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仙》第342/740页
枯朽苦笑道:“有啥好说的?从头到尾,我都只把他当个屁,一放就完啦,何须真当件事来理会?谁知他还真把我当件事,见我做他帮凶不成,就开始拿那个孩子的命来威胁我。也是我糊涂,从未想过火灵珠有那么重要。为了能让那孩子安全地睡上一觉,我同意和他做个交易,用火铃儿灵牌上那个铃铛,换他一个月内,不再打进人家脑子的歪主意。要拿到火灵珠,他自然得进仙灵?V,我就把冰门口诀,告诉了他。”
“什么?打开仙灵冢冰门的口诀,是你透露出去的?原来我们一直在找的内鬼,是你?”缥缈僧再也无法压低声音,像装了弹簧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枯朽惊恐万状,使劲摆手:“老和尚,你切勿满口胡言,我这么做,都是为能让他得片刻安宁,绝无出卖稽洛山的意思!”
他说得有理,缥缈僧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不再用“内鬼”这难听的字眼,只是恼怒地责怪:“糊涂,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你连做人带做鬼,已近千年,怎会连个三岁孩童都不如,轻信南风那样的畜牲,真能诚心与你做什么交易?雪狼泣月之夜转眼就到,剩下的时间尚不足一月,他们可能那样老实,为遵守对你的承诺,就再也不打那钥匙的主意吗?”
二人正争得你来我往,耳边却传来一声清亮的怒吼:“二位前辈,你们一直说的他,到底指谁?”
这个时候,会有人在这里出现,他们又吃一惊,忙抬头看,就见灵宣洛涨红着脸,衣袂飘飘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第二百九十一章 触景伤情之震惊
灵宣洛一进仙灵冢,就能在梦境里,见到四仙灵中的两位,自是十分欢喜。可听完他们的对话,才弄明白,惠秋盗珠成功,竟是枯朽道长帮的忙。
但让他吃惊的,还远不止于此,二灵的对话,从头到尾一直在往外冒一个“他”,一联想到“他”可能所指何人,他就止不住心惊肉跳,非得弄清楚,他们究竟在谈论谁。
“铃儿!不对,宣洛!我的宝贝玄徒孙!”缥缈僧等看清来人是灵宣洛,大喜过望,何止再无戒心,连眼前与枯朽间的烦恼都忘了,肥胖的身躯变得灵巧,摇晃两下,就站到了他面前。
枯朽一直处于沮丧中,可忽见灵宣洛出现,灰黑的脸庞也飘过喜色,不过他这喜,仅闪现一秒,眨眼就又被沮丧取代。
灵宣洛虽然心急,却知礼不可废,先俯身叩拜,向他们施大礼。缥缈僧不好推辞,等他磕完头,就一把搀起他,上下打量道:“好孩子,你总算是得了仙身,平安回稽洛山了。你可知道,我们四灵,特别是澜沧娘娘,有多想念你啊!要是蕊儿出来见到你,还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子……”说完后,胖手压上胖脸,不停抹泪。
灵宣洛知道他们这眼泪,一半是因见到自己,欢喜而落,另一半,则是为曦穆彤。
他不愿加深他们的难过,又急于确认谁是那个“他”,便安慰缥缈僧道:“曾师祖,您老切勿流泪伤神,宣洛未辜负四位前辈的厚望,终于通过试仙考验,得道成仙,可是喜事。并且这次回来后,我就不会再走,而将与其他几族的有志之士携手,结成英雄联盟神鹰盟,共同捍卫六界河山,抗击罪恶的苍狼盟!”
“好!好啊!”缥缈僧百感交集,轻拍他的手背,差点就要提起曦穆彤,但努动两下嘴巴,终究什么也没说。
灵宣洛这时才有机会问:“不知二位,刚才是为何事争执?又是谁,只剩几个月寿命了?还有,南风长老又为何要用那人来要挟枯朽伯伯?”
