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第26/48页


  知县摸摸胡子,看向周围的客人们,随手一指左边道,“从你开始说吧。”
  左边的妇人寻思道,“我们打开门的时候只见这个妇人压在那位姑娘身上掐她,刚才进去治疗的姑娘想要救自己的朋友,才出手去推这个妇人,不过推了一下,那个姑娘就被这位妇人身旁的姑娘碾了脚。”
  接二连三皆是这样的证词,邵盈秀就委屈地哭起来了,“你们,你们怎可惧于侯府的权势而信口开河,是她们先对我母亲动手,我和我母亲才会反击,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你倒说说,我为何要先对你们动手,就你们两个泼辣劲儿,我躲都来不及了,我还上赶着被你们欺压打骂,我图什么!”何乐安没有哭,但她红了眼睛,又倔强地忍住眼眶里的水雾,要哭不哭的模样,比任何直白的眼泪,更能刺激人心。
  “你你当然是是……”邵盈秀被问倒了,她还没有拖拉出个所以然来时,一把男声道:
  “知县大人,我或许能还这场闹剧一个完整的真相。”
  贺氏和邵盈秀皆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拦住自己的男子,只听知县急急道,“你说。”
  男子便道:“他们说的,基本已是全部的真相,而我看到的更完整的是,那位姑娘和刚才进去治疗的姑娘上楼后与这三母女遇上,她们转身便打算走,不过这位妇人率先扑过去掐那位姑娘的脖子了,而后脚伤的姑娘打算阻止妇人要命的行为,才踢了她一脚。”
  “只是,众人可见,两位小姑娘不是这对彪悍母女的对手,被欺负得死死的。”
  周遭的群众一听这完整的版本,立即如烧开的水沸腾了,刚才的一点点犹疑都不见了,连声对贺氏和邵盈秀讨伐起来,可邵盈秀哪儿是这般容易倒下去的,跳起来指住男子的鼻子道:“我不知道你是哪儿跑出来的睁眼瞎――”
  她转而又对何乐安嘲讽道,“只道何乐安你真是好生厉害,勾引完一个又一个,越郡王是死了,你那未婚夫胥邪还在世呢。你竟公然与别的男子调起情来了!”
  忽然门‘嘭’地一声打开了,薛世子冷笑道:“邵盈秀,你嘴巴放干净点,越郡王可不是你这样乱七八糟的泼妇能肆意侮蔑的,再者睁大你那双狭窄的眼睛瞧瞧清楚,这位是志逸伯府的嫡长子东方一。”
  别说眼拙的知县诧异了,就是何乐安也吃了一惊,原来他就是不常在封州城,不受母亲宠爱,还甘愿让出世子之位的志逸伯府嫡长子东方轲慕,只见他浅浅一笑道,“多年不见,没想到薛世子仍能认出在下。”
  “你你。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邵盈秀怔了怔后,怒声道。
  知县见作主证的,不是什么小人物,连忙对事已至此还嘴硬的邵盈秀不耐烦起来,道:“瞧你这架势,你不欺负别人,别人都要偷笑了,还说别人欺负了你,妄想就此混肴是非,也不看看群众雪亮的眼睛饶过谁!”
  贺氏一看知县也要偏帮何乐安了,最后那点老脸都不要了,扯开嗓子就哭喊起来,还叫唤道。“老天爷啦,没有公义啦,这些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弃妇啦,哇呜呜呜呜!”
  邵盈秀也在旁边不停地附和,但她的泪落得多了,脸上厚厚的妆容便渐渐花了,旁人瞧着瞧着,竟看到她脸颊上可怖的疤痕,顿时害怕地往后面躲去,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见此,她捂了脸就扯开嗓子哭道,“都是你何乐安。都是你害的我如此!”
