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第36/375页


  窗外有啾啾的鸟鸣声传来,如梦似醒。
  平儿掀开帘子往内看了眼,见星河仍是卧在炕上,合着双眸很恬静地睡着。
  她又惊又笑,忙上前扶着星河的肩头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叫了两声,星河睡眼惺忪地醒来:“嗯?”
  平儿俯身打量她的脸,见肤色明润如玉,因为初醒,眼中像是有无限星光似的朦胧闪烁,叫人又怜又爱。
  “姑娘,也好起来了。老太太问了几次,生怕你身上有个什么不舒服。”平儿悄悄地说。
  星河的眸色顿时清醒了几分:“是、是吗?几时了?我睡过头了。”
  看她着急地要起身,平儿叹息:“晚上几乎一宿没睡,不睡过头才怪呢。”
  星河才把头发撩到身后,闻言手势一僵。
  平儿拿了她的袄子给她轻轻披在肩头,眼神带点责备地望着她。
  目光相对,星河的脸颊上飘来淡色的红晕,有些许心虚地嗫嚅:“你……你说什么……”
  平儿本来不想说的,见她这般,便回头看了眼门口,见无人,才轻声道:“就算我睡得死,也不能像是死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昨晚上……闹的那样,我难道真的一点看不见?”
  星河窘的把脸转开,又怕羞又怕输人的说:“你……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谁闹得什么样儿了。”
  平儿拢着她的肩头:“姑娘,我不是说你呀,我纵然是个笨的,也知道点道理,昨晚上不是小道士第一次来是不是?”
  上次那个平白出现的烧鸡,已经让平儿疑心了,天上总不能掉烧鸡,也不至于有个什么黄鼠狼子拖了来的。
  只不过星河不说,她也没法儿查起。
  昨晚上平儿本来睡得很沉,但到底关心星河,朦胧间仿佛听见星河说话,半梦半醒,看到灯影下两个人坐在一块儿,正谈论什么“桓公匡合,济弱扶倾”等她不明白的话。
  细看,原来那个竟是之前遍寻不着的小道士。
  平儿当时吓的不轻,本来要起来的,可又知道自己的姑娘脸皮薄,若是此刻撞破了,只怕她受不了,所以一直装睡。
  幸而两个人没做别的什么,都只是在讲书说词,平儿偷偷地听了一阵,才放了心。
  她恍惚中几乎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却察觉气息不对。
  屋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漆黑一片。
  她以为小道士已经走了,暗暗往身旁摸了把,却仍是没摸到星河。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有两道影子面对面站着……好似靠在一起。
  平儿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依稀听到星河求饶般的:“别……”
  那一刻平儿的心狂跳不已,最终,却还是假装梦呓的,含含糊糊说道:“姑娘?几时了,该睡下了……”
  多亏那一声,星河及时醒悟,挣脱了小道士的手。
  星河只以为平儿什么也不知道,没想到平儿什么都知道了。
  平儿不愿意责备星河,而只是气恼李绝。
  见星河羞窘,她便低声道:“我知道这跟姑娘不相干,都怪那小道士,白日青天的叫他呆着他不留,半夜三更的跑来干什么?我看他就是另存心思呢,姑娘别看他生的嫩,他到底是个男人……”
  星河把头深深埋低。
  平常只有她训斥平儿的份儿,没想到在这种事上给平儿“教训”了,她揪着一点垂落的发丝,勉强道:“什么、什么男人,他才多大。”
  当初杨老太太请李绝来给星河看病的时候,星河还忌惮说他毕竟是个男人,而平儿的说辞是“什么男人,他比姑娘还小”。
  如今短短几天,两个人的说法竟倒了过来。
  平儿哑然失笑:“我的姑娘,别忒小看了他呢,他可只比你小几个月而已。再说姑娘生得这么好,是个人看了就心动,我就不信他看不到。”
  星河忍无可忍,抬手打了她一下:“你还胡说?”
