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长公主之令》第105/169页


  “我是大周残余的血脉,没有选择的权力,我若想要平稳地生活,就是罪大恶极。”
  这是自幼所有人都告诉他的事情,他被困在一方院子中,不断地读书、习武、生病、喝药,然后,有一天时机成熟了。
  他的外祖父来告诉他,他们该启程了。
  一路北上,路途中,他们经过很多个地方,遇到了很多人,但外祖父告诉他,要心如止水,不可玩物丧志。
  他要去接触一些人,要将名声宣传出去。
  然后,在初进皇城的那一日,有一人站在高高的楼台上,喊他小郎君。
  四周人都惊诧地看过来,他回头抬眸,就见那人着一袭红衣,笑得张扬明艳,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视线,是他心心念念却不得为之的肆意。
  陈媛不知说什么,他在活下来的那一日,就注定了所有人会将期盼放在他身上,那些人会为他卖命,同样的,所有压力都倾轧在他身上。
  和他相比,陈媛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有陈儋替她扛起了一切压力,她只需要肆意而为。
  陈媛仍是不解,既然身负压力那么久,为何还要救她?
  她如实地问了,沈柏尘只抬眸看向她,和往日每次看向她时一样,很平静很冷清,没有很多情绪,他眼睑颤着,顿了很久,才道:
  “不知道。”
  冲动下,将她拉了进来。
  拉她进来,从不是因为要害她,而是因为知道上面才会危险。
  这个答案让陈媛哑声,有一刹那她意识到了什么,稍移开视线,不再问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句:
  “那日在观音寺,你许了什么愿?”
  念在他救了她,待出去后,她也许可以帮他实现那个心愿。
  沈柏尘顿住,他几乎微不可察地看了陈媛一眼。
  那日他没有许愿,因为他不知道要许什么愿。
  究竟是当初大周不灭,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身份终可配得上她?
  还是若他只是沈小郎君,二人之间没有血海深仇?
  他犹豫不决,最终没有许下任何愿望,从一开始就不信神佛,又何必将妄想寄托在神佛身上?
  沈柏尘忽然咳嗽了起来,咳得很凶。
  陈媛顿时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她想抬手替他抚抚后背,可终究,她没能将手放上去。
  肩膀上似倒了份重量,沈柏尘无力抬起头,只能倒在她身上,唇角的鲜血弄脏了她的衣裳,沈柏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若是平日,她恐会嫌弃地推开他吧。
  他轻轻扯唇笑起来,女子家的确该娇气。
  视线渐渐恍惚,似乎又见那日她一袭红衣站于高楼,笑语晏晏地问他:
  ——欸,这位小郎君,可是刚来长安?
  他终究没有问她,若他只是沈小郎君,她可会叫他站在身边?
  所有心思皆化为一句:
  “公主,那支梅花枯了。”
  他也无法让她看见,白雪红梅和他了。
  作者有话说:
  ——白雪红梅加柏尘,方才是叫人刻骨铭心的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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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霍余和徐蚙一打开石门,从台阶上下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场景——一对男女相互依偎着倒在石壁旁,女子衣裳凌乱,脚踝处有一滩血,而男子埋在她脖颈处。
  仿若亲密无间。
  霍余脚步停在了原处,他愣愣地看着这副场景,他知道陈媛的性子,偶尔的洁癖,对敌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而沈柏尘的身份注定了和她站在对立面,她……怎么会允许他靠得这么近?
  徐蚙一向前跑去,打破了他的怔然,霍余回神,快步走到陈媛身边,待看见她脚踝处的伤和那滩血,心中狠狠一沉。
  他半抱着陈媛,不动声色地将沈柏尘推到徐蚙一手中,徐蚙一拧眉看了他一眼,霍余仿若不知,沉声去喊陈媛:
  “公主?”
  陈媛只觉得有人在喊她,她艰难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她只轻蹭了蹭他肩膀,软趴趴地喊:“霍余。”
  霍余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适才刚进来的场景却说明了很多事,他将女子搂在怀里,动作不敢过大,低声很轻:
  “公主,我在。”
  陈媛很累,可能是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山上,或许是身上的疼痛错觉,总归她很累,这时只想闭上眼不欲动弹。
  这么想着,她就做了,她埋首在霍余脖颈处,很快就沉沉入睡。
  霍余打横抱起陈媛,将视线放在徐蚙一身上,这么大动静,沈柏尘都未醒来,徐蚙一对他轻摇了摇头。
  霍余轻拧了拧眉,不知作何想,淡淡道:
  “公主累了,先下山。”
  他扫了眼沈柏尘,顿了顿,才添了一句:“将他也带上。”
  *********
  陈媛醒来时,她已经身处安陵村中了,出行条件简陋,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脸上,陈媛刚睁眼,就不得不又闭上眼睛。
  盼秋听见动静,忙忙过来扶起她,明显地松了口气:“公主醒了?”
  陈媛有些头疼,但脚踝处的疼减轻了很多,她抚额,问:
  “我睡了多久?”
  “一日一夜了。”
  陈媛哑然,这么久过去了吗?
  她眼睫轻颤了颤,想到在山谷中发生的事情,耷拉下眼睑,才问:“沈柏尘呢?”
  话音甫落,盼秋和盼春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陈媛抿了抿稍涩的唇瓣,她知晓答案了,其实并无意外,沈柏尘的身子差到那种地步,还帮她吸了蛇毒,在山谷中的时候,他就没坚持下去。
  盼秋打破沉默,端起一旁的粥碗:
  “公主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陈媛恹恹地,一日一夜未吃东西,但她却没有食欲,轻蹙了起细眉。
  “吱呀——”木门被推开,发出陈旧的刺耳声,陈媛一抬眸,就看见了霍余。
  他和在长安时似乎无甚差别,只眉眼间多了些疲倦,也是,她这一行吃喝玩乐到洛劢城,霍余则不同,风尘仆仆地赶了那么久的路,才赶在她们之前到了安陵村。
  陈媛安静地看着霍余走近,忽然想起,在沈柏尘夺了她的匕首时,她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好似就是他。
  古怪地叫陈媛纳闷,她觉得即使临死前,她想起的也该是皇兄,再不济也得是盼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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