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20/21页


患难与共情难舍,转战春秋志未酬。
凯歌不分南与北,杀敌不论西和东。
海波尚未平,我意非赐官封侯。
逍遥小醉仙,不清倭寇誓不休!
数月之间,广东、福建战事一片大好,戚、李二人照相辉映,倭寇闻风而逃。这一日,端木踪禀报道:“禀教主,闽地传来消息,近三万倭寇登海,围了仙游城,戚总兵如今被困于城中。”李义轩眉头微皱,道:“想是回浙休养的援兵未到,大哥唯有拖延时间。”汴长飞道:“属下愿率兵三千支援仙游城。”李义轩摇头道:“此次倭寇甚多,不可硬拼,待我今晚谋划个计策,再做定夺。”
到了傍晚,李义轩盯着篝火沉思苦想,始终想不出克敌之策,怎奈南山五怪在旁边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李义轩大为气恼,认准大耳怪的耳垂儿用力一拽,大耳怪登时“哎呦”一声,不敢再作声,大鼻怪见长长的耳垂儿被拉得更长,顿时大觉有趣,竟用力去拉他的另一只耳朵,大耳怪见状,当下提起手掌,往大鼻怪胸前打去,他这一动手,李义轩怕将耳垂儿撕裂,忙松开手,忽听有东西落地之声,打眼瞧去,正是大耳怪插在耳垂儿中的木塞子。李义轩颇为好奇,当下拾起,握在手中端详。仔细一看,顿时觉得蹊跷,只觉这木塞分量不重,多半是个空心,且中间有道整齐的细纹,似是个插槽,当下轻轻一拧,插槽渐开,拔开一瞧,里面果然内藏乾坤。只见从木塞内掉出个纸卷来,李义轩心中一乐,打开一瞧,又是一惊。
原来竟是张火器制造图,里面写有各种火铳拆解及制作的详细步骤。李义轩虽然不通此术,但也觉图中机关巧妙之极,不禁暗道:“曾听师父说过,南山散人精于机械巧术,想必这图定是出自他之手了,果然大为了得!”李义轩兴奋之余,忽想到大耳怪两个耳朵垂儿上各有木塞,当下又唤大耳怪过来,此刻大耳怪正与大眼怪打得热闹,听师叔呼唤,这才暂且止住。李义轩笑着向大耳怪招了招手,大耳怪附耳贴来,只觉耳朵一轻,另一个木塞也到了李义轩手中。五怪觉得有趣,均围拢过来,见李义轩从木塞中取出一张图纸,图中所绘的乃是火炮的制作机巧,大眼怪见图中虎蹲炮中火药填塞之处,问道:“半天师叔,这后膛怎么这么薄啊?”李义轩一经提醒,也发觉不对,当下仔细一瞧,见图下方写有一行蝇头小字:“此炮经此改造之后,可用于诈。”
李义轩顿时恍然大悟,拍腿起身,哈哈大笑道:“快传八位堂主前来,仙游之围指日可解!”五怪虽不明其理,但瞧李义轩欢喜,也跟着高兴起来,当下分头去将余童元、常怀安等人叫来。众人闻得传令,忙聚于此地,只见李义轩脚下摊着两张图纸,当下围过来观瞧。李义轩笑道:“诸位且看,这两张图纸乃南山老人所绘,其中一幅图中所绘的大炮后膛,铁壁比平常的薄了许多,可从外面却瞧不出来,一经点燃伤敌不成,反会将自己阵营炸的粉身碎骨。”众人还未明了,余童元却已兴奋道:“妙计,咱们也做几十个虎蹲炮,派人将炮送到倭寇营中,让他们尝尝这炮弹的威力。”李义轩笑道:“余大哥果然聪明,不经点明便能猜到我的心意,只是倭寇虽然愚笨,却并非傻子,直接送过去,他们必生疑心,现如今仙游城被围,咱们不如假扮援军往城内运送大炮,倭寇必然前来劫持,到时候咱们再假装弃炮而逃,如此一来,倭寇定会中计。”众人听罢,均点头称是。
