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63/78页


  “若失败了呢?我断不会替你遮掩,激怒了皇上,对你沈家也没有好处吧?”
  “失败了,皇后娘娘要与皇上这样说…你嫉妒皇上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我,怕丢了皇后之位,才出此下策。” 沈明娇游刃有余道。
  “痴人说梦。”
  “我自然有让皇后娘娘听话的法子…” 沈明娇对外唤道:“带进来吧!”
  皇后转头,眼睛正好对上被带进来的余迢迢,错愕嚅嗫道:“我分明…”
  “有人和我说,谎话,要三分真七分假,才可信。皇后娘娘,到底还是在意她的,才让人收了杀手,放她自行离去。可惜了…” 沈明娇挥手让观棋将人带下去,余光瞧见皇后的神情,蓦地觉得眼前的局面让她十分困顿疲累。人人都有苦难言,皆是身不由己…将半颗丸药放在皇后手里,若有所思道:“臣妾…希望皇后娘娘能得偿所愿。”
  皇后走了以后,沈明娇绕到屏风后面,怔了怔,才开口对站在慈徽身边的人道:“三叔…” 言语之间,不自觉地带了哽咽。
  沈庭沛被小安子带着,从帐子后门进来,将她与皇后的交谈全数听了进去。从前在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姑娘,也能在这险象环生的宫里独当一面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轻叹一声:“瘦了许多,脸色也不怎么好,在宫里受委屈了吧…”
  “三叔…” 沈明娇百感交集,闷了一肚子的疑惑,可真见到眼前的人却只会泪眼朦胧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沈庭沛一身北燕人的打扮,面上仍是覆着沈明娇前些日子在宫宴上见到时的易容面皮,唯露出的一双眼睛清亮澄澈。柔声道:“骆汉骞带兵在外巡逻,我不能久留…”
  “三叔,我父亲伤势可还好?” 沈明娇打断了他的话,急急问道。
  “放心吧!已无碍了!” 沈庭沛不忍看沈明娇这副憔悴的模样,压抑着心里的酸楚,想起方才她与皇后的话,正色道:“尉迟暄还不能死,你舅舅尚在北境,京中沈家可调用的兵力着实有限,皇帝驾崩,会将你置于险境。”
  “我知道…三叔放心宫里就是,我会稳妥行事的。”
  “还有,周莲是我的人,你不必动手。你可以找机会与她聊一聊身世,如果她愿意说的话,或许于你在后宫有益。” 周莲是他埋在京畿众多暗桩中的一个,听说明娇入宫以后,他便开始着手运作了。那张与她肖似的脸,便是出自清云先生之手。
  “好。” 只是短短几句话,沈明娇飘忽着的情绪霎时安定下来。
  “凤令,不能再用了。” 沈庭沛这些年一直在经营着一套不受皇室监察的、沈家势力范围外的情报系统,显然,宫里发生的事情一样也未被他落下。“凤令这些年被袁氏和萧氏渗透许多,难以清洗,不如弃之不用。你姑母便是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好。” 沈明娇知道时间紧迫,也不问缘由,只是点头应是。
  “裕王的事我也最近才知道,你且等我消息。” 沈庭沛转头看向慈徽,满眼欣慰,柔声缓语:“你三舅母还在北境,待你嫁过去都安排妥当了,她再回京。慈儿莫怕。”
  “三舅舅…” 慈徽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涌出来,抽抽噎噎:“我不嫁了,慈儿要在京城陪着你们,陪着四表姐。”
  “都是大姑娘了,还掉金豆,羞不羞人。” 沈庭沛从袖口里拿出两只手镯,各自放在两个姑娘手里,一如旧时。临走前又揉了揉沈明娇的额发,再三叮咛:“凡事莫要逞强,不可再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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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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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用毒 [V]
