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故事》第37/156页
人在危急时常会做许多愚蠢的事,老秦妈一扑过去,却使她女婿的嫌疑更加重了,而罗奇就在一旁,也不可能看她行凶的。
但罗奇没有行动,动的是美美,她只不过将身子一闪,底下伸出一条腿,绊着了秦妈,使她向前撞了过去,但是她的身子居然不错,身子一曲,冲势变成虎跳,翻了两个空心跟斗之后,居然稳住了身形,刷的一声,袖中探出了一柄匕首。
罗奇微微色变道:“好身手,这一路燕飞十八翻至少也有三十年的火候,秦妈,看不出你还是个会家子。将军,酒中下药,割发,寄笺的贼徒内应该多半是她了,而且她的女婿也有份,快下令拿人。”
乌克明这时才恍然初觉地叫道:“秦妈!你果然是贼人一伙的。好大胆子!居然卧底到帅府来了,还不快放下凶器,束手就擒……”
这位大将军说的全是废话,秦妈冷笑一声道:“姓乌的,你少发狠了,在这帅府中,我们有的是人,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还是乖乖的听候吩咐,叫人把外面的尸体收殓了,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罗奇一笑道:“秦妈,你们这次做得不聪明,给将军出了个难题,那些匪徒是土尔扈特人杀死了,送到将军衙门的,他若是听了你们的话,对土尔扈特如何交代!”
秦妈叫道:“罗奇,你少管闲事,你自己的问题才大呢,你有两个女人落在我们手中呢。”
罗奇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件事做得更笨,琴娜和天娜是哈伦家的女儿,我已经知会她们的哥哥哈伦泰,由他来号召通知全疆的回民们搜索你们这一伙人,这下子你们将要面对整个维吾尔人的敌对了。”
秦妈一面在说话,一面在打量着退身,但是罗奇却不给她机会了,身形一飘向前,秦妈忙挥动匕首刺过去,招式居然颇为凌厉,罗奇跟她过了十几个照面,才突出一掌,劈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匕首劈落在地,跟着一拳,击中她的腰眼,秦妈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且痛得满地乱滚。
珍珍早就拿了一根绳子,这些在边疆的女孩子,使用绳索很有技巧,她们在牛羊群中捕捉牲口,都是凭着一根绳索,一个圈子飞出,套住了身子,绳结缩紧,连双臂都捆在里面了,上来再绕上十几道,把双腿都绑得结结实实的。罗奇冷笑道:“秦妈,这下子你可狠不起来了,该说实话了吧!”
秦妈看了他一眼,也哼了一声道:“姓罗的!老奶奶落在你手中是学艺不精,可是你敢动老奶奶一下,你的那两个女伴就别想有命了。”
罗奇冷冷地道:“我就不信邪,你别拿那两个人质来威胁我,姓罗的不吃这一套,不过目前我不会动你,我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将军,我们找她的女婿女儿去……”
秦妈急了道:“老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别把我的家人牵进去!”
但是罗奇却没有理她,拖来乌克明来到外面,秦妈的女婿叫乌进忠,是乌克明带来的跟随,现在是府中的总管了。乌克明道:“罗公子,这乌进忠是我家家奴,是我由家乡带来的,应该没问题!”
罗奇道:“我知道,不过他的老丈母娘有了问题。”
乌克明叹口气道:“这小子是两年前娶了亲,他的岳家原来也是做小京宫的,因为犯了事,被发往台站效力,妻女都跟着来了,搭上进忠的关系,老头儿倒没吃苦。两年前秦老头儿死了,母女俩孤苦无依,就把女儿嫁给进忠,在外面租了屋子住着,接着又把他岳母介绍进来做事……”
罗奇一叹道:“将军,那个乌进忠既然做了府中的总管,养个老岳母该没有问题吧!”
乌克明道:“那当然,事实上这小子自己家里也用了两个仆妇帮忙呢!”