汴长飞受命铸造大炮,按照图纸所绘,几日几夜不休不眠,终将数十尊大炮铸成。为保万无一失,李义轩与八位堂主亲自率领人马押送。群雄入了福建省地,直奔仙游城行去。途中偶遇几股流寇,广明量的金算盘、洪能和尚的佛珠远在十几丈外,便将其打发了。待众人离仙游还有五十里地左右,忽见对面一驾马车疾驰而来,那马枯瘦如柴,车中除了一对妇孺之外,空空荡荡,再无他物。只见那二人脸色菜青,衣衫破旧,多半是逃荒而来。不料车后忽然显出三名流寇,一路尾随,追逐马车而来。其中一名倭寇一个窜步,挥刀截住去路,其余两寇随即围住马车,张牙舞爪起来。那妇人见状,连忙抱起孩童跃车而逃,李义轩路见不平,刚要出手相救,却瞧从南面树林窜出数人,顷刻之间便与三名倭寇动起手来。这一下突如其来,倒让醉仙教群雄一愣,再一瞧对方共有九人,有的用叉,有的使剑,有的腰间挂鞭,有的背负长弓,九个人的武功虽未见高明,但终究人多势众,不过多时便将三名流寇击败。
醉仙教诸人不知是哪路好汉,当下均有意上前结识一番。妇人见流寇已被击退,忙上前拜道:“小妇人多谢众位英雄出手相救。”说罢,跪地叩谢起来。那用剑的男子年纪已过不惑,先是将妇人扶起,谦逊了几句,才道:“如今世道混乱,你这孤儿寡母的独自在外赶路,多有不妥,当家的哪里去了?”妇人道:“诸位不知,前些年朝廷颁布禁海之令,可我一家全靠捕鱼为生,当家的便时常私自下海打渔,没料到被倭寇杀害,小妇人被逼无奈,只好来城内寻谋生路。”用剑男子点了点头,眼中似笑非笑。九人当中拿双叉的人道:“我等虽是行侠仗义,但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小娘子若是有富余盘缠,便拿出来供我等买些酒肉。”妇人道:“不瞒壮士,小妇人一路行来,所剩盘缠只够糊口,实无多余银两答谢各位。”那用剑的男子斥道:“余老弟你这是什么话,你见人家如此落魄,到哪里找钱给你?再者我等侠义为怀,倒应反过来帮衬才是。”说着伸手便在那妇人手上摸了一下,那妇人大惊,忙退了两步,用剑的男子道:“我见小娘子生活无依,不如随我回林,包你衣食无忧如何?”说罢,竟淫笑起来。另一个手握铁板斧的大汉道:“我不管,这匹马我是要定了。”说罢,走上前去便要将马牵走。那妇人和孩子见他抢马,忙上前阻拦,持斧大汉挥臂一甩,登时将妇孺二人摔了出去。武耀江见状大怒,道:“呸!原来是帮土匪。”当下搭箭拉弓“嗖”的一声,正射中持斧大汉左臂。那大汉痛得哇呀呀直叫,李义轩一提气,攒上一颗大树,随即飞身而下,挡在这对妇孺身前。接着余童元、武伯当、常怀安、武耀江、石铮、姚奇峰、广明量、端木踪同时现身。那九人见李义轩如飞天神将,其余诸人各个气概不凡,不禁露出惊讶神色。
持剑的中年男子倒颇为镇定,冷道:“诸位是哪路的,怎地无故伤我弟兄?”石铮道:“我倒要问问阁下是何方神圣?”九人中手握单锤的人道:“我等是山东人氏。”余童元道:“我看不像,既是山东人氏,便是华夏子孙,既是华夏子孙,又怎会在内忧外患之时,不去驱除倭寇,竟在此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下流勾当?”用剑男子脸色一沉,怒道:“我看诸位既是江湖同道,又岂会不知我等在战场上斩杀倭寇,名扬四海之事?”醉仙教众人一愕,余童元当下道:“敢问几位是什么门派帮会的?”持鞭的男子一听此问哈哈大笑,抬手扬鞭道:“山东醉仙教可曾听过?我等便是八仙堂的堂主,这位是我教的李教主。”李义轩等人一听,先是觉得好笑,随即心生怒气,眼见那位“李教主”虽然也是眉目清秀,二十出头的年纪,但皮肤稍黑,眼神木纳,眉宇之间毫无英气。余童元冷笑道:“在下孤陋寡闻,请问几位名号?”持剑男子哼了一声,道:“除了我们李大教主,这为是金算盘广堂主、幽冥双叉余堂主、大力尊者姚堂主、惊天单锤武堂主、泰山金刚石堂主、银钩长鞭端木堂主、金弓小郎君武少堂主,至于我便是江湖人称‘君子剑’的常怀安常堂主是也。”
