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30/78页


  皇后看着那婢女,忽然垂下泪来,急忙佯作咳嗽,侧身将泪水拭去。“母亲…” 迟疑着对清远伯夫人开口,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恳切道:“母亲…能否将余姑姑留在宫里几日,照顾饮食?”
  “这…” 清远伯夫人显然是没有准备,面对皇后娘娘的要求,她不能拒绝。可…轻叹一声,“罢了!不过是个下人,就留下吧!”
  窗外的萱草花暗香涌动,有风吹过,琼片凄惶着散落一地。
  ……
  永和宫,灯火通明,如有白日,院中景致一览无余。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冠盛放,芬芳扑鼻。各色仙藤累垂,生机勃勃,苍翠可爱。明瓦红墙、雕薨绣槛,俨若仙宫。挂在飞檐之上的瑞兽铜铃,随风叮咚、清脆作响。
  “老夫人和夫人们要先去正阳宫参拜皇后娘娘,免不得交际应酬一番,主子别急。” 观棋将要给府里带回去的东西都摆好,拿着条陈一一核对。见主子在门前走来走去盼望着,出声安抚道。
  “什么时辰了?”沈明娇一身正二品妃服制,盛装华艳,神彩逼人。盯着宫门,总觉得时间流逝得太慢,又担心她们路上会遇见什么意外,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安定。
  “刚过酉时三刻。”
  “主子,来了!来了!” 入画欢快得像只喜鹊似的,小跑着过来报信。
  沈明娇快步走到宫门相迎,大妆沉重繁琐,脚下还被绊了个趔趄。
  “臣妇,请懿妃娘娘圣安。” 沈明娇祖母、母亲秦氏、二婶婶邹氏和二姐姐,四人由小安子领着入了永和宫,行大礼,眉眼之间皆是宽慰欣喜的笑意。
  “快起!” 不过半月未见,沈明娇却觉已是经年,眼睛酸涩得很,急忙将人都扶起来。
  “明娇,给祖母、母亲、二婶婶问安!” 先行君臣之礼,再行家礼,此乃伦常。
  “好孩子!” 老夫人见到孙女这般,哽咽出声。恍若隔世般,数年前,她的庄儿也是站在这方院子,这样的光景。
  “快起来!” 沈明娇母亲秦氏将女儿扶起来,不住打量着,抬手拭泪。颤抖着握住女儿的手,“难为了我的娇儿!”
  “瞧瞧,看这院落布置,就知京中传言不假,懿妃娘娘果真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物!” 沈映姝见满院子的奴才都听着,急忙说些俏皮话打趣,散了几人的辛酸泪。
  “二姐姐!” 流言蜚语自是也传到了沈明娇的耳朵里,闹了个脸红。挽住沈映姝的手臂,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腹,问道:“我的小侄儿可还乖巧,有没有闹你?”
  “外面风凉,快进屋吧!” 邹氏也见外面人多眼杂,言笑着动身随几人一同进了主殿去。
  “观棋、入画,去外面守着。” 沈明娇闷了一肚子的体己话儿想说,将侍候的人都散了去。
  “将东西放下,去外面候着吧!” 一个垂着头看不清面孔,手里提溜着各样礼品盒子的小太监一直跟在跟后。她以为是个打杂的,便开口让人退下。
  “懿妃娘娘一朝荣华,竟忘了咱家鞍前马后照料的功劳!” 小太监刻意掐着嗓子,声音粗糙而尖利。
  沈明娇一怔,随即恍然。与一旁的沈映姝相视而笑,上前拧着小太监的耳朵,俏生生恶狠狠道:“沈!宴!潍!”
  “诶哟诶呦!疼疼疼疼!” 沈宴潍跟个皮猴儿似的,边喊疼便挣扎。嘴上还是不饶人:“我不过半年没在家,你怎么就嫁出去了!把自己弄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从小到大都这样,一生气就拧他耳朵。
  “宴潍!”
  “五弟!”
  旁观的几人见沈宴潍说话随意,急忙喝住。
  沈明娇打量着许久未见的人,一个夏天都在外行船,沈宴潍的皮肤黑了些,壮了许多,未及弱冠之年身量却已高过她一个头去。一双桃花眼格外清亮,相较京中子弟,俊逸潇洒的气质格外打眼儿。
  “这里是后宫,你怎么偷摸跟着进来了!胆子也太大了些!” 能见到沈宴潍,她自然是惊喜非常。可缓过神来,却又担心人多眼杂生了麻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沈宴潍不以为意,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也不客气,自己拿起茶盏倒了满满一杯,大口吞了下去。“不过是后宫,哪里拦得住小爷我!”
