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第5/76页


  跟她玩文字游戏,她才不吃这一套,干脆来硬的:“不做就是不做,你敢把我怎么样?”
  “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不过你不讲信誉的事情会算成一笔罪债,记载在生死簿里,等百年之后清算,就像你三岁的时候偷过一个馒头的事情上面还记得清清楚楚,”白真真猛然回头,发现郑大人在翻本书,书背面赫然写着生死簿三个大字。
  “你!竟然公报私仇!”
  郑大人依然淡雅地微笑,嘴角浮起一个角度:“白大人你误会了,这生死簿不是由我来记录,谁犯了什么罪它会自动记上,我想改也改不了啊,而且你还是跟阎王府谈的约定,这罪可要再加一等。”
  白真真听师父说过这人是不能随便起誓做约定的,如果违约,在上天的眼里是属于犯罪。最惨的那些是那些指天发誓,如果我不怎么样就会天打雷劈什么的,就相当于和老天爷签订誓约,如果违约,下果非常凄惨。还有一些为了参加什么土匪团要宣誓的,要为谁终生奋斗云云,要为谁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那就是真的要这么做。如果那个土匪团哪天得罪老天爷了,所有发过誓的人都要倒霉。
  这违阎王府的约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白真真的脸气得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绿,再从绿转白,最后一咬牙: “好,我可以留下做上一天,但是以后你们记清了,我是白真真,不是白痴。”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郑大人走上前去,将腰牌递了过去,白真真一撇嘴:“这么丢脸的东西,我不会带。”
  “白大人有所不知,你现在不会元神出窍的法术,这个腰牌能把你的灵魂传送你去指定你去的地方,也能把你传送回阎王府。”
  白真真一把抓过腰牌:“请布置任务吧,我可只做今天这一天。”
  

☆、冤水碧潭现白痴

  白真真来阎王府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捉拿几一百来只投靠龙王的鬼魂。
  郑大人是诚心为难她吗?竟然一开始就来这么高难度的。郑大人还斩钉截铁说是在她能力范围以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小小巫医,还没做过这么有挑战性的。不过第一次任务,郑大人决定陪着她一起去。
  郑大人带着一群小鬼和无常,和一起白真真被传送到了一汪深潭,一望无际的碧潭深不见底,万里无波,好似一潭死水,好似一颗陪葬的碧玉,透着阴寒之气。
  白真真心中怅然,二十四年前,这潭水曾经活生生沉潭过一百来名老秀才,只是因为他们联名上书要推翻奴隶制度。然而,一百多怨灵却迟迟不肯离开深潭转生,他们每日在潭边哭泣或是倾诉着自己的冤屈,周围的居民都深受鬼魂的困扰,避之不及,均搬离深潭。那些居民到处哭诉,却引起朝廷不满,下令诛杀传播碧潭有鬼之人,那些居民只有闭嘴。这个地方就成了一个禁地,无人敢来,无人敢谈。
  对朝廷来说,沉湖秀才是为了政权的稳固,而诛杀说闹鬼的人,也是为了稳定舆论,安定人心。
  “二十四年前的事,为何今天才来管?”白真真发问。
  “他们是被冤杀的,属于非正常死亡,二十多年前阳寿未尽,捉他们不合规矩;而现在他们的阳寿尽了,我们就有理由把他们收回来。”郑大人的表情非常严肃,他走到潭边,高声宣言:
  “在下代理辽东阎王及无常白总管,求见龙王,一百来冤魂人寿已尽,请让他们回归阎王府好投胎转世。”
  原本平静的湖面传来一阵阵幽怨的声音。
  “大仇未报,何以投胎!?”
  “满怀报国之心,为民请命,却遭到戮杀,吾等死不甘心。”
  “我们冤枉啊,我们好惨啊,我们不会放过害死我们的人!”
  “在仇人赵责未死之前,是不会回去的!”赵责就是当今封地辽东的王爷,也是他收复了辽国的疆土。当年赵责一心推广奴隶制度,却被一群老秀才上告,说他毫无人道,灭绝人性,戮杀奴隶,要求取消奴隶制度。赵责愤怒,非得把这群人的行为上升到要煽动人民造反的地步,于是劝谏圣上要灭口。圣上本来尚存不忍,然而明王功高盖主,兵力势力强大,赵责圣上只得顺着他的话应许,将秀才沉潭。
  鬼魂的怨言像波浪一般层层叠起,越说越怨,带着凄厉的哭腔和绝望。忽而原本平静的湖心形成一股强大的漩涡,一条庞大青龙从中跃起,用低沉的嗓音咆哮道:“阎王!你听到了吧,他们是受冤之人,大仇未报是不会去投胎的,你请回吧。”
  郑大人正色:“既然大仇未报,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请按照规矩办事。”
  青龙怒言:“你们这些吃皇粮的,只知道规矩,早就对人事麻木,哪里懂得理解他们的苦恨!?他们本是文化之人,都是有家有口有前程事业,只是因为有正义感就落得如此结局,怎能不恨?”