  沈明娇一夜未眠,守在在火炉边。三个时辰里,一直在重复地涤器、煎茶、洗茶,再将茶汤倒掉…盘算着荣贵太妃的话,心乱如麻。
  “主子,” 观棋进来,手里端了几样小菜和米汤放在她手边。到身后替她将长发挽起,“您这么熬着,身子受不住啊。”
  “陈宗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她原以为,尉迟暄会顾及着朝局安稳,对沈家徐徐图之…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突然加快了脚步,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饵,开始着手清洗军队。
  清远伯府、左相府、御鉴司、禁军、京畿守备军,还有立场不明的裕王府,如三叔所言,北境大军远水解不了近渴,沈家如今在京中的情况并不乐观。她必须在萧国公府回京以前,卸了尉迟暄的臂膀,至少…要为大哥和舅父回朝争取时间。
  “主子放心。” 观棋蹙眉,见她这样不眠不休的,心疼得很。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主子,或许…不必这样急的。” 自打进宫后,日日夜夜这么熬着心血精神,时间久了,便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一旦萧家入京,前朝后宫合围之势已成,无论是沈家、还是我,都会腹背受敌。” 沈明娇端起米汤小口喝着,又细嚼慢咽用了些小菜。慢条斯理道:“北境虽然有武邑郡主和清云先生在,但能不能按照计划拿下查干还未知;朝中世家多是些墙头草之流,父亲隐退已让人心浮动,尉迟暄清洗了军队下一步便要对六部出手,到时免不得又是一场恶战。只要我除了清远伯府,遮住皇上的耳目,能等到大哥与舅父回朝,沈家的胜算便大了。”
  “可…就算主子想拔掉清远伯府,也不一定要同时动皇后的,这样的风险着实太大了。”
  “对皇后来说,眼前的局面并非死局,只是皇上态度不甚明朗,皇后被让渡协理六宫之权的旨意乱了心神,才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沈明娇低眉敛目,苍白憔悴的面上显现出一种奇异妖冶的生机。她像是一株生长在毒瘴之中的藤蔓,撕扯吞噬着毒物为养分,不死不休。“等皇后缓过神来,意识到清远伯府倒了不一定牵连她时,就难办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虽大,可一旦成事…尉迟暄,便再不足为惧了。
  “那主子呢?” 观棋蹲在沈明娇膝前,担忧道:“这样的大动作,皇上不会不察觉,奴婢担心皇上激怒之下,会伤了主子。”
  “观棋…你觉得陈宗如何?” 沈明娇握着她的手,答非所问,轻声慢语。
  “陈宗?” 观棋不解其意,却还是老实回答道:“医术自是不用说,为人谨慎,是师傅门下的人,也是可信的。”
  “那…我为你二人赐婚可好?” 沈明娇笑容温婉,唇边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看着观棋,喃喃道:“我想个法子,让你回到永靖侯府…你二人师出同门,嫁给他以后,同他一起回师门,是个稳妥的去处。何况…这些日子,我瞧陈宗对你,也不是全然无意的。”
  “可是观棋哪里做错了?主子不要观棋了?” 观棋向来处变不惊的面上,真真切切浮现出了急意。
  “人死如灯灭,入画…我不记恨她,只是觉得可惜极了。” 沈明娇拍了拍她的手,坚硬的外壳破碎,露出对只亲近之人才有的柔软心肠。怅然若失道:“自打入画走了以后,我总有些后悔带你二人入宫。依照如今的情势,这次再回宫,凶险只会更甚从前。我想…给你安排个稳妥的去处。”
  “沈家在宫里的人你都有数,我总不会无人可用。” 沈明娇看着她,柔声道:“你从小陪我长大,在我心里与慈儿一般…”
  “主子!我不走!” 观棋心里明白如今这一步棋她冒了多大的风险,毅然决然地打断她的话,含笑带泪坚定道:“若咱们沈家成事,我陪主子出宫逍遥山水。若是…不成,观棋在宫里陪着主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主子,这是岚琛公子差人送来的。” 观棋见她还欲再说,索性岔开话题,从袖中拿出一块腰牌。悄声道:“岚公子说,以防有人趁着皇上病中起兵乱,他派了岚家的暗卫在咱们营帐附近守着。”
