用这些小本子去打小怪兽啊……”
她一会在旁边跳来跳去,一会又故意把墨水打倒,一会儿扯扯郑直的头发给他编辫子,总之麻烦不断。郑直几次把她推出门外,她都又闯进来。最后干脆将门上了锁,她又想方设法翻窗子进来,然后将奏折一把抢过,撕成了碎片,又洋洋洒洒抛在空中,像雪花一般撒下来……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拍手,乐不可支……
已经到了深夜,刚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郑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地看着白痴,不知怎么发作,干脆推着她的肩膀又将她请出去,道:“我的好老婆,这封奏折很重要,你饶了阿正吧,阿正写完了再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白痴翘着嘴一跺脚,“你是我老公,你现在就要陪我玩!我这么点要求你都办不到!你还说你会待我好!”白痴一边说,一边摇他肩膀,郑直的脸色渐渐泛青,显得很哀伤,最后点点头抿嘴沙哑道:“好吧,你说怎么玩?”
“陪我去逛夜市好不好?”上次经过素问堂的时候白痴经过夜市,便记下了。
于是,当天晚上郑直骑着马带白痴去了夜市,白痴一路上侃侃而谈:“老公,不要不高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两只骆驼在沙漠上旅行,他们一直找不到水喝,好可怜的,就快渴死了。一个骆驼是个独眼龙,只能看到左边,不能看右边。另外一只骆驼长了两只眼睛。然后那只长了两只眼睛的骆驼看到了水,就给独眼龙骆驼说,结果独眼龙骆驼不信。因为他只看得到一边,不理睬那水源,依然坚持继续往前走。最后,两只骆驼都给渴死啦!”
郑直还在想着奏折的事,敷衍了一句:“哦,最后渴死了啊。”
“嗯,所以白痴不会让老公渴死的!”白痴信心满满道。
到了夜市,看到林林种种的小贩子正在贩卖各种商品,都是露天一个棚子摆放。白痴东瞧瞧,西看看,满脸兴奋;郑直还在琢磨奏折的事儿,心不在焉,满脸严肃。
忽而趁郑直一不注意,白痴走过一家饺子店时,抓起地上一捧土就往煮饺子的锅里投进去。一时间,水桶大的大锅沸腾成了一片黑色,雪白的饺子变成了一锅污秽之物。
“你干什么!?”店主怒吼对白痴!
“我……我给饺子加点料……更好吃……”白痴抓住自己耳朵往后退了一步。
“我今天好不容易起的锅!你竟然……”店主说着冲上来就要打,郑直马上把白痴护在后面,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她是我妻子,已经疯了,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你的损失,我会赔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店主一拳狠狠打过脸。郑直往后栽了栽,他嘴角立刻皮破出血,却敛而不怒。
那店主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眉毛黑粗,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的人。又看郑直穿的常服,不知道他状元的身份,便怒骂一声:“你以为你有几个丑钱就了不起,他奶奶的。在这里谁不知道我混江龙的身份?敢惹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一个小贩看到郑直的脸吓了一跳,忙拉住饺子铺的店主咬了咬耳朵一番,告诉他这个人现在的史部侍郎,那店主吓得连连道歉,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郑直毫不恼怒,反而满脸恭谦说是自己有错在先,并拿出钱赔偿,并希望店主能原谅他们两夫妻。
如此谦虚宽容的官员,那店主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满脸不好意思说:“哎,现在像您这样的好官不多了,这李路是一个,您是一个。”
这李路刚好是郑直明天要弹劾的官员之一,他心中起疑,便问起店主关于李路的事。那店主答道,李路是个好官,自己的生活朴素,和一般百姓差不多。但是却常常接济这里的百姓。这个夜市原来是贱民窝子,穷人在这里饿死很多。而通过李路的接济,大家都渐渐富了起来,渐渐能自食其力。所以夜市的人都很感激李路。
郑直感谢那人给的信息,回到家里,拿着奏折发呆;白痴没有再来干扰他,他却写不下去了。根据百姓的话,他是个好官。但根据傅无心提供的证据,他贪污受贿的事却是事实凿凿。
次日,郑直向傅无心交了白卷,并解释说自己在夜市听闻的一切。
傅无心眉毛一横:“昨天老夫交付你如此重担,你还有心情逛夜市?”
