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仙》第710/740页


  不仅掌声雷动,连欢呼声都此起彼伏,多福楼自开业以来,恐就从未这样热闹过。老板的小眼也闪出泪光,为的却不是他听不懂的诗句,而是这次成功的生意。
  在场只有两人,既没鼓掌也未欢呼,就是宋子墨与宁羽风。
  暂不说子墨反应如何,只说呆然而立的羽风,表情辨不清是神往还是失落,总之就是感动莫名。蓦然间,他有股极强的冲动,想上前抱一抱这小姑娘,悄悄伏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做了首好词,意境更胜我那首《临江仙.梨花叹》,羽风甘拜下风,原做你裙下败将,哪怕一生一世翻不了身也在所不惜……”
  这非分之想,终只能想想,他必须强抑内心情感,以防做出过激之举。刚才情况那般危殆,他欲为莲女搭把脉,都给她哥哥如赶色狼似的赶开,若真要抱,还不得一把刀捅过来。
  再说子墨,一柱香才烧掉截香头,妹妹已将《临江仙》的词牌填满,且换来满堂彩,他也惊得合不拢嘴,不过脑子里想的,当然与羽风不同。
  那首词若帮妹妹起名,大概称《临江仙.清风岭》比较合适。可她一世人就仅去过东岭山,上哪借啥“清风岭”抒发诗兴?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自小在蜜罐子里成长,米粒大的委屈都没受过,又怎能满腔孤寂,吟出词句里那种空旷失落,如历千年沧桑的愁苦情怀?这种沉淀在骨髓里的深沉,她从何而来?
  惊疑许久才抬头看羽风,对方面容没发生变化,眼神对莲女流露的爱慕之意,却连他这憨实的傻小子都看得一清二楚,还能逃过在场哪一位的眼睛?
  最后说莲女,夺得满堂彩,却如浑然未觉,只因一颗心已被羽风占据,或许连自己刚才作过怎样的词都忘了。
  子墨心中无限酸楚,全因妹妹而起,可一扭头,看到酒楼外围观的人群,酸楚就彻底转为惊恐,因为他的目光正落在宋遥震怒的脸上,那位父亲不知何时到来,更不知已向这边张望了多久。


第四百五十章 完美人生之回府
  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结束了,莲女与宁公子打完文擂,在文期酒会上再无遗憾,顺从地跟着哥哥回家。
  临走时,羽风意味深长地对二人道声“后会有期”,仅换来子墨硬邦邦的“有缘再见”,便拉着妹妹如逃跑似向外走。
  依莲女的个性,必会一步三回头,这次她却压下任性,只因知如果回头,必会与羽风火一般炽烈的目光相触,也即是说他必会目送她离开,直至再见不着人。
  “后会有期”与“有缘再会”,在她听来可不是道别的套话,而是对未来千真万确的预言。凭直觉她预感,文期酒会上与羽风相识,定只是个开始,开始后绝不会没有下文,羽风不会忘记她,他一定会再来找她。
  从吴兴镇回石磨村尚有段距离,子墨怕酒会的余震未消,路上受人骚扰,便专门为莲女雇辆马车,二人坐车回去。
  父亲的脸在多福酒楼外一闪即过,他再想找时,已是人影不见。但他百分百确信,那就是父亲没错,大概是实在难以忍受当时的场面,生怕被街坊乡邻认出,赶紧趁乱走了。
  兄妹二人各想心思,一路无语。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离宋府百步处,才被子墨打破。冬日里黑夜降临得快,申时未过,天就已擦黑,还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子墨对莲女道:“妹妹,到了,下车吧,咱们走着过去。”
  莲女会意,纵然哥哥冷淡也不敢再任性,老实地由他搀下马车,等车夫去得远了,才一前一后往大宅子方向走。
  沿村子大路向右拐个岔口,就能绕道向自家后院,再从来时的侧门钻回去。这次子墨竟不打算拐,而是踏着细细的碎雪,直接往朝南的大宅门进。
  莲女吃一吓,一把拉住他道:“哥哥,你疯啦?难不成要妹妹我从爹娘眼皮底下回房?”