姚奇峰此时已然气炸了肺,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们这些人连妇孺之人都欺辱,给俺提鞋垫脚都不配,竟还敢冒充俺的名号!”武耀江哈哈笑道:“姚大哥,你瞧那个拿斧子的蠢汉不就是在学你么?”姚奇峰怒视着持斧之人,那人本就亏着心,虚着胆,此时又挨了武耀江一箭,更如惊弓之鸟,不断往后倒退。姚奇峰当下几步跨了上去,掐住那人脖子,单臂奋力一甩,那人虽比常人强壮许多,却被姚奇峰举手间摔出几丈开外,犹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余下几名冒名之徒见姚奇峰举重若轻,力大无穷,这才知遇到了硬手,连忙亮出各自兵刃攻了上来。只可惜武艺实在太过脓包,均被姚奇峰一手一个摔在地上,最后只剩下那个冒名教主的少年站在原地。石铮上前似笑非笑道:“久闻李教主玄指神功能断千刃,破万物,在下自不量力,愿挨上一挨。”再瞧少年支支吾吾,语无气,话无声,想是被吓傻了。石铮却是不饶,一再将胸脯贴过来,少年无奈,只好伸出食指,奋力一戳,怎想到指头一触,竟似碰到了岩石一般,手指嘎巴一声,指骨顿时断裂,连心之痛顿时溢于言表。常怀安见九人如此狼狈,也算是加以惩戒了,当下拦住了石铮,朗声道:“尔等听好了,这位才是侠义无双的醉仙教李教主,我便是君子剑常怀安,如假包换。你等休要再到处招摇,冒名行骗了,若是再让我看到尔等恶行,绝不留一个活口。”那九人一听,才知是李鬼遇上了李逵,当下连连磕头认罪,李义轩当下命南山五怪押送这九人回山东,南山五怪见这几群恶人甚为有趣,此刻落入自己手中,大要玩弄一番,当下十分欢喜,欣然上了路,这一路之上自然用心“**”起来,九人一来被拴住双手,二来论起武功也远不是南山五怪的对手,只能百般贴服顺从,说尽迎奉之言,弄得南山五怪大为得意。
广明量见妇孺二人瘫坐在地,忙上前安抚,那妇孺想是被吓怕了,只是抱着幼子缩在一团,直到广明量将一袋碎银交与妇人手中,群雄远去之后,这妇人才知遇见了真义士。不过多时,探路弟子回禀,前方三十里便是仙游城,李义轩命众人揭开草席,一尊尊虎蹲大炮显露了出来。随后众人故意招摇过市,大摇大摆的走上了官道,遥见仙游城便在眼前,余童元低声道:“这群倭寇不会不敢来抢吧?”李义轩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言,城中守军有人认得李义轩,忙前去禀告戚继光,戚继光站在墙头,见李义轩送来数十台大炮,如此张扬,必另有它意,故也不下令开城门,静观其变。
忽然,南面的倭寇大营顷刻之间,涌出数十名东瀛武士,李义轩见倭寇持刀前来抢炮,心中一喜,醉仙教众人假意抵抗了片刻之后,便弃炮而逃。戚继光此刻已猜出一二,守军小将却不知其中奥妙,直急得跺脚道:“大人,李大侠千里迢迢给咱们送来大跑,这几十尊虎蹲炮万不能让倭寇抢走啊!”戚继光笑道:“半天道人武功盖世,若是真心给咱们送跑,又岂会打不赢这数十个武士?必是假意撤退。”小将仍是不信,但恐倭寇得了大炮,向城内打来,当下忙调集精兵布于正门。李义轩等人拼杀了几下之后,隐退到城外的一处高地,暗自观察敌军反应,只见倭寇性子果然甚急,刚将大炮抢回阵营,便将火药炮弹填好,数十台虎蹲炮对准仙游城一齐发射,只听一阵震天破地之声,仙游城纹丝不动,未损分毫,反而将数百名倭寇炸的血肉横飞,戚继光与众守城官兵见状,拍手叫好。此后,李义轩又派三路人马轮流在多处击扰敌军,牵引敌军目光,为戚继光拖延时间,直到戚家军主力从浙江赶到,这才退回广东。
