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长公主之令》第104/169页


  变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前方好似传来动静,孙凌瞿的声音传来:“公主小心,这里有蛇!”
  蛇?
  此处阴暗潮湿,若有蛇倒也属平常。
  但很快,陈媛就发现她想错了,蛇吐信的声音嘶嘶传来,陈媛脸色顿时变得难堪,她不怕蛇,但却觉得恶寒,不断有小蛇爬过来,让禁军稍乱了阵脚。
  这分明是蛇窝!
  徐蚙一斩断一条蛇,掐着蛇头,道:“大部分蛇无毒。”
  陈媛适才吃的干粮都快吐了出来,这岂是蛇有毒无毒的问题?哪怕无毒,被咬上一口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阿冽战战兢兢地开口:“这蛇平日里不咬人,喜暗怕光。”
  陈媛扯了扯唇,只觉得在说废话,哪怕这些蛇喜欢黑暗,他们也不可能将火把熄了,徐蚙一也说了,只是大部分蛇没有毒,难道让他们在蛇窝处于一种看不见的状态?
  这和送死有何区别!
  就在陈媛烦躁时,一直安静没有动作的沈柏尘忽然拉住她,身子往旁边一栽,猝不及防下,陈媛就被带入一片黑暗中,她察觉脚踝处一疼,低头就见徐蚙一斩断一条咬在她脚踝处的红蛇。
  下一刻,她就看不见徐蚙一了。
  因为,她不知栽到了何处,她亲眼看见在徐蚙一去斩蛇时,一道石门被关上,顿时她脱离了大部队,徐蚙一脸色大变的模样被隔绝。
  那条红蛇可能有毒,只短短几个呼吸,她就察觉脚踝处传来麻木的疼痛,陈媛脸色稍白,沈柏尘不知将她拉到了哪里,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台阶上朝下翻滚。
  浑身皆疼,膝处、手肘、后背无一处不疼,黑暗中,似乎有人护住了她的头,不知翻滚了多久,陈媛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一抹光亮。
  是一片山谷,有溪流缓缓,似通往外间,很安静。
  陈媛浑身疼得动弹不得,只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冷眼觑向将她护在怀中的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沈柏尘松开了手。
  沈柏尘的情况似乎比她还要糟糕,他脸色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将手藏进了披风中,但陈媛依旧闻到了血腥味。
  她什么都没有说,撑着地面,半晌,才将自己挪到山谷边,靠在石壁上,勉强可以平视沈柏尘。
  陈媛不知道沈柏尘究竟是预谋已久,还是想拉她躲开那条蛇。
  可陈媛却不敢对沈柏尘掉以轻心,所以,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扯了扯唇:
  “徐蚙一他们都在上面,你只把我一人拉进来,又有何用?”
  该得到的东西,他们一样不会少。
  这句话几乎就是撕开了脸皮。
  沈柏尘眼睑稍颤,但他没有回话,他忽然按住胸口咳嗽了一声,陈媛清晰地看见他手背上血肉模糊,应该是滚下来时,护住她才受得伤,剧烈咳嗽后,他唇角印了一点殷红。
  陈媛瞳孔倏然一缩,他手上的伤看着再骇人都不如唇角的一抹红给她的震惊大。
  陈媛一直都知晓沈柏尘的身子差,可一旦咳出精血,这个人也就命不久矣了。
  不过很快,陈媛就没有心思去想沈柏尘的身子如何了,她被咬到的那条腿几乎都动弹不了,意识渐渐恍惚,她紧咬着唇瓣,刺疼依旧无法带来清醒。
  她快撑不住昏过去,可身边却没有可信的人,陈媛极度地不安,她握紧了袖子中一直用来防身的匕首。
  倏然,沈柏尘似乎察觉不对劲,他站起来,向陈媛慢慢地走去。
  他坐下来,忽然很平静地说:“公主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陈媛哪想听这些?连握紧匕首的力气几乎都快没有了,她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刚刚作甚要撕破脸皮?