  子墨古怪一笑道:“侧门已加固,怕再进不易。并且白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定已人尽皆知,你认为还瞒得住他们?我看哪怕是用塞子塞住耳朵,风言风语也照样能往缝隙里钻进去。咱不如主动招认,请求从轻处罚,定好过等爹开口。”
  “这……”莲女小心脏一阵猛跳,恨不得再背过气去,或者刚才压根就没醒,死了也好过面对爹娘失望的脸。
  宋府大门前,红灯笼将石级照得明亮。夜间寒气加重,她仅着小厮棉袍,发梢与肩头都沾着雪片,已给冻得连打两个哆嗦。子墨见状,赶紧叩响椒图铺首的门环,很快就有小厮来开门。
  先把妹妹送过门楼,子墨压低声音,在她身后问小厮:“我爹可曾回来?”
  小厮看上去比他还紧张,点头哈腰道:“禀公子,老爷申时刚过就回府了,回来就满院子找小姐,没见着人,便拿了条鞭子坐进正厅,说小姐公子一回来就给带过去,其他地儿哪也不许去!”
  子墨听得心惊肉跳,忧心地望一眼莲女,就似见到爹的皮鞭落在她身上,拉出道深深的血痕,忙追问:“那夫人呢?夫人就不来管管?”
  小厮答:“回公子,夫人一直在后罩房那厢忙碌,不到晚饭时不过前边来,老爷回来只问了一声,却没惊动她。”
  这下坏了!唯一的救星尚未体会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万一没及时赶到,爹一怒之下真一鞭子抽到妹妹身上,那还了得?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完美人生之老虎
  儿子与女儿在多福楼出风头,给宋遥撞个正着,他是震怒不已。
  说实话,今日他真没打算出门,可到下午时,给多福楼的宁江老窖勾起酒虫,又想到许久没与镇上的老哥儿几个唠嗑,索性就戴上皮帽穿起皮袍,往吴兴镇而去。等到了才发现多福楼人满为患,似正举行大典,赶紧凑过去瞧热闹。这一瞧可好,正好瞧见自己一对宝贝儿女,在大典上唱主角。
  女儿的诗他是没听见,听见了也不懂,但怕她抛头露脸,她反比谁出的风头都大,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反抗他吗?两个孩子这般顽劣,看来是自己平时过于宽容宠坏了,故再不能对他们放任自流。
  一气之下,酒也不沽了,朋友也不见了,他揣一肚子气冲回来,拿了鞭子就坐进正堂,专等那俩孽障出现。不仅如此,他还命令下人,不到闹起来时不许让夫人知道,慈母多败儿,宠坏俩孩子她也有份!
  子墨事先已摸清敌情,想先把妹妹弄回房。她的闺房在三进正房的后首,一过去就能碰到娘,帮手不就通知到了?
  打定主意,他指指雕石兽的照壁,示意莲女躲着灯光过去,再顺游廊向后走,自己则前往正厅,移开爹的注意力。
  莲女机敏过人,子墨与小厮的窃窃私语虽听不清,但发生啥事已猜出个九成,是说什么也不让哥哥单独领罚。
  宋遥耳朵一直张着,两人在外争执的动静一响就惊动他,知是两个冤家进门,立即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这下可好,莲女也走不掉了,只好战战兢兢与子墨从前院往正厅进。
  正厅里,灯烛高燃,照亮宋遥挂满怒意的胖脸。他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背后板壁上,悬挂前朝名家蔡子虔的《八虎下山图》。横看竖看,子墨都觉其中一虎,正紧着张皱巴巴的老脸,虎视眈眈蹲在自己与妹妹面前。
  “爹……爹……怎的这时候,想着在这儿坐呢?娘……娘呢?”子墨陪笑,小心试探。
  宋遥脸上皱纹更深,斜眼瞪他:“不在这儿坐,如以往那般钻进后堂,你两个就好瞒天过海,假装今天什么也没发生?问你娘做什么?今天别说她李蕊儿,哪怕是托塔李天王来了也救不了你两个畜牲!”
  打从记事起,父亲何曾这样严厉过?今天看来是动了真格的,莲女没见过这场面,吓得小嘴一咧就要哭。她没哭出声,子墨已直挺挺跪倒在地,哀求道:“爹呀,多福楼的事,全是儿子自作主张,和妹妹无任何关系,您就放她走吧。要打要罚,儿子今晚保证无半句怨言!”