此后数年间,经明军与江湖群雄奋战沙场,誓死抗争,终于在嘉靖四十三年之后,江苏、江西、福建、广东、浙江等地已鲜有倭寇踪迹。李义轩命霍云清、崔广泉、王子岳、齐纪元四人各守一省,并连同当地武林门派相互配合,其势力之大,范围之广,可谓空前绝后。这一日,李义轩在府中又将《循阳真经》反复揣摩了几遍,只觉前些年所领悟出的心得重其旁支而忽其大体,当下舌顶上腭,盘膝运气,归拢心神,不一会儿便至空冥之境。随后全神贯注,按照法门运气导行,气息竟然格外通畅,颇有进展,李义轩大喜,便趁势从“玄指篇”依次练至“玄掌篇”、“玄拳篇”、“玄腿篇”,此刻练起掌、拳、腿来,早已没了多年之前的憋闷之感,动静之间更缓缓有气息从掌心、脚心之处涌出。正自练功之时,忽听门外有人敲门,李义轩收拢内息,起身开门,瞧是洪能和尚,问道:“叔父找我何事?”洪能和尚叹道:“刚传来消息,王子岳在广东遇害了。”李义轩惊道:“何时被害的?被何人所杀?”洪能和尚摇了摇头道:“报信弟子称是刀伤,其余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李义轩皱眉道:“王前辈的鹰爪功举世无双,怎么会轻易遇害?”洪能和尚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定是遭了卑鄙无耻之徒暗中偷袭。”
两人边说边行至正气堂内,只见八仙堂各位堂主、闫大海、阮千柔、楚大嫂、苗三婆、武耀萍均在堂中,还未等李义轩发问,常怀安便上前叹道:“禀教主,青城派清虚道长命丧于浙江营中!”石铮道:“只是六七日的功夫,丽江的神算子、黄山的百草仙、长江三色蛇裘不平等十多名武林一流高手均被人杀害。”洪能和尚道:“王子岳前辈也遭了不测!”众人听罢,又是一惊,武耀江怒道:“这群倭寇好大的胆子!”余童元道:“我看倒不像是倭寇所为,一来倭寇中有如此能为的恐怕不多,二来教主已任武林盟主多年,若是倭寇中真有如此高手也早该现身,不该等到大势已去,才前来行刺。”李义轩听的有理,也低头沉思起来,余童元接道:“况且照传讯弟子所报,众高手均是被刀所杀,如此高超的刀法世上没有几人,又是谁敢做下此案?”闫大海脱口道:“难道是广西花翎镇的大刀赵世久?”说罢,自己便即摇头道:“不对不对,赵世久是掌管钱庄的买卖,与咱们两不相干。”常怀安道:“梅花山的混天魔王沙万通?”武伯当道:“那更不可能,沙兄弟虽是浑人,与我还有些交情,就算是谁招惹上他,总不会一声招呼都不跟我打。”李义轩见阮千柔欲言又止,便问道:“柔妹,你有何要讲,但说无妨。”阮千柔道:“我只是在想,倭寇虽多用刀,但能将这么多的高手接连杀害的估计不多,如今轩哥统领群雄,威风八面,一心扑在抗击倭寇上,却忘了仍有些门派心怀不善,虎视眈眈。你且想想,如今还有哪个门派能和咱们一较高下?”武耀江抢道:“师娘说的是白莲教?”阮千柔脸上一红,点头道:“不错,白莲教高手众多,我料那汪仲山定是怕轩哥成了气候,故先派人将义军内的高手暗中杀掉,借此削弱醉仙教势力。”众人乍耳一听颇觉道理,但随后一想却是不对。广明量道:“阮姑娘说如今能和咱们一较高下的唯有白莲教,这倒是不错,但我瞧这事却不是白莲教所为。一来汪仲山多年被朝廷围剿,早已今非昔比,可咱们醉仙教却如日中天,他又怎会无事生非,主动来招惹我们?二来若是真派人行刺,何不直接将咱们教主杀了,何必舍近求远,绕那么大弯子,牵连诸多门派,他汪仲山如此犯众怒,不是自寻死路么?”众人点头称是,阮千柔脸上一红,却又无话可驳。