原来他们的对话,已全叫他听去,枯朽惊慌失措,“腾”地一下从地上起身,扭头就走,却被缥缈僧身姿灵活地闪到前方,堵住了去路。
老和尚见他在晚辈面前,也露出这副熊样,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吼道:“嗨呀,你要往哪儿跑?宣洛是外人吗?火铃铛里装着苍狼盟盟主,这么重要的事,要等珠子丢了以后,我们才知道是你干的,还不够丢人?人家就算不是咱们的侄孙,好歹也已是稽洛山的领,对盗珠案负有调查的责任,这些话你不对他坦白,还打算瞒到几时?”
斥责一顿,见枯朽去意已消,便又回头看灵宣洛,“乖徒孙,曾师祖不和你拐弯抹角,我们谈论的这人,正是妖王狞灭天子,也就是你们一直称呼的,羽风先生。”
“啊……”
灵宣洛听到“妖王”,又听到“羽风先生”,两脚如被烫到,连连向后退。
他猜的名字的主人,就这样被残酷地证实,顿觉天旋地转,心已经裂开。
他战栗着,勉强挤出几个字:“你们是说……羽风先生,只剩……几个月妖寿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触景伤情之领悟
灵宣洛急于知道,缥缈僧与枯朽道长谈论的将死之人,究竟是谁,便从躲藏的树后冲出来。
缥缈僧道出实情,那人如他所猜,真就是妖王狞灭天子。
缥缈僧见他得到答案后,如此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垂头叹气道:“哎,彤儿执意要公开与狞灭的恋情,狞灭不允,将她关进幻生符,我们都以为从此无事。谁知她还是找到办法出来,跑去蓬莱受死。不过有一事,你可能不知,就是去蓬莱前,彤儿回过一趟稽洛山,还来梦里见我们,和盘托出狞灭的遭遇,并苦苦哀求,要我们救他一命。”
曦穆彤曾悄悄回来,灵宣洛已经知晓,却不知她回来的目的,不仅是为告别,还是为了要挽救羽风先生,这一悟,更令他凄然。
缥缈僧瞟了一眼枯朽道长,继续道:“彤儿找到我们,只因灭天咒为枯朽所创,她指望解铃还需系铃人,难说枯朽对自己造下的孽,能有解决办法。”
枯朽说不出话,所以一直是缥缈僧在替他说,不过话到这个份上,他再不开口是不行了,只好勉强接道:“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对我这个创始人而言,创立灭天咒容易,破除它带来的反噬,是何其困难!这好有一比,我凿出条路供人走,却有人走到路的尽头后,一头栽下了悬崖,可叫我怎么救?”
缥缈僧一口唾沫啐出来,“我呸!这话和尚我怎么听都磕碜!你整出这害人玩意儿,却还把它比成路?是路也是邪路,是不归路!你都知道路的尽头是悬崖了,就不能想办法把路给封了?”
灵宣洛头痛欲裂,他们的争吵,再也听不下去,只好拦住缥缈僧道:“曾师祖,灭天咒创立于千年前,现在时过境迁,这些陈年旧事又提来何益?就算枯朽伯伯把这不归路给堵了,先生也已是跌落悬崖之人,如果四位前辈能救,宣洛和姑姑一起求你们,救救他!”
说罢跪地,一头重重磕下去,若不是在梦中,只怕额头已经见血。
缥缈僧跺脚道:“嗨,你这傻孩子快起来!如果救得了,我们还用你来求吗?你枯朽伯伯一直在想办法,可至今不仅无所得,听他刚才的说法,还惹来南风那个妖道,给他缠上了!”
枯朽擦擦眼,为缥缈僧作证:“可不是!这个妖人,自从得知我在想尽办法救羽风,就出现了。为逼我就犯,他时不时以对羽风不利作为要挟,向我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岂有此理,难道他就不怕触怒天神,让他不得好死吗?”灵宣洛震怒,心里却还有另一个声音在怒吼:“这个妖道,害得羽风先生的母亲家破人亡,现在还把罪恶之手伸进绝望之陵,想谋害自己嫡亲的侄子,实在是天理难容!”