  邵莹媛早就呆在一旁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旁边的母亲和姐姐有些……丢脸,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下意识地不想要被人认为自己和她们是一卦的,但旁人看她的眼神早已经变了,变得和看贺氏邵盈秀一般了,到了最后自己也只能委屈地哭起来了。
  知县活了大半辈子,见过许许多多的权贵,可从没有见过眼前这般……不要脸到极致的权贵,想来近日关于卓逸伯府那些火爆又令人哭笑不得的传闻,都不是假的,他转了脸问何乐安道。“这位姑娘,你先报的官,你是想……”
  “既然有人证证明是她们先挑起来的事,而且不但杀我未遂,还故意作假口供诬蔑我们,种种劣事可怖可恨,绝不能轻饶,恳请大人依照律法程序处理她们!”何乐安哑声慢条斯理地道,贺氏和邵盈秀一而再不让她好过,那她也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什么了。

  ☆、第60章 送你一盒你嫌少了么

  贺氏和邵盈秀再撒泼也被知县带来的捕快连拖带拽地抓走了,当然邵莹媛也在当中。
  薛世子见何乐安的声音一直嘶嘶哑哑,恐防喉咙受损,要她也进包间给大夫检查检查,包间的门刚刚虚掩,他转脸便捉到东方轲慕追随何乐安的视线,笑道:“我家两个妹子,皆是招妒的主,今日让你见笑了。”
  东方轲慕姿态随意而无谓地耸耸肩,适逢这时,一抹风尘仆仆的象牙白踏上台阶,慢步而来――他目光慵懒地扫过东方轲慕又落于站在包间前的薛世子,然后不等他疑问出声,薛世子已用下巴指指身后道,“大夫正在诊治。”
  三人面面相觑,周遭的空气渐渐地好像被谁抽走了般,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幸而在越来越奇怪前,虚掩的门被大夫拉开了,他朝薛世子躬躬身恭谨地道:“何小姐声带受损,敷药休养几日即可,注意事项已经告知她了,若世子爷没有别的事,小的先告退了。”
  薛世子随手又递给大夫一锭赏银。抬眸便见胥邪皱了眉朝他……身后的包间走去,擦肩而过时,还道:“若敢轻饶她们,我定不放过你。”
  “……”薛世子真是觉得自己无了个辜辜了,可撒下话的人已自顾自地走进包间了,他只好对还站在走廊的东方轲慕道,“今日劳你作证,改日定让她们亲自向你道谢。”
  原以为这就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怎料东方轲慕竟认真地颌首应道:“好。”话毕,洒洒脱脱得不行地走了。
  薛世子惊讶地眨眨眼眸,看着他下楼的身影无语凝噎地张张嘴巴,他才没混江湖多久呀,江湖规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当真’了,这种时候,依照惯例什么的,他不是应该来一句‘不须客气’才对么,“……”
  胥邪进到充满浓郁苦药酒味儿的包间,便见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的何乐安和薛慧语,一个白纱布缠了颈脖,一个裹了脚踝,真真是好姐妹要伤一起伤了,他似叹非叹道:“看少会儿都不行。”抬手轻轻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脖子。
  许是白纱布缠得厚实,何乐安不曾感觉他触摸到自己的脖子,可温热的手背若有似无地划过下颚和腮边时,她还是红了脸,嘶声软软地道:“我,我没事啦~”
  若非薛慧语还在旁,胥邪便要亲上去了,他反手捧起她的脸,瞧了瞧有些发红的眼眶,拇指指腹忍不住心疼地揉了揉她滚烫又微红还落下两条浅浅指印的脸颊,“我定叫她们双倍还给你。”
  何乐安才想起贺氏也扇了自己一巴掌,可或许因慌急,力气并不算大,她的脸也没有肿起来,不过印痕怕是有的,扯扯唇笑了笑正欲语时,旁的薛慧语忿忿不平道:“刚刚我们也是打算还手的,奈何她们架势太急太猛,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处于下风了,可恶!”
  作为晋宁侯府的嫡出小姐,前有亲哥疼后有表哥护,左有堂哥爱右有亲友保的,薛慧语长这般大,还从没有受过此等屈辱,“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她们这辈子犯过的罪状都给挖出来,要她们这些疯狗,日后年年月月皆在铁栏栅里悔烂肠子!”
  “牵连卓逸伯府和威武将军府,虽说不上容易,但要困她们一辈子也不难。”风中凌乱完的薛世子进来道,“如今整个封州城关于贺氏害死妾侍一尸两命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若那妾侍能有亲戚上门要个说法,知县这边顺藤摸瓜,便名正言顺了。”
  晋宁侯府和嘉宁侯府这边暗地里施压,知县就是不想得罪卓逸伯府和……渐渐衰败的威武将军府也不行,毕竟两两相较,如何都是晋宁侯府和嘉宁侯府更不能得罪,加上还有一个首富呢。
  **
  胥邪送何乐安回侯府别院。
  凤钗楼的事,很快便传得街知巷闻了。
  何乐鸢急匆匆地冲进何乐安的厢房里时,便见胥邪拿了药膏正小心翼翼地给何乐安擦脸上的指印。她再一看自家六姐姐脖子上那圈厚厚的白纱布,怒声道:“贺氏那泼妇!真当我们侯府是好欺负的么!”
  “我没什么事,九妹妹不必太过担心了。”何乐安嘶声慢慢地软软地道。
  何乐鸢直性子地翻翻白眼,“你瞧你的嗓子,六姐姐是觉得哑巴了才算是事吗,不行,我定要求了祖母出面,好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侯府哪个姑娘都不是轻易能被人糟蹋的,那贺氏和邵盈秀一而再的无故向你找茬,这般下去没完没了都!”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何乐安也不急着拦她,只听胥邪轻轻地笑道:“这小丫头倒是个好的。”
  “嗯。”何乐鸢虽性子略微有些冲动火爆,但活泼可人,从不故意对谁起什么坏心眼,许是严格说起来不算是长在复杂的深闺后宅里吧,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城府,你真心对她好,她便也愿意对你好。
  不多会儿,何乐鸢竟搀扶了何老太太过来了,何老太太一瞧自家疼在掌心里的孙女伤得这般厉害,气得心口剧烈起伏,这桩桩件件的破事累积起来,什么愧疚都飞天边去了,“他,他,他就是再不愿意承认你,也不该让自个的媳妇孙女这般欺辱你!”
