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嫁到》第70/105页


  “再则庶福晋也交代了,不让你同小阿哥接触,小阿哥最是爱去园子里看嘎子们捕雀子了,往后你便是连园子也别去,免得庶福晋怪罪下来,你可是担待不起的……”
  “别怪主子们都忌着你,你自个儿也该心里有数,且不说你的出身如何,仅那一桩轰动一时的事,便是注定了不得善终,也不知贝勒爷是怎么想的……”
  ……
  那婆子头戴扁方、身穿青蓝主打的窄身旗服,从打扮和气质来看,无疑是一个官家的仆役,而坐在炕桌另一端的年轻女子,虽然衣着并不格外华丽,但仅从雍容婉约的韵味来看,也必然高出那婆子许多,却是被那婆子头头是道的数落着不是。
  那婆子理直气壮又傲慢无礼,就像是训诫儿媳的婆母一般,古代的等级制度如大山一般压在平民头顶,难道在这里有不同解析?
  且看那婆子大刺刺的坐姿,如同在大炕上生了根似的,这颠倒乾坤的奇景,怎不让人感到莫名?
  虞姑娘费解的盯着炕桌另一头的年轻女子,那张面孔化成灰也必然为她所熟悉,她,便是上一次梦境中娇艳欲滴的燕青。
  燕青面色平静的端坐在炕桌一旁,她已然不同于上一次梦境中所见的风情万种,而是洗尽铅华粉黛不施,简简单单的两把头上只插了一只翠玉簪子,身上穿着一件月色缎绣玉兰蝴蝶纹夹棉旗装,外面罩了一件藕色的滚毛坎肩。
  那婆子的装扮虽与一般的仆役无异,但那御寒的坎肩却是赫赫然滚着略带杂色的碎貂毛的,看样子怕是一只颇得主人心的超级狗腿子。
  看她二人的穿衣打扮和室内的布置,所处的季节必然是大冬天无疑,然而大户人家冬季必备的取暖用具却只见燕青手里的一方旧旧的暖手炉而已。
  再看这一间所处的居室,格局小巧紧凑、梁柱周正大气,俨然是大户人家宅邸中的偏隅,只是陈设过于简单,加上缺少取暖设备,而显得有些凄迷。
  虞小倩纳闷的瞅着眼前所见的这一切,脑海里翻腾着各种揣测和猜度,回想起那婆子嘴里念叨的“格格”和各级福晋,心中乍然一震:清初各大王公贵族的小妾不就被称为“格格”么?难道……难道说,此时燕青被多铎收进府邸做起了小妾?
  念头刚一落到这里,那厢的燕青面容平静的吐出了话语。
  “嬷嬷的好意提点,燕青已一一记下了,这儿不比得各门福晋的院儿里,久坐免不了侵入寒邪,这就不多留您了……”说罢,拂了拂袍面儿,站起身来,看也不看那婆子,朝着房门走了两步,扬声喊道:“娥儿,送送伊哈嬷嬷。”
  青蓝色的夹棉门帘应声掀起,打外面钻进来一个小姑娘,虞姑娘定睛一看,呵,好家伙,这不就是那荷府里侍奉燕青的小丫鬟么。
  名唤娥儿的小丫鬟神色谨慎的向那婆子福了福,随即眼神飘向燕青,似在寻求进一步的指示,燕青明明看见了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装作没看见一样,只管轻轻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照办无妨,末了朝着那婆子颔首道:“嬷嬷好走。”
  那婆子气恨难平的黑着脸,怎奈燕青不作搭理,终了只得狠狠一跺脚,摇摆着肥硕的身躯走出了门去。