“是发妻一直缠着属下,属下只有依从。”郑直小心抬头看,傅无心一脸不信任,神色之间却有些躲闪,似乎心绪紊乱。郑直心中产生一种诡异的感觉。李路生活过得清贫,接济百姓,明明是浮在表面上的事,傅无心却没有去调查。或者,他明明知道,却故意将这些事对自己隐瞒?因为自己刚来官场,对各个官员都不熟悉,所以,他才能更好的利用自己?
不过,更诡异的是他自己的老婆。故意拉他去夜市,告诉他独眼骆驼的故事,是暗示他不要偏听偏信吗?她,到底疯了几分?
傅无心瞪着郑直,命令道:“老夫好不容易拿到的证据,机不可失。老夫限你三天之内,必须查清楚,再写奏折。”
“属下遵命!”郑直缓缓退下。
回到家中,不久有人来敲门,郑直开门见客,是政怀瑾和一群下人。政怀瑾高傲道:“本公子答应过白真真,要把林钰儿这个j□j抓到她面前来千刀万剐的,说到做到。来人!把这个j□j押进来!”
☆、什么才是真同情
政怀瑾将林钰儿五花大绑押到郑直和白痴面前,让她跪下,并阐明她所做恶事。
没想到林钰儿为了写这本《状元郑直二三事》,竟然花了三年的时间收集资料。她在杭州当花魁那几年,跟几个黑道老大都有勾结。为了调查阿正的历史,到处派人走访,从四川到扬州,事无巨细,不放过蛛丝马迹才得了写资料。她又根据女人的直觉胡编乱造了一些,再汇集好资料并写好大纲,交给一个叫姜白的作家让他仿造郑直的文笔写出来。因为状元中科举的文章是公布于世的,人人都知道,姜白才有了可乘之机来仿造文笔。真真假假,参杂其中,竟然有几个地方是猜对了的,导致整篇文章更加真实。最后才让白真真误会成这个样子。
政怀瑾拿出一把剑,指着林钰儿的脖子:“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勾结黑帮收集资料?我当了这么些年状师,黑白两道都通,调查蛛丝马迹对我来说是轻车熟路。比起本公子,你林钰儿太嫩了。可惜白真真已经疯了,要不然,我会让她给你一个死法。现在就便宜了你,让你选,想被一剑一剑刺死,还是要喝慢性毒药慢慢咳血而死?”
林钰儿高傲地抬起头颅,抿了抿细薄的嘴唇,轻蔑道:“是钰儿技不如人,认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白痴在一旁拉拉政怀瑾的手:“这个姐姐好漂亮,不杀她好不好?”政怀瑾瞥了她一眼,凶道:“疯婆子你没资格说话!”白痴悻然躲到郑直背后去。
郑直看着林钰儿皱眉,对政怀瑾道:“政大人,林钰儿编书是实情,但罪不至死,何必为了她惹上官司,脏了您高贵的手?”
政怀瑾一脸鄙夷:“嗟,你是太目中无人还是毫无社会经验?公堂素来就是黑白是非颠倒之地,若连本公子都会为了这样一个低贱的j□j惹官司,那这些当官的都别混了!她林钰儿今天死在这儿,就当死条母狗。”
郑直沉默了一会:“在下明白政大人的心情,只是…在下妻子一向不喜杀生。希望政大人您能高抬贵手,至少饶她一命…”
那把剑忽而转向了郑直,剑对着郑直的额头眼看就要砍了下去,在郑直头发上停住,政怀瑾狭长的丹凤眼睥睨着他:“渣男!再说一句,死!”