“这就是了,那个秦妈就没有出来帮佣的道理。”
“进忠那小子说,他岳母对我十分感激,为了报恩,情愿进府来帮佣,而且她的一手菜烧得很好,所以才让她进来了,也没把她当个下人看待,每个月的工钱是五两,比一般人多出了几倍,而且我私下请人吃饭小的,还都有个外赏,收入着实可观呢!”
罗奇道:“将军,不是钱多少的问题,你看过那老婆子的身手,那样的人会为了几两银子屈居下人吗?”
乌克明一怔道:“是啊!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罗奇道:“一个武功好手,情愿屈身为奴,甚至于还赔上个女儿,你说是为什么?”
“我就是不明白,我的眷属不在,后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是为钱,将军往来的私人文件,以及重要的军情都在身边放着吧?”
“这倒是,都由珍珍和美美保管着,她们看不懂中华文字,倒是不怕泄密。”
罗奇一笑道:“但弄个有心人就不一样丁……”
乌克明道:“不过这孔雀教只是一帮匪徒,他们要了解我的私人文件干嘛?”
罗奇道:“他们只是自称孔雀教,到底是不是那帮匪徒还不得而知。而且这孔雀教只是最近才兴起来的,他们对将军的注意与卧底,却是很早以前就开始的。”
乌克明想想道:“有道理,秦家的那个女儿叫秦玉瑛,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有好几个营官都想娶她,那知她竟看中了进忠这小子。我就觉得奇怪,原来他们是另有目的的,这么看来,进忠那小王八蛋是靠不住了?”
罗奇道:“这个倒不敢说,但是秦妈母女都有问题,那是毋庸置疑了,所以我们的行动要快……”
这次乌克明的行动不敢怠慢,点了一标亲兵,首先把乌进忠的家包围了起来。
然后乌克明和罗奇冲了进去,乌进忠是三十来岁的一个小伙子,他的老婆秦玉瑛才二十三四,长得十分妖媚,两口子正在吃饭,一个仆妇抱着他们才满周岁的儿子坐在一边喂粥,乌克明一进屋子就指挥手下亲丁绑人。
乌进忠脸色吓得雪白,跪在地下直叫:“大人饶命。”
不问情由,先叫饶命,可见他是情虚,乌克明见状更是生气,上去踹了他两脚,恨恨地骂道:“该死的东西,丧尽天良的奴才!我待你亲如家人,把你提拔至如此地位,你却是这样子报答我。”
乌进忠刚要开口,他的老婆秦玉瑛却抢先道:“将军,不管你对进忠如何提拔,他终究也只是个奴才。不但他自己是奴才,连他的子子孙孙都是奴才,你们乌家的奴才,他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吧?”
乌克明的脸色气得焦黄,怒声道:“奴才?那家的奴才有这么好命,你们家里还用着奴才呢?”
“那也只是地位高一点的奴才而已,在名义上,他仍然是你们乌家的家奴,所以他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摆脱这种奴才的身份。”
罗奇冷笑一声道:“话说得不错,可惜路子走错了。跟着一批强盗走,就算不是奴才了,也是个罪犯,那可比奴才都不如了。”
乌进忠待要开口,却被他老婆一瞪眼吓住了,不敢开口。这情形给罗奇看在眼中,也不动声色。
当下吩咐把乌进忠一家都捆上了,连同他家的佣人也都捆在一起,只有秦玉瑛仍是蛮横地道:“乌将军,你把利害关系想清楚。这些年来,你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证据落在咱们手中,我们若是有个不测,你这将军也完了。”
乌克明的脸色十分难看,拔剑又要砍人,但是罗奇把他给拉住了,吩咐把人送到将军府,严加看管。
然后他跟乌克明进入了密议道:“将军,相信我们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可能有什么把柄会被他们抓在手上的……”
乌克明红了脸低声道:“下官承恩相恭王爷提拔,得以成为一方重寄,忠心效主,那还有什么大把柄?左右不过是一点银钱不清而已。我这个将军年俸一万二千两,全部留在京里,养我那个家都不够,还得从我这儿寄钱去贴补,我在这儿全无收入……”
罗奇笑道:“边帅吃空缺已经成了惯例,连大小营宫,偏帅牙将都有份,朝廷不会对这种事过份认真的。”
乌克明道:“是的,这一份是明的,但也不能太多。新疆的兵是真正戍边用的,必须维持相当的足额,我们报十万人,至少也得有个八万,那两万人的空缺有上上下下好几个人吃呢!分到手的也有限,我们的另一项财源是胡人王公的馈赠与一些地方官的孝敬……”
罗奇笑道:“只是这些了?”