又过几日,江西弟子千里迢迢来到醉仙教,并传来消息,蛇拳门崔广泉遇害,众人不禁又悲又怒,报信弟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禀道:“盟主,此信乃是从崔门主身上找到,想是凶手留下的。”李义轩接过信,见信封上赫然写着“点侠录”三个大字,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单,上面头一人正是王子岳,依次看来,正是被害之人的先后顺序。众人凑过来观瞧,均是大惊。李义轩再看书信落款,盖有白莲教的符印,端木踪哭道:“师父,弟子定要踏平白莲教,替您报仇雪恨!”余童元道:“这显然是嫁祸于人之计,端木兄怎么让怒气冲昏了头啦!”端木踪一经提醒,这才擦去泪水,点了点头。李义轩当下又将书信中的人名仔细瞧了一遍,只见崔广泉之后竟然是齐纪元,再其后是霍云清、刘默章、葛天明、汴长飞、常怀安、武伯当等人,一张“点侠录”竟然将武林高手全部囊括其中,但奇怪的是李义轩的名字反而排在了最后。洪能和尚冷笑道:“此人难到有三头六臂不成?敢将这杀人的名单公开,此信一出,我等岂能坐视不理?”李义轩道:“不错,贼人如此猖狂,我倒要见识见识,乾金堂听令!”常怀安忙起身离座,李义轩道:“若真照信中所写,贼人定要去江苏加害齐前辈,我这便赶往江苏,保护齐前辈。劳烦常大哥前去福建,将霍前辈请回醉仙教躲避。”常怀安当即领命,转身出了正气堂。武耀江道:“徒儿愿随师父前去江苏。”其余六位堂主也异口同声,愿随同去。李义轩点头道:“好,那咱们便一同奔赴江苏,我倒要看看那贼人如何将咱们都杀了。”
众人回府,各自准备一番,当晚便快马加鞭,奔赴江苏。到了齐营之中,群雄见齐纪元安然无恙,李义轩这才放下心来,将“点侠录”之事一说,齐纪元怒道:“贼人如此丧心病狂,老夫若是见着他,定亲手将他除了!”李义轩道:“前辈息怒,此人接连杀害武林名宿,武功定然不低,从今往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齐纪元点头道:“多谢盟主不辞辛苦为老夫而来,诸位兄弟还请到后园用膳。”众人来到后院一瞧,只见院中又养满了的猴子,武伯当笑道:“齐前辈走到哪里,都能寻来这么多猴子。”齐纪元捋须而笑,忽听一位整理碗筷之人也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一瞧,此人竟是吕乾坤。李义轩大喜,忙迎上前喜道:“吕大哥!”吕乾坤笑道:“听闻众位兄弟前来,我便亲自下厨,做了这一桌的斋饭。”姚奇峰一听是素斋,立刻没了食欲,当下不禁摸了摸肚皮。吕乾坤见状,忙拍头道:“哎呀,自己整日吃素,竟然也用素斋招待诸位,真是糊涂!”广明量笑道:“素席好,正好给这野牛清清肠子。”众人听罢,均是一笑。
到了玉兔东升之时,李义轩心绪不宁,故久久不能入睡,索性起身,抬步出了南厢房。此时夜深人静,皓月当空,不见有何异象,不过多时便信步行进了后园的猴山,只瞧山竹中的石凳上坐定一人,从背后瞧去正是齐纪元。在他身畔还有三五个猴儿围绕,李义轩心中笑道:“没想到夜已至深,齐前辈还有此雅兴。”当下道:“齐前辈。”说罢,只见齐纪元也为答话,仍是一动不动。李义轩暗道不妙,疾步走到切近一瞧,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齐纪元圆睁双目,已然气绝身亡。李义轩忙向四处打量,贼人早已不知所踪,想到齐纪元一生光明磊落,和蔼慈祥,实为一代宗师,不料竟然遭此厄运,当下悲从心来,抱着齐纪元的尸身流下泪来,身边的猴儿忽然拽了拽李义轩的衣角,李义轩侧目而瞧,见猴儿手中竟然也拿有一封点将录,李义轩愤怒之极,仰天长啸,声音震三山,绕寰宇,群雄均从梦中惊醒。
