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第101/319页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吴文旦彻底崩溃,戴着镣铐的双手在铺着枯草的石砖上用力敲打,泪流满面,哭吼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蔡主簿死的那天,吴大人看了好一出戏吧?”她轻声说。
  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响在阴湿的过道里,一个面相憨厚的圆脸内侍推着载满刑具的推车出现在吴文旦眼前。
  吴文旦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蹬着无力的双腿,拼命朝身后退去。
  “不要……不要……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动用私刑……”
  吴文旦的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他的牙关在乌宝推着行刑车步入囚室时开始咯咯作响。
  “吴大人以为自己即使被穆世章抛弃了,对其他人来说,依然有很大价值……这便错了。”秦秾华微笑道:“你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蔡中敏死前所受刑罚,会在你身上重演。吴大人不必担心,本宫带来了宫中御医,随时准备为大人服务。不受完这二十七刑罚——”
  秦秾华温柔笑道:
  “地狱无门。”
  她转身走出后,两个腰粗膀圆的大汉立即走进囚牢,把挣扎不已的吴文旦绑在行刑架上,乌宝强行脱了他的两只鞋,从烧红的铁盆里取出一块黑中透红的铁片——
  “不!不!放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穆世啊啊啊啊啊!!!!”
  吴文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秦秾华一步未停。
  直到她走出刑部大牢,身后模糊不清的惨叫哭喊诅咒才渐渐消失了。
  晚霞如火,熊熊燃烧在宽阔的大道尽头,似要吞没所有黑暗。
  秦秾华在结绿的服侍下上了马车。
  醴泉站在窗前等候吩咐。
  木窗一开,淡淡冷香若有若无飘出,仿若掌心融化的一捧冰雪。
  秦秾华靠在窗边,结绿从洒有花瓣的水盆里打湿手巾,细致轻柔地为她擦拭五指。
  “继任大理寺卿的人选出来了么?”
  “回禀公主,吏部已拟出名单,六部正在为此争执不休,得票最多的是刑部郎中周肇珂。”
  秦秾华抬起留有淡淡花香的左手,撑于乌发如云的鬓边。
  “舒雯是舒遇曦的嫡孙女,从来只有她给别人气受的份,如今却被奉国将军的庶女骑在头上欺负……想必现在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找个人,提醒提醒舒雯,相公不比娘家靠得住。”
  “对她疼爱有加的叔叔舒允纲已在礼部郎中的位置上坐了七年,如今急需拨乱反正的大理寺正需要她叔叔这样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学者……”
  “眼下,不正是她知恩图报的好时机么?”
  温柔似水的声音如清泉流淌。
  晚风吹拂雾紫色大袖,纱罗掩映唇边轻笑。
  她的眼中,有瑰丽晚霞。
  醴泉垂首,恭敬道:“……喏。”
  当天夜里,刑部大牢里传出吴文旦畏罪自杀的消息,一个失败者的死,没有激起任何水花,死时尸体怎样,也无人关心,他的死,早已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吴文旦安置在羊毛胡同的外室和子女自然也不例外。
  城门的哭声一停,吴文旦这个名字就沉进了玉京城近千年的历史之中,逐渐被人遗忘。
  第二日下朝时,新的大理寺卿新鲜出炉,受到福王举荐的舒允纲连升两级,在百官恭贺声中入主大理寺。
  消息传出后,周肇珂心烦意乱,找了个借口从官署早退。
  不仅刑部中人都在谈论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就连官署外两个未入流小官也在窃窃私语这大理寺卿之位。
  “……我原以为这大理寺卿的位置铁定是周肇珂的囊中之物了,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谁说不是呢……”
  “这么看来,日后就是福王登极,这周家也分不到羹……”
  “福王也太薄情寡义了,周家又不是没为他出力,哪能厚此薄彼到这种程度?”
  “我都替周肇珂寒心……一把岁数了,还要眼睁睁看着小辈爬到前头。我看啊,他致仕以后,十之七八还是个五品郎中。”
  “替福王劳心劳力有什么意思?苦头没少吃,好处没多少,我要是他,还不如尽早换一艘船……”
  两人渐渐走远,周肇珂面色已经铁青。
  他沉着脸,大步雷霆地离开了。
  ……
  坐落偏僻小巷的张府,头一回迎来了宣读圣旨的大队人马。
  为首的大太监往日只跑裴府,今日,特意接下了这趟没有油水的差事。
  他面满笑容地将圣旨交给双膝跪地,高举两手的张观火,在对方谢恩起身后,笑着说:
  “恭喜张大人官复原职。日后,前途一定不可小量啊!”
  张观火拱手,神情克制:“借公公吉言了。还请公公代为回禀陛下,微臣定然兢兢业业,不负天恩。”
  “一定,一定。”大太监笑着点头,状若无意道:“张大人这次有惊无险官复原职,除了陛下的清明,大人的努力,还和裴阁老的进言脱不了关系啊……”
  张观火低头不语。
  “张大人,这陛下的赏赐,您是自个抬进去,还是奴婢帮您抬进去?”
  “不敢劳烦公公,在下自己来便可。”
  “如此——”大太监笑了笑:“陛下的旨意传到,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张观火将一群人送至巷口,慢慢踱步回到家门前。
  推开简陋的木门,他看见了妻子烦恼的脸。
  “相公,这御赐之物太多了,库房也放不下,该放到何处才好?”
  “西边的客房没用,收拾出来放东西吧。”张观火说。
  “我刚刚听外面的公公说——”夫人一边去开客房的门,一边回头问道:“相公官复原职是裴阁老出了力。相公要去裴府登门道谢的话,提前告诉一声,我去浔阳楼定个八珍食盒……”
  张观火想也不想,冷冷道:“不去。”
  夫人惊讶道:“这是为何?”
  “玉京公主的贺礼三日前便到了,裴回今日才借着宣旨的太监来向我示好,谁才是那个对陛下进言的人,一目了然。当日穆党对我落井下石的时候,他裴阁老可是一句话没说。如今看我翻身了,这老狐狸又想空手套白狼——”张观火冷笑:“想都别想。”
  “可是……”夫人犹豫道:“玉京公主一介女流,能帮相公说上话吗?”
  张观火沉默片刻,说:“玉京公主不是一般女流。”
  他想起三日前,于东郊落日下,和玉京公主的马车狭路相逢。
  玉京公主通过一名独眼内侍,赠与他一幅丝带卷起的画轴。他本想婉拒,却在打开画轴后,震惊得忘记了礼仪,急切道:“这可是……”
  玉京公主坐在车门大敞的马车里,朝他遥遥一笑:“正是吴道子的《南岳图》真迹。”
  张观火内心挣扎,好在并未被冲昏头脑,他贪婪地盯着《南岳图》看了半晌,强忍着贪欲,递还了画轴。
  “这礼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在知己眼中,这是无价之宝,于我而言,却不过是一幅无甚稀奇的画作罢了。张大人若是觉得它不配做你官复原职的贺礼,自行处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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