  郑大人低眉,表情显得凝重,眸子里荡起澜澜波光,心中暗暗感叹,正义感这种东西,是须得有策划有步奏去实现的,而不是单单高摇锦旗,用鸡蛋去碰石头的莽夫之举可以相提并论。只是,他现在也没有资格去评论此事,只是坚持说:“恨并不能解决问题,还请龙王明白其中道理,放他们回来。”
  “哼!他们有他们的正义感,我也有我的正义感要保护他们,这就是我解决事情的办法!”说完青龙露出青面獠牙,一冲而来。郑大人亦一跃三丈高,拿出判官笔对峙起来。一时间排沙走浪,风云水起,飞沙走石。潭中厉鬼嘶嚟声阵阵,张牙舞爪地向白真真及其他无常扑来。
  白真真哪里见过那么凶悍的阵仗,上百个怨灵再加上一条龙,以前帮人家驱鬼最多也就几条小鬼,还不是怨气那么重的。郑大人和那条龙刚刚能打成平手并僵持不下,现在她的阵营里面只有十几个无常加十来个小鬼来对付这百来个怨气颇深的鬼魂,她实在是慌得很。她现在是个魂魄,现在受伤虽然不会伤及肉体,但魂魄要散了要很久才能恢复,等恢复好了人间的肉体也就坏掉了,也就是说人类的那个白真真就死了。
  那十几个无常看上去可比这白总管老练多了,纷纷舞动铁链子,几下子就捉了几只鬼,但无奈对方人手太多,似乎还是有些支持不住。白真真的能力远远不及那群无常,只有东躲西藏,抱头鼠窜的份。白柱见白大人或是成了人类没有了以前的经验和战斗力,怕她有危险,忙叫:“白大人!快把你的腰牌拿出来亮给他们看啊!”
  白真真一边躲一边带着哭腔回道:“那东西我才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那群鬼一听到白柱叫白大人,立刻反映过来,其中一个大喊一声:“擒贼先擒王,我们先把这个总管拿下!”说完,一群厉鬼纷纷向白真真冲过去,呲牙咧嘴就要咬过去,白真真边跑边惨叫,几个无常想去帮忙,也根本赶不及,白真真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眼看大波恶鬼就要扑过来,她大声哭叫:“救命啊,郑大人!”
  正在和青龙激烈打斗的郑大人才发现白真真处在危险之中,忙向她喊:“把你的腰牌亮出来!”
  白真真吓得两腿发软跪坐在地上,把腰牌掏出高高举过头顶,腰牌上白痴两个字发出莹莹蓝光。她低着头,全身战栗,不敢看那群鬼。
  那群鬼魂见到白痴两字,立刻停住了攻击,忽而听到一个鬼大叫:“她竟然是白无常白痴!整个地狱最强战斗力!这么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到了我们这!”
  “怎么会是她?听说她不是转生当人去了吗?”
  “但她拿着的腰牌可是货真价实的,你看还在发光,地府的腰牌只有本人拿着才能发光的。”
  “那么说白痴已经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龙王闻言,大骇,大喝一声:“停战!”便从高空中飞下来站在岸上,化作一个青衣人,横眉冷竖,虬髯挂脸,颇有一股气势。郑大人也收了手,走到白真真身边,将吓得满眼盈泪的她扶起来,她的双腿依旧不断地战栗。
  化为人形的青龙走到他们面前,竟抱拳:“不知原来是白痴大人驾到,这些鬼可是你想带走的?”