众人打着灯笼来到后花园,见到此景也是悲怒交加,武耀江道:“师父,这贼人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作案,真是胆大包天!”吕乾坤提起灯笼,细瞧齐纪元的伤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颤道:“你们看!”众人围拢过来一瞧,只见齐纪元喉咙、前胸、臂肘等处中了十几刀,每道伤口却无血液流出,吕乾坤将尸身的脖子稍歪过来,鲜血这才从喉咙溢出。余童元惊道:“这么快的刀法莫说白莲教中没有,便是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李义轩拿出“点将录”道:“凶手自视甚高,明知咱们前来,竟然还敢现身作案,之后想必也会如这名单所列一般,转头去杀虎拳门的霍前辈。”余童元道:“咱们这就返回山东,想必此时霍门主已经到了。”李义轩点了点头,与众人为齐纪元做了丧事,率领吕乾坤同回醉仙教。
群雄回到教中不久,常怀安便将霍云清及家眷从福建接来,听闻齐纪元、王子岳、崔广泉不幸遭害,霍云清也落下了英雄泪,悲痛不已。霍凤儿与齐纪元情分最深,更是整整哭了一夜。李义轩与众人围坐在正气堂内,余童元道:“教主,要论武功,季仙翁乃是天下第一,而从那日齐前辈身上的刀伤所看,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季前辈之外还有谁能施展有如此高的武功。”李义轩皱眉道:“天下间刀法快如闪电,拔出刀来血却不流的,我只知两人,第一位便是恩师,第二位是我师叔,武当派掌门逸林道长,除此之外我与吕兄一个用剑,一个用棍,若真拿起刀来,或许也可勉强达到这般境地。”吕乾坤道:“话虽如此,但在打斗之间,又岂能刀刀如此?”李义轩点了点头,又沉默起来。众人苦思了半日,仍是毫无头绪。
午后,李义轩与阮千柔、霍凤儿正自闲聊,弟子前来禀报,称众多门派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许多点侠录,竟然接连去找白莲教寻仇,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李义轩当即命端木踪向各门各派送去江湖信令,言明杀人凶手另有其人,化解争斗,不让凶手得逞。阮千柔道:“轩哥,虽然此事多半不是汪仲山所为,但白莲教作恶多端,何不一石二鸟,借此机会将白莲教铲除了?”李义轩一听此言,顿时沉下脸来,正色道:“柔妹,白莲教虽与咱们有血海深仇,但我教行事顶天立地,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又岂能挑拨是非,不行正道!”阮千柔从未见李义轩对自己疾言厉色,登时又羞又慌。话未落音,闫大海、汴长飞、洪能和尚等人领一人进了堂内,那人一见李义轩,忙上前行礼道:“小人拜见李教主,我教汪教主命小人送上亲笔书信一封,还请过目。”李义轩打开信一瞧,果然是白莲教的印章,汪仲山在信中立誓,称白莲教与“点侠录”之事无任何关联。李义轩微微一笑,暗想汪仲山成了武林公敌,唯恐自己顺水栽赃,此时定然大为担忧,当下点头道:“你转告汪教主,这是贼人的嫁祸之计,我等从未信过,此时正值倭寇侵入之际,咱们应共同抗敌,多加亲近才是。”那送信之人一听此言,登时松了口气,喜道:“多谢李教主洞察秋毫,小的这就回去告禀。”