  娥儿赶在前头打起了门帘,其间偷瞥了燕青一眼,见她仍是一副别无吩咐的样子,只好随着那婆子一道走了出去。

  『第105话』 一梦存芥蒂
  只待那婆子一走,冷面玉佛一般的燕青顿时卸下了桀骜刚强的面具,神情凄厉的瘫在了大炕上。
  不多一会儿,那名唤娥儿的小丫鬟回来了,一进屋就奔到跟前来,接了燕青手里冰凉的暖炉过去,添炭、拂尘、罩了暖套递回,继而快步走进里屋,拿了件大氅出来,披在燕青肩上。
  默默无声的归置好之后,这才立在一旁,哀哀的怨道:“姑娘可不要这么作践自己,纵使这贝勒府的日子再是难熬,贝勒爷却是真心待姑娘的,只等贝勒爷他日班师还朝,姑娘受的这些苦便可终结了。”
  末了见燕青并不言语,进而又道:“嬷嬷们上门训诫左不过是想替主子显显威势、再顺势讨些好处罢了,姑娘何必同她们较劲?支些银两打发了不就得了么?那伊哈嬷嬷是嫡福晋身边的红人,哪里是姑娘得罪得起的。”
  虞小倩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看到这里已是难过起来,那名叫娥儿的小丫鬟一如上次梦境中一般大小,只是个头略略长高了些许,想来之间不过相差了年许,可是早前所见的狡黠机灵已变了悲凉世故,不变的恐怕只有那一颗护主的心了吧。
  再看向黯然神伤的燕青,心里便更加难受了,珠圆玉润已变了消瘦憔悴,娇俏淘气换作了老成哀怜,这贝勒府难道是阿鼻地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成这副落魄的光景?
  燕青单手支头的靠在炕桌上,被娥儿的话激起了一丝凄惨的苦笑,道:“好一个‘得罪不起’!这贝勒府里何止一个卑贱的奴仆得罪不起,这里的嫡福晋、继福晋、庶福晋,各门各路的主子、主子下面的心腹、心腹手中的耳目卒子,皆是我虞燕青得罪不起的……”说罢凄凄厉厉的笑了起来,笑到眼中飞泪,笑到喉头哽咽,最后,笑到了泣不成声。
  娥儿心忧甚怜的扑通跪倒在地,揽住燕青的衣带嘤嘤落泪,直喊道:“姑娘别这样、姑娘别这样……”
  末了,燕青伏案埋首,将那些屈辱的眼泪全都洒向了暗处,宛若自语一般呢喃道:“天涯何处栖倦鸟,红墙绿瓦似囹圄。君上,我且被你的真心害惨了,早知如此,不如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相依偎……”
  虞小倩感同身受的酸了鼻腔,虞燕青是不是她的前世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
  虞燕青所受的委屈,她懂得;虞燕青心里的苦楚,她也懂得。
  她们同样付出了爱,也同样收获了爱,然而,时代的不同注定了她们经历不同、遭遇不同,更甚结局不同。
  听那婆子说的话,不难看出燕青的境遇之糟,从嫡福晋、继福晋、庶福晋,各个级别的妻妾均在找她的不痛快。
  她是否因受宠而成为众矢之的还未可定论,但必然是因那件“轰动一时的事”,加剧了众人对她的排斥,仆役们欺负她,必然是各门主子授了权的。
  诚然妓女的身份卑贱,但古时妓女未必淫贱,放眼历史长河,多少贞妾出身风尘,不一样的三贞九烈、一样的相夫教子,何必要将人一竿子打死?