  “你这孩子!不看看在什么地方儿,嘴里也没个把门的!” 邹氏笑骂道。
  “是皇上,听闻宴潍回来了,下午便召了他入宫询问船队北上去运输军资诸事。” 秦氏看着女儿谨小慎微的样子心疼,开口解释道:“皇上知道你惦记着你五弟,便让你姐弟二人见见。”
  “父亲说皇上于后宫之事不甚在意,我还担心你委屈。” 沈映姝与方君泽成婚几年,还是一副蜜里调油的样子。看了永和宫的布置、一路上宫人的态度,细细体贴着,笑道:“如今看来,对你倒是上心。”
  “皇上让你来后宫见我?” 沈明娇回想了一下尉迟暄在前朝对着臣子的冷面,觉得不太可能,狐疑地看向从小说谎都不要草稿的沈宴潍。
  “没明说啊!” 当事人一门心思摆弄着自己的袖口,浑不在意地回话。
  “没明说?” 还未等沈明娇继续问,秦氏和邹氏二人倒是瞠目结舌,惊问道:“你不是说,是皇上金口玉言让我们悄悄带你过来吗?”
  “诶呦!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们也不肯带我来啊!” 沈宴潍反应极快,话落便躲开了沈明娇伸过来拧他耳朵的手。
  “好啦!你瞧瞧你如今的出息,腰板儿硬气些,后宫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怕她们做什么!” 沈宴潍一看沈明娇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从小到大,她每每惹了麻烦,逞强斗狠时,都是一个样儿。出言宽她的心道:“皇上虽未明说,但是我听懂了啊!这不,这身太监衣裳,还是宋公公塞给我的!可不就是这意思。”
  沈明娇心下的石头落了地,面上也轻松了许多。“你怎得未与三叔和三婶婶去北境找大哥?” 沈宴潍从小便以大哥为榜样,跟屁虫似的,指哪打哪。
  “没良心!” 沈宴潍白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桌前,竖起手臂使劲晃了晃。
  丁零当啷…五花八门掉出来一堆的物件,熠熠生辉有鱼眼大的珍珠、翠绿透亮的翡翠、光洁无瑕的玉石、咕噜得哪都是的金珠子、还有各种成色极好的首饰…多不胜数。
  “都是给你的!” 沈宴潍拽着她的手臂到桌前,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小爷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你了!”
  沈明娇猜到了几分,心头像熏着醋似的,红了眼眶。
  沈宴潍手上忙着,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又讲桌上的礼盒拆开,絮絮叨叨:“我知道入宫之前家里肯定给你备足了嫁妆,但我今日看下来…宫里用钱的地方忒多了点,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了委屈!”
  话落,抬头见沈明见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双目红得跟浸了血似的,顿时慌了神儿。拿过一旁的帕子手忙脚乱给她擦脸,不住道:“你哭什么呀!这些东西才几个钱,你好好的,活得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比什么都强!别哭别哭!”
  沈宴潍记得清楚,姑母去世那天,宫里派人到侯府,披麻戴孝,持节报丧。满目的白色,亮得刺眼。所以当他听说沈明娇要步姑母的后尘进宫时,那场景又浮现在眼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害怕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发生,更怕发生在沈明娇的身上。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沈宴潍见她止住了眼泪,舒了口气,收敛住玩世不恭的神情,正色道:“我决定留在家里读书,准备科考。”
  “沈宴潍…” 他的性子与三叔一样,喜自由、怕拘束,却最有担当,她心里隐约猜到此举为何。
  “光耀门楣的事儿,哪能少的了我!” 沈宴潍意气风发,摩拳擦掌道。
  旧事、疑云、悬在沈家头上的利剑,他也感觉到了…
  “宴潍说得对!” 一直静默看着姐弟二人的老夫人开口,掷地有声道:“莫要委屈了自己,有沈家撑着你在后宫的底气!”
  “主子,宋公公来了。” 观棋在外提醒道。
  “奴才给懿主子请安,给老夫人、夫人问安。” 宋诚进来后,瞥了一眼大大咧咧在一旁的沈宴潍,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上前半步轻声道:“皇上让奴才告诉懿主子一声,待会儿的宴会…懿主子莫要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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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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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争锋 [V]
  夜幕低垂,长乐殿飞檐之上盘踞着两条丹楹刻桷的金龙,于月色相照之下熠熠生辉,似欲腾空飞去。
  酉末,待王室公卿、朝臣显贵,诸男客落座以后,各府女眷随各宫主位之后,陆陆续续到了长乐殿赴宴。
  万事皆备,诸礼全齐,只等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入殿开宴。
  沈明娇的席位在慧妃与贤妃之间,繁复华丽的宫装,与其明艳的容貌相得益彰,通身皆是傲人的宠妃气派。
  “懿娘娘好!” 落水事件已过去十天有余,丹柔调养恢复得极好,一张白嫩的笑脸重新焕发红润,见到沈明娇落座,热切地跑过来问安。
  “真乖!” 沈明娇起身顺势将她抱在怀里,迎上前几步与慧妃打招呼。
  “奴婢该死!” 侍候酒水的女使不知怎得,竟毛手毛脚地撞到了慧妃身上,将酒水洒上了她的衣襟。
  “贱婢!” 慧妃横眉冷对,艳丽的丹凤眼里皆是跋扈沉郁的怒气。
  “大节下的,姐姐莫要被个丫头坏了兴致。” 沈明娇抱着丹柔走近,示意近旁的太监将犯了错的女使拉下去。搭眼打量着慧妃的衣裳,出言劝慰道:“这身云锦最怕湿气,趁还有时间,姐姐快去换了吧!”
  “真是晦气!” 慧妃拿手帕随意在前襟擦了擦,抬手要接过丹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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