送信人正要离去之际,抬起头正与阮千柔四目相对,当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忙转身往门外走去,却听阮千柔冷道:“且慢,你可认得我是谁?”送信人哆哆嗦嗦回过头来,道:“阮家小姐,小人只是受人之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话还未说完,阮千柔一抖丝带,已将那人脖子缠住,只听她道:“轩哥,此人便是当年灭我少阳门满门之人!”说话之间,白丝带越拉越紧,眼看那人便只剩下半条命,其余人均不敢阻拦。李义轩见状心道不妙,暗想此时若与白莲教结下梁子,便又增一敌,当下伸出手指,凌空一点,丝带登时断为两截。阮千柔手中一空,见李义轩相助外敌,惊诧不已,那送信人捡回了性命,当下慌忙而逃,阮千柔迈步欲追,却瞧李义轩挡在自己面前,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急,在他身上连捶带打,李义轩任她一通乱打,也不急恼。众人见一对小情人闹别扭,也不好上前劝说,姚奇峰见教主被打,刚迈出一步,却又缩了回来,倒也不傻。还是洪能和尚将阮千柔挽了过来,柔声劝道:“闺女,如今南有倭寇,北有鞑虏,均是虎视眈眈,况且眼下还有个贼人在暗处行凶,故此刻还不是跟白莲教翻脸的时候,莫要耍小孩子脾气。”洪能和尚为长辈,阮千柔终是不能怎样,眼见那仇人已然逃走,当下一跺脚,负气奔走,李义轩放不下心,也追了出去。


(二十六)九洲四海任翱翔 [本章字数:13681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3 10:04: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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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轩追出门外,寻找多时,终于在离海边不远的一棵柳树下找到了阮千柔。只见她坐在树荫下沉思不语,李义轩心中颇为愧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当下陪在她一旁坐下。不知过了多久,阮千柔转头向李义轩瞧去,只见他靠着树干,竟已昏昏睡去,心中知他这几日奔波劳碌,寻凶手不到,身心均憔悴了不少,而自己只想着报仇,对他少了几分体贴。念及于此,不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轩哥,我只是个小女子,不懂国恨,只知家仇,除此之外,心中便只剩下你了,你能明白我的心么?”李义轩朦胧之际,只觉脸颊被人轻抚,睁开眼来见是阮千柔,当下欣然一笑。两人多年形影相伴,早已心意相通,此刻柔情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天色渐而暗了下来,两人牵手,缓步走在海边,见营地大帐篝火片片,盟中弟子饮酒作乐,早不见当初倭寇滋扰的场景,李义轩心中大为舒畅。忽听西边传来兵器相交之声,李义轩辨明方向,奔了过去,随后定眼观瞧,只见一人立在岸边,摇晃了几下,便倒地不起。李义轩赶上前,见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吕乾坤,在他不远之处还有两个死尸,一名是余童元麾下的副堂主何自强,另一人身穿锦绣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看样子是锦衣卫中人。