  鞭子搁在八仙桌上,宋遥站起身,不理子墨,只围着不停发抖的莲女转一圈,砸着嘴道:“啧啧啧,咱家是穷的连冬天衣裳都做不起了吗?我女儿落魄到要借小厮的袄子御寒了。还说无关,这一身打扮,莫非也是给哥哥逼着穿上的?”
  莲女小脸煞白,不敢答话,“噗通”也双膝跪下。
  子墨年长,又是男儿,大有要把妹妹维护到底的架势,脖子一挺道:“我没逼她,只是故意把那酒会说得有趣,诱她随我前往!”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完美人生之家训
  子墨努力想圆谎,宋遥已怒不可遏,哪愿继续听他漏洞百出的狡辩之辞?道声“我呸!看来今天不打你两个都不得说实话!”几步奔回桌边,举起鞭子向后就甩,眼看就要劈头盖脸地抽向儿子。
  一直不吭声的莲女依然不吭声,却没人料到她突然斜扑过来,一把抱住子墨,那恶狠狠一鞭不偏不倚正抽中她背心,只听她撕心裂肺一声惨叫,就扑在了子墨怀里。
  莲女如此刚烈,宋遥与子墨始料未及,给她的惨叫声惊呆,尚未反应,门口就又传来一声哭喊,“老爷,你这是疯了吗?好端端要打死自己的亲闺女!”随即一道人影扑来拉起莲女,死死搂进了自己怀里。
  “夫人,你…..你怎么跑过来了?”一见是宋夫人到,宋遥与子墨就是一位惊一位喜,表情各不相同。
  白天里,莲女已遭过大罪,现在还没好全就又受沉重一鞭,哪还顶得住?虽然神志未失,也没法再坐起来。
  “老爷,不管孩子们犯什么错,你也得问清楚再说,怎不分青红皂白就下狠手?孩子你不要我要,不行你连我也一块打死!”蕊儿哭成泪人,怀里的莲女跟着淌泪,却虚弱得一时睁不开眼。
  看来这府里消息是传得飞快,儿女才进门,夫人就收到风飞奔而至,可惜还是来迟一步,让莲女吃了大苦。
  宋遥后悔不已,又始终怒气难消,向着蕊儿道:“你要得知这俩孽障今日过得有多欢喜,怕就不会这样护短了!我这样做都是为他俩好,你一味偏袒,将来出了大事不要后悔!”
  母亲哭得说不出话,子墨含泪用双膝蹭到宋遥面前道:“爹对孩儿们的了解恐怕还不够深,若真是都清楚,怕就不会这般失望。我们不仅未给宋家丢脸,反而还争了光,但子墨确实是因疏忽害妹妹受苦,所以爹的责罚甘愿承受,只求爹能对莲女网开一面,找个大夫来好好看看她,不要留下啥后遗毛病!”
  莲女是宋遥的心尖肉,要真有意责罚,那样重的鞭子他宁愿抽在自己身上。可错误已成,子墨的话给他提了醒,急忙就唤进几名丫鬟家丁,吩咐他们赶快送小姐进房,然后请张大夫过来。
  父亲同意放过妹妹,子墨的心又落回来,想跟着去请大夫,却被宋遥一声虎啸喝止:“你要去哪儿?”
  他这才想起还没得父亲饶恕,赶紧又老老实实跪好。
  宋遥不再抽鞭子,只指着中堂的匾额与条幅问:“你给我念念,这上面都写了哪几个字?”
  子墨红着两眼向上望,怯怯念道:“回爹爹,横匾是玉壶冰心,左右各是,做人当以礼为仪,齐家该从孝为先。”
  “哼!”宋遥背着两臂踱两步,冷然质问:“那么今天你做出这种事,险些葬送自己的亲妹妹,你的仪在哪儿?孝又在哪儿?”
  子墨一直对莲女愧疚至深,她既已安全,就再也不为自己辩驳,一头磕下去道:“儿子违逆父母之命,干出大逆不道之事,愿接受爹的任何责罚!”

当前:第710/74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