  白真真余惊未消,一时杵在原地,郑大人向她使使眼色,她马上有些心虚地懦懦答道:“当然,按照规定,这些人该被阎王府收纳。”
  青龙眼中闪出一丝愠怒,眼角绽出怒纹,似乎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声音。忽而又缓下一口气:“我青鳌自认是不怕死的人,但遇到你这种敢上天庭下地狱玩命的狠角色,我认栽,那些鬼魂我给你。”
  啊?这么容易就解决问题了,看来白痴这个名声带来的真不是讥讽,在冥界竟然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招牌,白真真愕然,但介于不能露出马脚让他知道她不是那个白痴,至少现在不是,她忍住表情,装出一副严肃高傲的样子,但手还是忍不住颤抖。
  “龙王!”那些鬼魂伤感地哭道,“不要抛弃我们啊!”
  “我们要报仇!不能放弃啊!”
  青龙皱眉:“是我们技不如人,如果白痴大人动起真格来,别说是我一湖潭水的龙王,就是四海龙王加上其虾兵蟹将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脸上又露出一丝悲怆,“天日昭昭啊,这些恶人什么时候才能遭到报应?”
  “龙王大人,在下以为,你若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即使我们今天败北,明天也会有天兵天将来收人,事态只会越拖越糟。违反天规做事,是行不通的。”郑大人字字咬圆,立场坚定,用着最标准的阎王府官腔对此事评价。
  白真真记得,那天离别的时候,青龙的身影是显得如此的孤独和愤懑,他对郑大人的表情是如此不解和鄙视。三年后的青龙才知道,郑大人为了他口中的正义感,走了一条如此艰辛的路程并付出了比任何人更惨痛的代价。
  今天收复了一百来个鬼,白真真心情很好,她高兴地宣布决定继续做下去,郑大人问她为何这么快改了主意,她说:“因为我发现我名声比你响,声望比你好,跟你在一起我很有优越感。”
  郑大人竟然很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皓齿:“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正直不阿郑大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白真真爱上了拿着白痴腰牌捉鬼的日子。任何任务,只要拿出那个白痴腰牌一闪,那些鬼的眼睛就像被闪瞎了一般归顺起来,越是能力大的鬼,越是有名声的人物,越是害怕白痴这个名号,可谓是无往不利,手到擒来。
  然而有一天,郑大人失踪了,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在阎王殿里,没有请假,没有预兆。
  阎王府所有人都慌了,到处奔走打探消息却一无所得,白真真才知道郑大人和她一样是人类,同样是白天做人晚上来阎王府当官,只是没有人知道郑大人白天是谁,住在何处。
  白真真建议翻看生死簿,看郑大人是去哪里投的胎,没想到翻开生死簿全是一张张白纸。
  “这可是无字天书啊,”张鹤表示,“只有有资格看的人才看得到,现在这里的人除了郑大人以外都没有这个资格。本来以白大人的身份是看得到的,但是由于现在白大人是人类,上面对您也下了限制。”
  白真真抿嘴:“不公平,同样是同时当人类和冥官,凭什么他能有记忆又能有权利,我就什么都没有?”
  “事情总是相对的,人类是不能看到生死簿的,正是因为郑大人看了生死簿,两个月后他所有关于阎王府的记忆都会被抹去,而你则不会。”
  原来如此,白真真心理平衡一些了。她开始想象作为人类的郑大人是个怎样的人?从他的气质上来看应该是个达官贵人,要不然就是富家公子。为什么他对人类的身份只字不提呢?莫非是因为他嫌弃她是个巫婆,所以除了工作以外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白真真叹气,想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自己做的职业太卑微了。
  第三天,小鬼们调动各种人马到处寻觅,终于得到消息,原来作为人类的郑大人是明王府的奴隶,不知为何被强迫不准睡觉。那群小鬼把场景描绘得活灵活现:
  “大人先是被强迫跪在一堆破碎砖瓦上,双手被绑在后面,然后只要有打瞌睡的现象便用蘸了辣椒水和刮了倒刺的皮鞭猛抽,一鞭子下去就带走一片血肉,再泼浓盐水和辣椒水;最后抽鞭子也没用了,干脆用绳子勒住脖子让他站着,绳子一头栓在悬梁上,绳子的高度将将够他笔直站着,差点没把他勒死。那监刑的奴隶都心软了,把他放下来喝了口水,没想到被一个穿戴很华丽的中年丑女人看到了,冲进来说不能给他一分一秒的好过,要把大人的血抽干给她儿子赔罪,要把他往死里整……接下来又上烙刑……”
  白真真听得心惊肉跳,心跳加速快从嗓子里蹦出来,思想处于空白状态,半天都缓不过来……
  那小鬼继续说:“我在地狱生活那么多年,十八层地狱什么酷刑我没见过,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郑大人平时是多么宽厚谦逊的人,这些人类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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