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起意》第29/257页
不,她记。
细碎的点滴渗进骨血里,汇成恨意,自从她用手抹开酱汁那一刻起,恨意就早已奔赴地狱。
十二岁,她已初步养成顽固骄纵的轮廓,在余嫚光鲜的生日宴上,她往余嫚的华丽拖地长裙上丢了跟燃得旺盛的火柴。
那场宴会,变成一场闹剧。
余嫚尖叫、慌乱,手忙脚乱地找水,她殷切地递过去一杯白兰地,满面好心
的温善模样。
余嫚裙子烧得更厉害了。
烧到最后,快要看见大腿根火焰直抵皮肤时,汪世元才匆匆谴人提了水来救了急。
事后,余嫚一共扇她七个巴掌,一下比一下狠,骂她贱坯子贱种,又在盛柏面前告上一状,“你那女儿就是故意的!故意的给我难堪!”
是阿,是故意的。
盛柏关了她一个月禁闭,让她克思己过、知错就改,出来后还是一样没学会,反倒愈发助长骄纵的势头。
除开汪世元,从未有人真正站在她身边过,有些时候觉得人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徒增烦恼。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
盛星晚单手掐着纸杯,摸出手机来看是一串陌生数字,可能是推销电话吧,没想也就直接摁断了。
“星晚,别再一意孤行,最后吃苦的是你自己。”盛柏一派的威严口吻,冷漠生硬。
喝空的纸杯被捏得沙沙作响。
星晚走到窗边,靠在沿上,冷眼看对面立着的四人,真是没有一个是她看着顺点心的。
“没什么好说的,请回吧。”
“冥顽不化!”
盛柏似是动怒,对身边母女二人包括林殊胜:“你们先出去。”
最后,病房里只剩父女二人。
星晚是站在月色里的,眸子很清很静。
盛柏握着手杖,在地上点了点,“你的风评被害,再没盛家二小姐这个身份,你在宁城怎么混?我看你真的就是太过年少轻狂,不知世间险恶。”
恶?善?
什么是善恶,什么又是对错。
星晚注视着她的亲生父亲,格外平静地道:“余嫚和盛可雨刁难我的时候,多少次您在场?十次怎么也有八次是在现场,她们轮流羞辱我,在精神上折磨我,您呢?您无动于衷,甚至连一句责备地话都没有,您眼睁睁看着余嫚给我头顶浇冰水、给我脸上扔垃圾,高兴了骂我,不高兴就打我。”
所生活的地方从不是人人艳羡的豪门,而是无边地狱。
盛柏脸上的怒意被鬼怪带走,取而代之的是黯淡无光,他握手杖的五指忍不住缓缓收紧拢在一起。
星晚倏地笑出声:“你看,我一点儿没说错。”
盛柏拧着眉,说话时开始显得艰难:“是我有愧于她,我
总不能事事苛责追求到底,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朋。星晚你要知道,人是不能活得太明白。”
那纸杯被彻底揉碎在掌心。
星晚将纸杯掷进垃圾篓里,还是在笑:“所以,你就为了你的那份愧疚,不顾我的死活,无底线地纵容她对我的一切作为。”
笑意里,泪花已经在眼角打转了。
口袋里,手机屏幕是绿色的通话界面。
澳洲,酒店房间内。
沈知南握着手机,眉目低垂,听着女子在电话那端崩溃:“陶淑十月怀胎生我,养我至八岁,她给别人刷墙扫厕所赚钱养我,一生活在你给的阴影里,哪怕你再对她厌恶,也不该任由那母女二人扬她骨灰......我不争名利,不要公司,不要盛家一分钱,我要的不过是家族墓园一口墓。”
“哪怕是我低声下气地哀求你,你也没有答应,但是这都不足以让我对你产生恨意,但是你真的真的不该那般纵容她们......现在呢,我也不恨你们,但是我会让你们后悔,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手段。”
那般饱含情绪与汹涌恨意的话,就被她那么平静无波澜起伏地说了出来,她在以她的方式反抗。
第三根烟了,他握着电话掐灭了烟头。
沈知南尽数听懂,但是他没去细听盛柏的话,只去想她的话里,所谓的代价和手段是不是也包括他在内?
他是她的手段?
亦或是,不敢直视的代价。
想到这里,他伸手点燃了醒来后的第四支香烟。
第20章
盛柏喉咙发紧,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质问得哑口无声, 他不占理, 他处于下风, 他在自己女儿面前像个罪人。
“您给予我的,不过是您认为高尚的馈赠,除开盛家二小姐这个头衔外, 您还做了什么?从小到大的家长会,是汪叔给我开的,事事都是汪叔鞍前马后,就连我准备离开盛家时,也唯有汪叔一人挽留我关心我的去处, 汪叔问我冷不冷饿不饿,以后怎么办, 这些的这些,您可曾关注过, 盛董?”
一个偌大的名门盛家, 回首望去, 竟是举目无亲。
盛星晚从床边找到自己的鞋,默默穿上,往外走时被盛柏的手杖拦住去道路, “你去哪里?”
“现在知道问我去哪里?”
她低头, 看着那根打造精美的手杖,“您的手杖真好看,可偏偏盛董就是用这根好看的手杖, 打在我的脸上,将我逐出盛家。”
那一刻起,她生她死,光鲜或颓唐,都与盛家无半分关系。
在她踏出病房那一刻,盛柏的脸上鲜少露出了悲伤。
......
深夜廊道里,空无一人,弥漫着经年沉积的消毒水味。盛星晚虚浮走几步,心中郁结难以呼吸,用手攀上过道扶手稳住身体,她憋着泪意捂住嘴,佝偻身子弯下腰去。
手机随着弯腰的动作从口袋里滑出来。啪嗒一声响,就掉在眼皮子底下-一绿色的通话界面,时间持续在10分35秒。
她捡起手机,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哪位?”
那边有浅顺的呼吸声,几秒后,男人清冷的嗓音隔着千山万水传来,寥寥两字:
“晚晚?”
竟是沈知南。
星晚情绪溃散地蹲在廊道里,握着手机,真是庆幸沈知南不在眼前亲睹她的狼狈。
她该说话的,她该有点回应的,但是嗓子眼就像被塞了块儿吸满水的海绵,撑得满满的。
没有人挂电话,但也没有人说话。
彼端,她咬着手背胁迫自己不发出任何有关于软弱哭泣的声音。
那端,他含着香烟默视满夜空的寂寥。
盛柏很快就要出来了。沈知南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微微虚喘透着隐忍,再然后是脚步声落在地板上,她在跑,似在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