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第355/375页


  此刻李绝听见庾约“敲山震虎”的,几乎按捺不住要反唇相讥。
  他不失时机地抓了一块炒糖塞进嘴里,不给自己多嘴的机会。
  星河并没立刻答话,而是扶着庾约的左手,让庾凤臣在旁边椅子上坐了说话。
  庾约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伤的不能动了。
  但还是任凭星河扶着自己在旁边落座。
  星河自个儿却没有坐,而是站在他的身旁:“庾叔叔,先前燕王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完结了?您没事儿了对吗?”
  庾约“嗯”了声:“也许吧。”
  星河问道:“小绝跟您提了什么?您能告诉我吗?若……不能说也无妨,回头我问他就是了。”
  “你问他?”庾约垂着眼皮:“你跟他,亲密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了是不是?”
  星河有点局促地绞了绞手,终于大胆地看向庾约,轻声地:“其实,我跟小绝……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他们本该无话不谈,本该最亲密的交心……却因为那些身不由己跟情非得已,竟磋磨了这两年。
  星河这一句,非但出乎庾约的意料之外,甚至连室内的李绝都听呆了。
  李绝方才为了堵住自己的嘴,嘴里塞了些炒糖,他嫌太甜腻,又送了个糖雪球。
  此刻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鼓着腮帮子,倒像是个仓老鼠。
  庾约嘶了声,满心的酸涩,口不择言:“你、你也要向我炫耀?”
  “炫耀?”星河一怔,忙又摇头:“庾叔叔,你别介意,我只是说了一句心里话。”
  “心里话。呵。”
  星河并不在意庾约的冷态,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人。受了这种磋磨,能够如何?
  而且星河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李绝在一起,就算有些话再难开口,她也不惮开口。
  “是心里话,”星河望着庾约,温柔而坚定地,“我感激庾叔叔曾经在我危难之时,救了我。这么多年也把佑哥儿照料的很妥当,就算不看别的,只看佑哥儿,我也该心存感激,不过,我势必是要负了庾叔叔的,因为我、我想……跟小绝……”
  “别说了!”庾约不等她说完便有些暴躁地起身,他的声音更是嘶哑的可怕:“我不想听这些,你喜欢如何就如何吧,放妻书不是给了你了吗?你去啊,何必假惺惺地跟我说这些,他恨不得杀我,你又来诛我的心,你们真的是存心要折磨我是不是?”
  他勉强说完,便已经咳嗽成一团。
  “不是。”星河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给他轻轻顺气:“不要说这种气话,庾叔叔你心里知道的。”
  庾约推开她,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仰头想了会儿:“星河儿,不必多说了,毕竟说什么都没用。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
  星河咬着唇。
  庾约扫过华滋堂安静的里间,他当然知道李绝在,毕竟,李绝是不会放心让星河单独跟自己见面儿的。
  “我后悔,”望着星河,他沉声说道:“我当时为什么就听了你的话,没有痛下决心调动……”
  “庾叔叔!”星河不等他说完便上前拉住。
  同时她伸手过去,好像要捂住他的嘴,可小手却又没有真的落下,而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庾约闻到熟悉的馨香沁入口鼻,在瞬间仿佛已经将他麻醉。
  詹老太君离开太后寝宫后,跟庾约在燕顺堂见了面。
  庾凤臣进内的时候,眼角还是有些湿润的,看到老太君坐在堂中,他稍微快走了几步,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右手不便。
  “老太太,”庾约行了礼,忍痛起身:“他们传您进宫做什么?”
  詹老太君端坐在椅子上,冷静地打量庾约脸上身上的伤,却并没有问他为何受伤:“太后娘娘,召我去商议一件事。”
  “什么事?”庾约问,实则心里已经有数。
  詹老太君道:“太后,给我看了一张婚书。”
  “婚书?”庾凤臣眉峰微蹙,只望着老太君。
  只听老太君继续说道:“你大概猜到了吧,那是……当今皇上、跟星河儿的婚书。――是在星河儿没上京之前,在驿马县内定的婚书。”
  庾约张了张口,吸了一口气。
  他察觉到唇角的伤在沙沙地疼,又慢慢地合上了嘴。
  詹老太君看着庾约的神情,缓缓道:“太后说的很清楚,星河儿早在县城的时候,就由她的外公、外婆做主,许配给了当时还是小道士的皇上。”
  庾约轻轻地一笑,有一点微凉,不置可否。
  当时,太后把县城内的官府出具的婚书、媒聘等给老太君看。
  詹老太君其实并没有很震惊,她毕竟不是那种肤浅无知不经世事的老妇人。
  按照太后的说法是,星河儿跟小道士在县城成亲后,阴差阳错分开。
  后来李绝于盛州逢难、生死不知。而星河偏偏又有了身孕。
  多亏了当时,庾约主动要求跟星河成亲,先把这个孩子认了下来,一是保全皇室血脉,二来也是保护她们母子。
  詹老太君老于世故,虽然婚书看着不差,但细细一想就能想到,这其中有太多的蹊跷。
  她本来可以质问。
  但有一点,老太君也是没法儿开口的,那就是佑儿确实的、不是庾约的孩子。
  更何况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而是整个国公府的大局。
  新帝明显对于庾约是有些针对的。
  而敬妃,在燕王宫变之时里,确实参与的很深。
  假如庾约竟不肯撒手的话,就算庾约没犯错,按照敬妃的罪责,那对于国公府的处罚,若是从重,抄家灭族,不在话下。
  庾约听老太君说完,吁了口气: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婚书?
  哈,这种机妙的法子,以李绝的心思,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应该是太上皇的手笔。
  真是……果然极偏爱李铖御啊,居然给他谋划的天衣无缝。
  詹老太君目光沉沉地看着庾凤臣:“凤臣,还有一件事。”
  “您请说。”
  “你写给星河儿的放妻书,是不是真的?”
  庾约垂着眼帘:“是。”
  老太君问:“你为什么要写这个。”
  庾约沉默了片刻:“当时情形紧急,给了她这个,她就能离开国公府。”
  “呵,”老太君笑了:“凤臣,你的意思是,你为了星河着想,而做好了国公府会被抄家灭族的准备吗?”
  庾约重又跪地,道:“我知道是我连累了老太君跟府里,但是……我其实、并没有就做那种弃国弃家之举,只是朝堂上的事,变幻无常,谁也说不准。”
  詹老太君长叹了声:“我知道,你毕竟还是个明白轻重的,所以并没有就把整个国公府拉入水中。可是……”
  老太君再度细看他身上的伤:“你明明是最聪明的,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庾约垂头不语。
  詹老太君道:“好吧,公事上,且不说了,只说私事的,你且告诉我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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