时至今日,灵宣洛才了解到,风光无限的妖王,真实的处境,竟是这样举步维艰,同时连生命都将不长久,他感觉浑身如遭火烧般难忍,只想对天狂呼,以求泄。
同时另外一件事,他也恍然大悟:“羽风先生将不久于人世,姑姑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才毫不犹豫地慷慨赴死,她是一心要走在他前面……”
第二百九十三章 触景伤情之焚书
灵宣洛从缥缈僧口里得知,狞灭天子将不久于世,由此也悟出了曦穆彤自与他相识后,一心求死的原因。
此外,通过与二位仙灵的交谈,惠秋盗珠之谜,被彻底解开。原来她和南风是利用枯朽道长的救人之心,逼他透露冰门口诀,潜入仙灵冢,并成功盗走了火灵珠。
既然枯朽泄密的起因,是为救狞灭,灵宣洛与缥缈僧又怎忍心追究他的罪责?缥缈僧气极之下对他吼叫,也是出于对无力挽救妖王的绝望,以及对未来六界局势的担忧。
他二人正心情沉重,枯朽却自己从凌乱里爬出来,眨眨无神的眼,安慰他们道:“你们越是伤感,越于事无补。咱不如实在点,真想出他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尽量延长狞灭的妖寿。”
缥缈僧摇晃两下大脑袋,烦道:“你这话说得对,不过相当于没说。”
枯朽不和他计较,保证道:“你们放心,灭天咒既是由我所创,我哪怕这仙鬼不做了,也必要找到解药,让狞灭好好活到彤儿回来的那一天!”
从冰床上醒来,竟已是第二日,灵宣洛这一觉,睡得实在长。
他回想梦境,头疼反而比睡前加重了,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在这寒冷的地方呆着,把这些杂乱无章的事都好好梳理清楚。
但玄冰洞外,山民们大概已摆好流水筵,他不能再躲起来,所以迟疑再三,还是拜别四灵,离开仙灵冢,忧心忡忡地往回走。
如他预料,山中庆典已经开始,四处都呈现出欢歌笑语的景象。
庆祝的主场,设在落音竹宇前的九宫玄星广场上,以那广场为开端,将流水席的长桌,一字向前延伸。这一字之长,一直长到了三果老位于明珠峰下的糊涂殿。
无论仙凡,都可以围着桌子欢聚畅谈,尽享美酒佳肴。不过小公子没到,谁都不敢开席,他这一出现,才将本已热烈的气氛,推向更**。
江南君昨日从下午开始,等他直到晚上,都不见人影,便派个竹叶灵童去浮生殿打听,得到的答复,是小公子仅在浮生殿站了一会儿,哪儿都没进,就往明珠峰方向去了。
江南君听完,只能作罢,知道这一夜,自己最好不要再去打搅他。
此时看看他苍白的脸色,又看看他来的方向,已然可知,他昨夜都做过什么。有心要问,却也只能等到筵席散后。
灵宣洛强作欢颜,与大家把酒言欢。他偷眼瞟向江南君,那位极力主张操办这庆贺酒宴的人,又何尝不是与自己一样勉强?
沿九宫旋星广场走上一圈,与所有赴宴之人都打过招呼后,他悄然离开落音竹宇,进入了归来殿。
站在入口的影壁前,回想曾多次见到曦穆彤,用手摩挲缥缈僧作的那《归来词》,并轻声吟诵,他也情不自禁地把手放上去,念道:“我乘风兮,不留微尘。我欲去兮,摸散履痕。淡兮忘兮,幻化浮生,归兮来兮,再非我人。”
手按的地方,被曦穆彤摸过千万次,这词,也被她吟诵过千万次。如今他似乎还能感到她的余温,耳边,也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走进大殿,一直来到书案旁,那本厚厚的,已被翻烂封皮的落音竹宇仙律,端端正正摆放在笔架边。
他重重冷笑一声,手掌一扬,书就已被托在手里,随后他气出丹田,运行到臂,很快指尖星光散落书页,整本大书就腾起一团火,仅眨眼功夫,这本被仙族人奉为祖宗家法的宝典,就被燃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