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第15/106页


  等了整整一日,第二日夜里,孟妱已换了寝衣,却仍端坐于妆奁之前。
  半晌,门“吱呀”响了一声,玉翠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回身合上了门。
  孟妱等不及,起身迎了出去,面上尽是忧色,问道:“怎么样?”
  “奴婢打听了一圈儿,郎君从昨日到现在,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未踏出过一步,”玉翠说着,心里只怕接下来的话会让夫人忧心,有意放慢了些,继续道:“也没传过一次饭。”
  栖云院不似她的暖香苑,有单独的小厨房,但凡用膳,不是去碧落斋便是传饭过去。如此便知,他是整整一日未进饭了。
  “玉翠,给我更衣。”孟妱吩咐道。
  “是,夫人。”玉翠欠身回道,不用想,只知夫人要去何处,她忙从纱帐后的木架上取了孟妱的衣裳,一件一件与她穿上了。
  孟妱一手提着方才让人温好的粥,缓缓走入栖云院。
  这院子,她来的次数并不少,平日沈谦之不在家时,她每日总要进来走一走。如今他回来了,这却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院子。
  纵使书房的烛火仍透亮着,她还是伸手轻叩了叩房门,“大人可歇下了?”
  孟妱在门前等了半晌,里面寂静无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推开了门,提着食盒进去了。
  沈谦之一手扶额,阖眼坐于书案前,眉心拧着。
  她已甚是当心,食盒与书案相触还是发出了响动。书案前的人,并未抬首,只冷冷的吐出一句:“出去。”
  孟妱心知他是将她当作栖云院的下人了,便轻柔出声道:“大人……用些粥罢。”
  沈谦之墨眸骤然睁开,徐徐放下手。
  孟妱先走去屋内的一盏连枝灯前,将烛火挑亮了些,踅回桌前,将他面前的书册一本本收好,依次摆下几盘小菜,“这是我才让人温的,大人趁热用罢。”
  她将一双银箸,递到沈谦之跟前。
  一双点漆般的墨眸凝视她许久,忽而道:“堂堂郡主,就真的这么喜欢伺候人?”
  孟妱顿了一瞬,将银箸放在一旁,自顾自的抬手欲去盛粥,不料玉腕骤然被人擒住。
  “够了!怀仪,真的够了,别再如此了,算我求你了。”
  沈谦之双眸猩红,眉宇间尽是疲态,脑中不觉复现了李韵方才说过的话。
  已失名节于他,不认命忍耐,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因三年前的他所犯下的荒唐事,她确是认命了,她去求了皇帝的赐婚,她也忍耐了,三年来,她无一日不似现下这般隐忍着。
  可每每见她如此,便好似有无数只手将他撕扯回三年前芝斋茶楼的那日,她痛楚的嘤.咛声似乎还在他耳边回响,让那不堪的一幕幕在眼前炸开。
  显然,这场婚姻不仅没有补救当年之事,更是将他们二人都罩在一个壳子里,无法喘息。
  月匈口处阵阵发闷,虽一夜未眠,沈谦之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他腾然起身走向桌后的多宝格上,深吸一口气,打开搁架上的木匣取出了那封和离书。
  缓缓将信纸从案上推至孟妱身前,道:“这一封,是我拟好的和离书,我如今名下已有财物尽在里头了。郡主若还有想要补充的,”他停了停,淡淡道:“明日一并嘱咐给玉翘罢。”
  话罢,他留了那一纸和离书在桌上,越过孟妱,走出了书房。
  *
  已是十一月,外头一片漆黑,街上空无一人。
  孟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崇光门之外的,看着高台的方向,她紧了紧身上的小袄,缓步迈了上去。
  夜虽深了,可上空的明月却格外透亮,将高台处遮上了一层银光。孟妱立在那银光之下,分外冷清。
  这三年来,她的心被一个人塞得满满的。手中拿着那封和离书,就像是那颗被掏出来的心。
  额间突然覆上一抹冰凉,她不禁抬首望去。
  下雪了。
  垂眸瞧着台下点点冰晶,在月光映衬下化作星光,徐徐飘落下去。
  清风卷起,那纸和离书飘摇坠落,孟妱跟着倾身而下。


第13章 只要她活着。
  “怀仪!”
  沈谦之踏马前来,行至高台下,猛地勒住缰绳,朝台上的孟妱唤了一声。
  眼瞧着那封和离书要掉落下去,她倾身要去抓住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蓦然回首,见沈谦之身披玄色鹤氅,朝高台上奔来。
  孟妱双唇微张,怔怔的望着他在雪中衣袂翻飞的模样。
  下一瞬,身子被一股力量一扥,她落入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后颈被那人的大手按住,她丝毫动弹不得。
  “你疯了是吗?!”沈谦之的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一样,比这下雪的深夜还要冷。
  孟妱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以为她要寻死罢。她想解释,奈何被他紧紧抱住,不得法。
  良久,沈谦之才缓缓将她松开,未待她出声,见他薄唇开合,说着她不敢相信的话:“不和离、不和离了。”
  沈谦之看着怀中娇小的人,此刻心内五味杂陈。他分明只需要再狠一狠心,便可将这段扭曲的婚姻结束掉。
  从此,山高水远,她便再不必作那笼中鸟。他能给的,皆会补偿于她。
  可方才见她倾身向下的那一刻,他脑中却只剩了一个念头,他只要她活着。
  *
  翌日。
  下了一夜的雪,纵是小雪,清晨也已积下了一层,踩在上头咯吱作响。
  天气骤寒,玉翘换上了一件水红色的梅花纹夹袄,双手恭谨的叠于身前,缓缓朝暖香苑走来。
  玉翠守在主屋门外,见玉翘来了,心知她是来侍候郎君的,微微朝她欠了欠身子,道:“烦请玉翘姐姐等等,我这边去唤夫人与郎君。”
  玉翘含笑点了点头,端直身子,立在石阶下静等着。
  半晌,方见玉翠从里面走出来,她忙径直迎了上去,走至门首却被玉翠拦了下来。
  “玉翘姐姐,今日,由夫人与郎君更衣。”玉翠唇间衔着一抹笑意,脸儿红扑扑的说道。
  玉翘怔了一瞬,放下提裙的手,撑起了有些僵硬的笑,回道:“如此,甚好。”
  屋内。
  玉翠方才进来拨过的银霜炭烧的正旺,这个里间都是暖烘烘的。
  孟妱穿着碧色里衣,长发未绾,直直的坠在身后。也不知是屋内的暖气所致,还是给沈谦之更衣的缘故,她的脸颊上泛着酡红,与上次相较,她的手法并未精进。
  半晌,看她额间渗出的微汗,沈谦之失神片刻,或许,孟妱是喜欢他的,此时,他心内不由生出一种卑劣的想法,她的这种喜欢,不正可以赎去自己的罪。只要他忘了那日,他们便也能作寻常夫妻。
  如此思忖着,他缓缓伸手搭上了孟妱的手,握住,细细的教她如何扣上腰封。
  “不急,日后慢慢学。”沈谦之颇有耐心的徐徐说道。
  闻言,孟妱不禁抬首,怔怔瞧着他,周身似被暖流包围。
  是啊,他们还有日后,还有来日方长。
  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成了他的妻子,仍是每日战战兢兢,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踏实。
  像是得了他的承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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