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第36/72页


  柏知远也看见了她,陈迦南从雨里跑过去。
  等她跑近,柏知远将伞倾斜了一下让她钻进来,笑着说总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又低眸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陈迦南同样低头,才想起未换下睡衣。
  “柏老师。”她不好意思笑笑,“您怎么来这了故人”
  柏知远点头道“每年总会来一两次。”
  “要不进去坐坐”她这回说的真情实意,“我外婆刚做好饭。”
  柏知远将手里的盒子给她。
  “给你外婆的一点心意,坐坐就算了。”他说,“有这时间你不如多去看看书练练琴,你可就要研三了,还有的硬仗要打。”
  陈迦南疑问“您是说找工作”
  柏知远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雨水滴答滴答打在伞上,远远看去那两个人比这场雨还应景极了。沈适坐在车里,不动声色的瞧着巷口雨下那一对人,目光骤然变冷。
  “开车。”他缓缓开口。


第26章
  那天萍阳下了很久的雨,一直到傍晚。
  陈迦南将沙发搬到院子外的屋檐下,盘着腿坐在上头听雨,怀里放着一本贾平凹的《自在独行》,好像是一六年中旬时候出版的书。
  她抱着书看雨从屋檐落下,只是看雨。
  想起早上告别柏知远回到家,她将礼盒拎给外婆看。老太太翻开盒子,都是些名贵补血的药材,翻到最下头,外婆将那物件拿出来问她:“你老师怎么把书塞这。”
  书是贾平凹的,里面掉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五天后的音乐会门票,她当时打开看到都愣了,钢琴演奏者是李熠华老师的恩师,所以说李熠华老师应该会在近期回国。
  陈迦南当时感慨万千,或者说不知所措。
  她拿捏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给柏知远打一个电话,可打过去说什么呢,一句谢谢似乎太苍白了。他是她的伯乐,是恩师。
  后来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三两句平常感谢的话,只是这次她称呼他为老师,去了姓氏。柏知远的回复也很平常,只是说好好准备。
  雨势一直不见停,陈迦南翻了几页书。
  陈母从房里睡醒走了出来,和她并肩坐在沙发上。即使是这样炎热的夏天,母亲依旧披着厚衣裳,睡眼还是有些惺忪的样子,近来有些严重嗜睡。
  “你外婆呢。”陈母左右环视了一圈院子,“这么大雨去哪了?”
  陈迦南说:“隔壁打麻将。”
  陈母轻轻叹了口气,问她在做什么。陈迦南靠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看书听雨浪费大把的好时光。
  “你还看书?”陈母笑。
  “别这么看不起人行不行。”陈迦南拿起书亮了亮封面,“贾平凹的。”
  陈母嗔了她一眼:“逼格装的不错。”
  雨声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慢慢的渗进砖缝里泥土里,和着雨声母亲的声音轻轻柔柔,软软的,像落在棉花上的感觉。
  “最近和周然联系了吗?”陈母问。
  听到这个陈迦南抿了抿嘴唇,眼神乱晃。
  “真不喜欢?”陈母轻道。
  陈迦南顿了片刻,微微抬眼,母女之间的对视好像有一层隔膜似的互相都看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陈母打破了这一场平静。
  “妈只是不想你活得这么累。”陈母叹息道,“以前的事情妈早忘了,你也得忘,我们都是普通人,做事情脚踏实地,不能太勉强自己明白吗?”
  陈迦南很慢的“嗯”了一声。
  “你和你爸一个样子。”陈母说,“犟。”
  很少听陈母提起父亲,陈迦南怔了一下。那个下午母亲难得说那么多话,口吻也是淡淡的,怀念起从前来。
  “我们结婚的时候很穷,他每天早上出去深夜才回来,一天做好几份工作,说要给我买套房子,结婚不能苦了我。”陈母微微笑着,“他年轻时候长得好看,很招姑娘喜欢。”
  陈迦南安静的听着,也不搭话。
  “后来有了你,他更拼命挣钱了。”陈母说,“跑长途油漆工木匠什么的都干过,但每次回家都穿的很体面。”
  陈母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陈迦南知道,六岁的时候父亲为了救工友被楼顶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了,没抢救过来,死在120上,裤兜里还揣着给她买的当年很流行的小芭比。
  她对父亲的印象太模糊,但那温和的样子很深刻。
  陈母抬手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想到这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雨掉在地上砸了一个小小的水坑,滴滴答答。
  “他那时候就说我单纯怕我被人骗。”陈母歪着头回忆道,“说好一辈子,就他骗了我。”说着笑了笑,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王八蛋吧?”陈母笑骂。
  陈迦南鼻子酸了酸,点头嗯,王八蛋。
  陈母笑笑,没再说话,抬手搭在女儿肩上,两个人一起看雨,很平静。后来母亲又困意上头,回了房间昏睡。
  外婆回来是个七点,新闻联播开了。
  老太太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就知道跑出去干什么了。陈迦南看着外婆进洗手间用毛巾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进屋去看母亲是否已睡妥帖。
  第二天萍阳就晴了,太阳晒下来穿吊带都热。
  陈迦南去北京是在三天后的傍晚,毛毛开车送她去了机场。她在北京距离太远不能顾得上家里,只能托付毛毛多上心。
  “你只管去折腾。”毛毛向她保证,“我和外婆玩的美着呢。”
  陈迦南笑,转身走了进去。
  落地北京在夜里九点,她从机场出来呼吸都不顺畅了,这边比萍阳还热的让人窝火。她打了车回学校去,洗了个澡躺下才浑身舒坦,接着给外婆打电话报平安,这才睡下。
  那两天她时刻关注邮件,并未曾有回复。
  音乐会在七月上旬,也就是两天之后。陈迦南本意是想问候下柏知远是否也前往,却在校网上看到他因公赴俄,便没再打扰。
  她那天穿着白色裙子,头发束在脑后。
  柏知远给她的票座位很好,在很中间的地方,她到的也很早,场子里还没几个人。那次真的一点其他心思都没有,只是很简单的去听一场音乐会,却意料之中的遇见了林意风。
  林老师坐在她前边,她当时有被惊到。
  可还是被认了出来,当时她正偏过头往外走,林老师叫住了她,声音是欣喜地,陈迦南回过头不好意思的笑。
  “一个人来的?”林老师问。
  陈迦南点头。
  “以前你说不喜欢这种怎么拉都拉不来,现在倒是开窍了,我还以为你不再喜欢弹琴了。”林老师看着她说,“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了,跟我去个饭局混个脸熟。”
  她是不太愿意扯上这些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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