  或许,这一切的道理都是枉然,只要沾染上女人的嫉妒心,道理二字便成了一缕空气,惟有泄愤才能让汝等安宁。
  虞小倩也曾厌弃过燕青的身份,但她比谁都能明白燕青所面对的爱情是怎样一段苦恋,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现代姑娘,与一个倚楼卖笑的清代妓女,两者间从出生背景上来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大抵是逃不过清贫的吧。
  这样的出身背景,要去仰望一个天皇贵胄已是遭人非议,何况是被他爱上……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倾坠得满面皆是,虞小倩是真的伤怀了,她未曾想到古代的宅门争斗有这么残酷,未曾想到多铎的后院团队有这么跋扈,更是未曾想到一段男女之间感情,竟然除了你情我愿之外,还有这么沉重的包袱需要背负。
  倾心爱一个人,本已被动,何况是跟一群女人同分一杯羹,更何况这群女人的背后皆有一个显赫的家族做支撑。
  想象着自己如燕青一般,强颜欢笑的目送多铎走向其他妻妾的跨院,继而在一整夜令人疯狂的构想中憋到内伤,与此同时,还要在每一次翘首盼良人的凄苦中,被一干好事者和奴仆恣意践踏,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不禁泪如雨下……
  伤感中身体愈来愈沉、愈来愈沉,沉得好似陷入了泥沼,愈陷愈深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成一团五彩缤纷的晶体,继而,颜色淡去,最后,变作了黑沉沉的一团……
  抽泣声如泣如诉的响彻在室内,当这一线哭声达到一个新高之时,房中乍然响起了一声莫名的呵斥。
  “虞小倩,你又在捣腾啥?”
  伴着这声呵斥,一只有力的臂膀探入到了被内,挖出那一具轻飘飘的身体,揽在怀里拼命摇晃。
  ――“你给我醒来!!!”
  空气中浮着潮湿带来的淡淡霉味,这股味道好生熟悉、又好生陌生,像是印象深刻,却新近接触的环境……
  虞小倩迷迷糊糊口-含呓语,心神失衡的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悲凉的心情正在疯狂叠加,鬓角和颈窝已被咸湿的眼泪打湿。
  “醒醒……醒醒!”有人用力的拍打着她的脸颊。
  温暖的被窝,坚实的臂膀,熟悉的声音,潮湿的味道……
  这是……
  这是……
  这是……
  是了,这里是盖子岐的烂尾楼!
  虞小倩猛地醒了过来,泪眼迷蒙的兀地张开,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气温带着一抹冬夜凌晨特有的森冷,然而,拥着她的那副胸怀却如同阳光一般,既光明又温暖。
  她无心去责问他为什么又摸黑爬上了她的床,只管一头扎入那怀中,两臂交缠而上,语无伦次的哭喊着,“你永永远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你那不可一世的过去了!我讨厌你的过去、讨厌你的家庭、讨厌你的多情、讨厌你的福晋、讨厌你的仆役,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多铎听得一头雾水,抬手摸索着虞姑娘的脑袋,怀疑她突发了癔症,哪知摸到了一手热泪,心下一惊,便想将她看个明白,可是苦于电灯的开关太远,怀中的人儿搂得又过于深切,顾盼了一番之后,只得就着这抹黢黑,重重收紧了两臂,拥着她冒出一句,“连我的奴才都骂上了……看来你这脑袋是没治了……”

  『第106话』 天堂在现代
  “你的脑袋才没治了!”虞小倩下意识的反击道,随后被一股浓烈的庆幸感淹没,拼命抱紧了多铎,将热泪洒向了他的胸襟。
  庆幸刚才那一切是梦而非现实;
  庆幸自己是虞小倩而非虞燕青;
  庆幸与多铎邂逅在现代而非清代;
  庆幸爱与被爱不必背负他人加诸的包袱……
  倘若虞姑娘的心底单单只是惘然兴叹的庆幸,这一场梨花带雨的啼哭兴许会很快停息,可是她无法忽视自己与虞燕青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难能自已的陷入了苦楚的心情,久久止不住心底的悲戚。
  多铎心怀疑虑却不得要领,只能在黑暗中紧紧回拥着她,喃喃不绝的哄着。临了,终是重重的皱起眉头,万分不解的问道:“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相识了这么久,我可是从来未曾见你这样过。”
  虞小倩抽泣着摇了摇头,夹着哭腔低低的嚷道:“你别问……你别问……我不想说……”
  她实在不想去重述那一个凄怨悲凉的梦境,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希望从今以后永远不要想起。
  然而这一切在多铎眼里就不尽然了,有什么私房话不能在爱人的怀抱中诉说?有什么伤心事不能对温柔的伴侣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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