“不过就是这些了,下官不敢说一清似水,却也不是专为发财到边疆的。做将军的不会闹穷,但绝不可能只靠国家的俸禄,相信皇上也清楚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
乌克明道:“朝廷可以默许将军弄点钱,却也不能承认这是公开合理的。如果有人举出证据,由御史向上一奏就完了,朝廷也掩不住了。”
罗奇笑道:“通常这种奏折只到军机处为止,就会留中不发了。除非情节十分重大,那才会交办,军机处有恭王爷主掌,将军的地位还稳得很。将来即使军机处换了人,只要将军会做人,地位也不会受影响的……”
乌克明擦擦头上的汗道:“是!是!罗公子好像对官情熟得很。”
罗奇道:“我只是因缘凑巧,跟裕贝勒交上了朋友。承他不弃,又把一些朝中的事务拿来问问我这个正一品布衣老百姓的意见,所以我才比别人多知道一点。恭王爷手中,那样的奏章多得很,都没有交下去。假如将军担心的只是这一些,倒是不必担心!”
乌克明道:“除此以外,下官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其实那些情形,恩相也有私函来告诫下官,叫下官诸事小心,多为国事操心,莫负朝廷圣恩……”
罗奇道:“假如将军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劝将军下定决心,跟这些匪徒周旋一下了。
如果将军因此而低了头,那才是真的辜负了恭王爷的一番栽培了。”
乌克明只有连连称是。他发现罗奇十分厉害,他早就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而且京中的恭王父子,把自己也扣得死死的,自己的三目一行,早就有人报到京师去了,说不定也早有人具章弹劾了。只在恭王的手中被压了下来,看来自己如果不死心塌地的为恭亲王效忠,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罗奇倒是够狠的,他在当天的下午,就把秦妈母女俩个人提出来,在帅府门口,以通匪的罪名,判了个斩立决。
事情当然还是由乌克明主持的,可是乌克明实在作不了多大的主,连行刑时都要罗奇在一旁点头示可。
他心中的确是不愿如此决裂的干法,因为得罪了一批亡命之徒,报复起来必然很可观,而报复的对象,也一定是他这迪化将军。
可是他也不敢反对,罗奇与恭王的关系不去说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中为匪徒侵入,他如果再不努力治匪,那就有通匪的嫌疑了。
罗奇在街市口当众斩了秦氏母女,将首级跟那些教匪们一起号令示众,然后从牢中调出了乌进忠,先叫他看了行刑的经过,回到衙内后,再将他推过来,罗奇沉下脸道:“乌进忠,你已经看见了,被斩首的的确是你的妻子和岳母,你以为她们的势力庞大,可是将军没放在心上,仍然当众明正典刑了……”
乌进忠脸色如土,只有叩头的份儿了。罗奇沉声道:“你也许以为她们的后台很硬,可以胡作非为了。可是将军在市内公开执行斩刑,却没有人敢出来有所行动,这就证明她们的后台只是纸老虎,并没有真正的实力。”
乌进忠只有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罗奇冷笑道:“以你的行为的确该死,可是将军念你跟了他一场,毕竟不太忍心,有意开脱你,但是你究竟值不值得饶恕,还要看你自己。”
“是,是,小人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将军不杀之恩!”
“好,你现在该说实话了,你老婆的后台究竟是谁?”
“她们是忠亲王和索伦贝子的手下,是朝廷的密探。”
乌克明听得十分震惊,差点没跳起来,厉声叫道:“你胡说,怎么会是这个背景?”
乌进忠道:“是真的。索伦贝子进驻此间时,秦玉瑛曾经带小的秘密晋见过,他当面许下小的一名参将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