  平儿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姑娘是聪明的,你心里有数就行,横竖我是怕姑娘吃亏呢。”
  “谁吃亏了……”星河的唇动了动,又想起小道士也这么警告过她,不过李绝指的是庾约,她嘀咕:“怎么总说我,我当然知道分寸,哪里就吃什么亏。”
  平儿问:“那昨晚上呢?”
  星河咬了咬唇:“你别多想,也没做什么。”
  当时屋内没有灯光,平儿没看的很清楚,怀疑地看着星河:“真的?我明明听见……”
  星河忙阻止了她说下去,辩解:“那只是、只是因为捡书……不小心握了手。没有别的。”
  “只是握了手?”平儿狐疑。
  “你怎么还问,难道我跟你说谎?”星河恼羞成怒地推了平儿一把:“你出去打水,我要起了。”
  冯老爷子一早出门了,杨老太太见星河无碍,便也放心。
  她的腰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僵硬难动,已经能够撑着些试着起身了。平儿扶着她在院中走了几次,彼此甚是欣慰。
  只是毕竟正恢复中,老太太有些累,外头又冷,便又进了里屋,去剥之前邻居送来的花生。
  她又道:“等我炒一些,什么时候送去小罗浮山,给小仙长留着磨牙。”
  星河总算得了点空闲,正捧着之前的琴书在看,听了这句心头一动。
  平儿进来,哼唧着道:“老太太可惦记着那小道士呢,倘若知道他半夜不干好事,还不知如何。”
  她原本一口一个“小道长”“小仙童”或者“小仙长”,因为昨儿晚上看见李绝胡闹,便统一地又变成了“小道士”。
  星河心一跳,啐了口:“你又说?”
  平儿笑道:“不过说来也多亏了那小道士,不怪老太太惦记着他,对了……姑娘知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他生辰了。”
  “什么?”星河很意外,凝神问:“什么日子。”
  “昨儿老太太闲聊起来问过他,就在本月二十四日,老太太还说要给他包包子吃呢。”
  星河想起跟李绝说话的时候,他是提过一句他的生日是冬月,只是星河没问仔细,听到平儿提起,微微心动。
  平儿看她的反应,却后悔自己多话了。
  那小道士不知轻重,何必告诉姑娘这个,看着样子是又惦记上了。
  她故意咳嗽了声:“姑娘,老太太去歇着了,你不如也补补觉吧,我看你的眼圈有些黑,必然是昨晚缺觉的缘故。”
  星河揉了揉眼:“待会儿吧,我看看这本书。”
  平儿抿嘴笑道:“真的要考女状元了,这没日没夜的只是看书。”
  星河晃了晃手中的琴谱:“这个跟昨儿的不一样。这个是琴书,比昨儿的容易些。”
  平儿探头看了眼,见上面扭扭曲曲的字不成字,不由皱眉:“这是什么天书,我可是一点不懂。姑娘悠着点,累了就歇会儿,不管学什么也不用这么急。”
  星河见她出去了,便擎着琴谱盘膝在桌边坐了,一边看着书,一边提起右手,在绿绮的弦上轻轻一拨。
  “铮”的一声,琴弦簌簌抖动,那悦耳空灵的音直入耳中。
  星河如闻天音,心里竟甜丝丝的,只要继续听下去。
  纤纤的手指半垂,在琴弦上抚过,起初生涩不成调子,但慢慢地,就有了一点儿音调的雏形。
  平儿在厨下忙碌,听到里头先是单单调调的音,但慢慢地,就有鏦鏦铮铮的曲子流淌出来,平儿又惊又喜,连杨老太太也走出来看顾。
  却见里间,星河盘膝坐在炕上,神色专注,竟没留意老太太跟平儿掀帘子向内打量。
  平儿晓得星河从来没摆弄过这些东西,她更不知道古琴是最难学的,而只觉着自家姑娘果然聪慧非常,才上手就学的有模有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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