  “二十年前,大周最年幼的皇子。”
  沈柏尘说得风轻云淡,但陈媛却心下狠狠一沉。
  若搁在她身上,害她国破家亡的人就在眼前,她只怕会杀之而后快。
  沈柏尘向陈媛伸手,陈媛没有反抗之力,所以,沈柏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陈媛的匕首。
  一道台阶直通谷底,可惜,这么久了,那台阶上依旧没有动静。
  陈媛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她低眸,不动声色地说:
  “二十年前,大周皇帝下旨,所有皇室子弟皆自尽于皇宫中,所以,你抗旨了?”
  抢了陈媛的匕首,沈柏尘却若无其事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好似听出了陈媛再拖延时间,所以,他没有继续回答,而是拿着匕首靠近了陈媛。
  陈媛眸色稍沉,她偏开头,却懒得去说一些讨饶的话。
  临死前,不妨给自己留点体面。
  总归她死后,沈柏尘也活不久,徐蚙一会叫他下来陪她!
  她闭上眼,毒素似乎还在蔓延,她心中呸了声,都要死了,还要受蛇毒这番罪!
  然而,她久久未等来疼痛,反而,有人掀开了她的裙摆,陈媛倏然睁开眼,要痛斥沈柏尘恶心,可触目所及,却是沈柏尘用匕首划开她脚踝上被蛇咬到的伤口。
  那处早就青紫,伤口被划开后,黑色的血液汹涌而出。
  猜到他要做什么,陈媛有些怔然,可沈柏尘已经俯身而下,虚白的唇渐渐贴近伤口,陈媛倏然攥紧了衣袖,脚踝处的疼都似乎可以忽视了,她怔怔地看着沈柏尘,眸中皆是茫然困惑。
  沈柏尘说了自己的身世后,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死敌。
  哪怕仇恨是由他们父辈挑起的,可若说和他们无关,似也太无耻了些。
  那……沈柏尘为何要这么做?
  沈柏尘吐了一口黑血,又俯身而下,陈媛咬紧唇瓣,这副场景应该是暧昧旖旎的,可陈媛却生不出任何亵渎的心思,她堪堪哑声:
  “……你会死的。”
  他的身子早就从骨子里烂掉了,如今吸了毒血,哪怕他很快吐出来,也未必没有一丝流入四肢骸骨,哪怕只有一丁点,对于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沈柏尘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那处伤口的血色变成鲜红,他才停下来,无力地坐在陈媛身边,他将那匕首还给了陈媛,才回答陈媛先前的问题:
  “我没有抗旨。”
  哪怕他当时年幼,可他的确奉旨自杀了,是徐老将他偷偷带出来。
  沈柏尘就坐她身边,无力仰着头,他眼中有些恍惚,仿佛在看向什么早就不存在的东西,他似乎只是将一段故事轻缓道出:
  “公主见过我身边的那位老仆,我该称他一声外祖父。”
  “那日狩猎时,截杀公主的人,是我亲表弟。”
  这是他在这世间唯二的亲人了,可以说是,都死在陈媛手中。
  陈媛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但她没有说话,因为再来一次,她依旧会派人去截杀那个老仆。
  “他将我带出皇宫,告诉我要替大周报仇雪恨,教我读书,让我习武。”
  他年幼时当真饮了毒药,初见时,他未曾对陈媛说实话,他这一头银丝有悲痛缘故,可更重要的是,是当年中毒所致。
  陈媛听到这里,却拧了拧细眉:“习武?你的身子不适合习武。”
  习武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慢性毒药渐渐残害他的身体。
  沈柏尘只扯了扯唇,对她的话根本没有泄露意外的情绪,陈媛当下了然,他早就知晓了。
  徐老会让不管不顾自己孙儿的死活,那么当初救沈柏尘的原因,就绝对不会是怜惜外孙。
  沈柏尘说:“从那时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大周皇室血脉,本就该是天子。”
  “我要替大周报仇雪恨,要带他们重返故土,要将大周的旗帜重新树立起来。”
  所以,他当初刚醒过来时的兴奋很快就散了,无人记得他是大周皇子中最调皮、最不爱念书的那一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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