郑直抬眼看着头顶的剑,煞是镇定,道了一句:“锋芒毕露,剑走直锋,力道猛而不实,手腕用力过虚,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政大人要好好练习剑术才是……”
这渣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妄?这算不算是一语双关,告诉自己行事小心,不要在京城乱杀人,免得被像郑直这样的愣头青弹劾?真是j□j裸的威胁。也罢,政怀瑾洌开一丝冷颜,将剑放了回去。邪魅对林钰儿笑道:“林钰儿,看来这对夫妻有意饶你一命。不过是你自己不会饶自己一命,”继而半蹲着看着林钰儿,鼻翼中喷出热气,“你在杭州闹的那些个命案本公子还在调查中,全部翻出来,我看八条命都不够你赔的。你等着,我会好好按正常司法程序一点点折磨死你……”
林钰儿打了一个寒碜,但继而转出一个媚笑,对着郑直婉转道:“好啊,我钰儿先自报一个。杭州的郑直郑公子,是我杀的,我甚至可以找到尸体。那面前这位自称是郑直的状元爷,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政怀瑾勾起邪邪一笑:“看来这j□j并不领你的情啊,这种人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知道感恩。哦?这和某个贱奴倒是很相似啊?都是内心深处就卑鄙无情的贱货!”
看来政怀瑾已经知道自己逃奴身份了,也不怪,他消息通达,最近又在调查林钰儿,当然什么都知道了。郑直抬眼看着政怀瑾,没有回答,只是有些苦涩的笑笑。
政怀瑾走近几步,用折扇抬起郑直的下巴,用极低的声音道:“本公子讨厌你到了极点,但更憎恨白真真对你情深不改,我倒有兴趣看看你的逃奴身份能掩盖到几时?本公子就好心提醒你一句,李路和何江的案子是个陷阱,小心傅无心这只老狐狸,”说完,扬声扇着扇子,“愣头青,终究是办不了大事的……”
语毕,政怀瑾带着林钰儿走了,郑直见白痴一脸着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白痴略带深思笑了一下。
终究,政怀瑾还是觉得林钰儿麻烦,怕多惹事端,干脆杀人灭口。当天凌晨,林钰儿被五花大绑,并绑以重物投入了北戴河里。还未沉到河底,就被一个白色的影子抱了起来。
等林钰儿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树林里,白痴在一旁烤火,她身作白衣,翩翩有仙俊之气,神色深邃老成,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林钰儿挣扎着起来,问:“呵,真是讽刺,是你救了我?为什么?”
“因为同情你。”白痴没有看她,只是傲慢地挑着篝火,嘴角浮起丝丝玩味的笑意。
“你居然装疯?我林钰儿从来不需要在别人的同情下过活,特别是你这种居高临下的同情。”
“你以为,”白痴将低沉的声音抬高八度,“同情这个词是说着玩的?同情同情,就是情况相同才会同情。”
“你什么意思?”林钰儿将眉毛一挑。
“你闹腾的这点肮脏事,和我当年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白痴自嘲般轻笑,“但那又如何?你要永远为了别人的眼光活吗?我从十八层地狱的深端都爬了出来,站在了阳光下,你也可以。”
林钰儿满脸不屑,眼神偏向一边。
白痴慢悠悠道:“你现在除了我,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投靠,不是吗?杭州那群势力们,你当年和郑直在一起的时候就抛弃了。然后剩了一些黑帮,然而民不和官斗,现今你竟然惹到了赵世德和政怀瑾两个现在最大的势力,图穷匕见,如此声嘶力竭,为达目的,毫不手软,你连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实在是蠢货透了!”
林钰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迹来,“我不过是一时失算。”
“失算?嗬?你真的以为,你和那黑帮老大有那么深厚的情谊?”白痴冷笑一声,“你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利用。他对你的感情,自然也是利用。最后,政怀瑾花了一百两银子就把你林钰儿买回来了。黑帮老大不会为了你,去得罪官家势力的;你对他的利用价值也没有那么大。你想清楚点,交朋友,找靠山,还是我和阿正这种说一不二,讲信誉的愣头青靠谱一些,至少不会骗你……”
林钰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底细竟然全部被调查清楚,她现在真是无处可躲。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