  这时,丫鬟通禀邵大舅来了,而待他被冷冷淡淡地‘请’进门后,才发现屋里人正齐,路途上准备好的求情的说辞,瞬间说不出口了。
  更何况何老太太那黑黑沉沉的脸色,逼得他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但纵然他对贺氏再无感情,情分还是有的,何况牢里头还有两亲女儿呢,简单地问候一番,便仍是硬了头皮道:“安安,秀儿和媛儿本性是不坏的,你――”
  “我就没觉得她们的本性哪儿是不坏的,整个封州城皆知,邵盈秀众目睽睽之下也敢毁我六姐姐的容,今日可还是往死里掐的,若非志逸伯府的东方公子适时阻止,你今日带来侯府的,就不是膏药,而是元宝蜡烛香了!”何乐鸢愤愤打断道。
  邵大舅不如贺氏。素来面皮薄,闻言脸都红了,何乐安便道,“舅舅,我今日还唤你一声舅舅,乃看在你从前从没有亏待过我,伤我至此的是贺氏,我是饶不得她了,至于邵盈秀,你想求情,怕是要求到晋宁侯府,是她伤了薛四小姐。邵莹媛倒是没动过手,想必知县大人审问过后,也会放人的。”
  见邵大舅还欲语,何老太太威严地出声道:“你们伯府不接纳我们安安,不代表我们侯府也不把她当成血亲,人我们从小都是疼爱着长大的,曾几何时受过此等折辱,贺氏和邵盈秀对安安都做过什么,你这个父亲也一清二楚,难听的话,我便也不说了,只是你无须再求情了。这事我们已全权交由官府处置,她们要受什么罪那都是她们活该要受的!”
  话已至此,邵大舅再也没有脸面留下来了。
  因邵大舅上门而变得凝重的气氛,自他走后慢慢回暖,何老太太知道何乐安声带受损不能多说话,便拉住胥邪聊些家常,还热情地要这个上下左右都令人满意的未来孙儿婿留下来用完晚膳再走。
  傍晚,在城郊书堂里上学的何乐轩闻得消息,也请了假回来作探望,只是脸上的抓痕,稍微有些引人注目,何乐鸢再三追问。他才甚是无奈地道,“威武将军府的贺二弄的,这事传得整个学堂皆知了,同窗有人说起贺氏的不是来,打打闹闹的,我途经便拦了拦。”
  “他家可真是个个泼辣的。”何乐鸢嗤声道,“当真以为整个封州城都是他家地吗!”
  饭席上,何三叔含蓄地表示道,“他们家只有威武将军和贺一还算讲道理。”将军府两子一女,长子像父亲,次子像母亲,还有一女儿自小养在京城姻亲之家。鲜少回来。
  何乐轩像是想起什么事,咋舌附和道,“确实如此。”
  何乐鸢见有什么故事,何老太太也是一脸的好奇,连忙追问道:“什么什么嘛!”
  “就是有一次,学堂里贺二和一个同窗闹起来了,他母亲赶来二话不说指责那同窗,可错的根本就是贺二,夫子也给作证了,他母亲偏生觉得自个儿子不会错的,折腾了很久很久,别人都受不了了便反过来给他们道歉作罢了。”何乐轩摇头道。
  膳后,胥邪还没走时,丫鬟毕恭毕敬地捧了一盒巴掌大的楠木膏药来,禀报道:“小姐,这是巡抚府的小公子派人送来的东西。”
  丫鬟把楠木盒子搁下,胥邪的目光危危险险又缥缥缈缈地看向一脸惊讶之色的人儿,道:“人家送你一盒,你嫌少了么。”
  “……”何乐安敏感地发现空气冒腾起酸溜溜的泡泡,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是的,我我我与他不熟呢,真的,只在街上见过一次而已!”许是说得急了,喉咙不舒服,接着便是一连串断断续续嘶哑痛苦的咳嗽。
  胥邪轻轻地给她拍背,“心虚什么呢,我又没有说什么。”
  呵呵哒,你这还叫没有说什么么,何乐安咳得辛苦了,抬手便去垂他的胸膛,泪花都忍不住溢出来了,艰难地嘶声道:“你你你过分,你故意欺负人!”
  “安儿只是你不懂,你到底是个多么吸引人的宝贝。”胥邪将她揽进怀里,一边替她扫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呵热气道。
  何乐安脸颊一烫一红,软声慢慢地道:“我,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比我说的还要好一百倍一千倍。”胥邪笃定道。
  何乐安心湖甜丝丝的,“可我与巡抚府的小公子真的只见过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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