  瑶招山事变后,岚家与沈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路,大长公主活跃于朝野内外,岚胥遗孀的身份虽为皇帝所忌惮却能全身而退,绝非单单只靠着皇室公主的身份。在岚琛十三岁时,接掌了岚家的影卫、暗探、包括大长公主手下的所有资源,手腕利落狠肃,将岚家的阴影中的势力打理得固若金汤,更上一层楼。
  想来,尉迟暄之所以大动干戈清扫军政,也有被岚琛出山逼急了的意思在…
  沈明娇把玩着这块刻画着麒麟图腾的令牌墨玉,微微用力,“咔哒” 一声,浮雕弹起,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莫忧。” 两个遒劲飘逸的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笄礼那日,祖母是提起过的,想要与岚家亲上加亲…
  寒山困铁骑,边隅藏兵戟。赤血沾罗袖,朱墙杀雠家。儿女情长的心意,自打她打开姑母手书的那一刻起,便断了念想。
  沈明娇不动声色折起字条放回原处,将令牌收入袖中。见外面天色渐亮,晨曦穿透幕布落到她面上,起身与观棋道:“更衣吧!时候差不多了。”
  主帐外,皇后身着华丽的雀金裘彳彳亍亍,手里掐着沈明娇给她的半颗药丸,分明是深秋时节,可脊背却已汗湿。沈明娇的话便如同恶魔低语般,不断在她耳边回响…明知是陷阱,却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一步登天的机会。
  她手里,还握着清远伯府布散在京中各府后院的部分暗桩,有没有可能,皇上顾及着这部分势力…即使清远伯府倒了,也留住她的皇后之位?但若是沈明娇戳破了她的身世呢?大周断不能有一位青楼出身的国母?便是皇上忍下了这口气,但她也再无养育嫡子的机会…说不定,会如同先袁氏皇后一般,悄无声息地从这深宫之中消失。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贾廉打断了皇后的举棋不定。“娘娘回吧!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见。”
  “皇上到底如何了?本宫见太医来来往往,悬心吊胆了整夜。你去替本宫通传一声。”
  贾廉打量皇后面色焦急,眼下乌青,正犹豫着…回身便见宋诚从内帐出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宋诚面色肃然,恭敬道:“皇上请娘娘进去。”
  皇后脚步迟疑,深吸一口气,落定了心神,徐徐走入帐中。“臣妾给皇上请安。” 隔着屏风,皇后看不真切内情,只觉得这帐中皆是浓重的药味,情真意切道:“皇上如何了?臣妾急得一夜未眠。”
  “皇后啊…进来吧!” 尉迟暄声音低哑,有气无力。
  “皇上…” 皇后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见他双唇青紫,面色苍白,心下大骇。不禁怀疑沈明娇所言,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泪水夺眶而出,快步走到榻旁,哽咽道:“皇上…怎会如此?”
  “无碍…” 尉迟暄面上是罕见的柔情,握着皇后的手,安抚她道。
  “皇上…”
  “这些日子,围场诸事,全靠皇后打理了。” 尉迟暄断断续续道:“懿妃的册封礼未成,尚不能掌权。皇后到底是六宫之主,谁也越不过你去。”
  “臣妾明白的,皇上昨日晋封懿妃,是为了安抚沈家。” 皇后梨花带雨,宽厚贤惠道:“臣妾不在意那些虚名,只盼能为皇上分忧。”
  “你受委屈了。” 尉迟暄打量着皇后,意有所指道:“朕受伤的事,莫要告诉皇祖母,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经不得刺激。”
  皇后闻言,心间一凛。余光瞥过,却未见皇上面带愠色,松了口气。低眉顺眼回话道:“臣妾晓得的。”
  “懿妃与贤妃有身孕,今年秋狝意外频生,皇后要小心照料。”
  “是。” 皇后见他不过说了这样几句话,便气喘吁吁,顺势端起一旁的茶盏,递到他嘴边:“皇上润润嗓子…”
  “皇上,懿妃娘娘在外请见。” 宋诚进来,回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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