李义轩四下望去,周围已无半个人影,这才抱起吕乾坤,见他腹部、腿部中有数刀,刀法与刺杀齐纪元的同出一路,仍是未流出半滴血。当下手指接连封住他几处大穴,止住行血,忙问道:“吕大哥,你可看清是谁将你刺伤的么?”只见吕乾坤张大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李义轩见他脖子上盖了一块麻布,当下揭开一瞧,登时傻了眼,原来吕乾坤的喉结竟然被人割了下来!李义轩见此惨状,心中悲怒交加,颤声道:“吕大哥!”喉咙一哽,说不出话来。此时阮千柔也已带众人赶来,群雄一瞧,均怒不可遏,只见吕乾坤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下了“黑衣武士”四个字,众人惊诧不已。李义轩也不及多想,先命人将吕乾坤抬进营帐,请来郎中包扎伤口。
不过多时,郎中回禀道:“吕英雄声带受损,恐怕这辈子要做哑巴了。”众人无不痛心不已,李义轩眼圈一红,用力在大腿上一拍,当下唤众人齐聚于正气堂。武伯当皱眉道:“东瀛武士中竟然有这等高手,难道……”李义轩心道:“要论武功,吕大哥与我可谓不相伯仲,到底是谁有这等能耐,将他伤成如此?”众人一阵沉寂,武耀江见李义轩脸色忽然转为惨白,心中灵光一现,忙道:“师父,您可是想到了当年再溪边的那个黑衣武士?”李义轩缓缓点头,道:“不错,我这几日思前想后,除了当年那个刺伤我的黑衣武士,实在想不出第二人。”群雄一经提醒,这才回忆起来。武伯当道:“多半与砍断我手臂的是一个人!”余童元道:“我已查看了何副堂主和那个锦衣卫的伤口,均是出自一人之手,若是猜的没错,这二人也定是被黑衣武士所杀。”广明量道:“这黑衣人欲意捏造何二人同归于尽的假象,想转移到锦衣卫的身上。”端木踪惊道:“只是他却没想到让吕兄撞见了,故之后又与他动起手来!”石铮道:“此人一计不成又使一计,先是挑拨咱们与白莲教之间争斗,后又盼咱们把目光瞄向锦衣卫。”常怀安道:“用心如此阴险,他到底是了受了谁的指使?”武耀江道:“不管他受谁的指使,只要是东瀛倭寇,咱们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除了。”
李义轩突然拍手道:“原来如此!”众人不解,李义轩又道:“我与柔妹听见兵器相交之时,与吕兄相距不过半里,而那里除了沙滩便是大海,就算绝顶轻功之人也不可能踪影全无,那贼人定是以五行遁术中的水遁之法藏匿在海水内,只可惜我此刻方才明白,惨愧惨愧!”众人听罢,这才明了。李义轩道:“当年在上峰岭的溪边,此人受了我一指,我也险些丧命在他的手中,就武功而论,这贼人必是东瀛中的数一数二的人物。”霍凤儿忽然惊道:“贼人一经脱身,定不肯善罢甘休,若按照‘点侠录’上的排名,齐伯伯一死,便轮到我爹爹了?”霍云清坦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大丈夫只要死得其所,便无遗憾。”李义轩皱眉道:“我猜贼人将我的名字放在最后,反而是冲我而来,我倒有一计不知管不管用。”余童元道:“属下愿洗耳恭听。”李义轩道:“若按照名单所写,下一个应该轮到霍前辈,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做它几千份‘点侠录’散发的江湖各门派,将齐前辈之后的名字改成我。如此一来,之前的名单便成了废纸一张,贼人也必定知晓,他若敢来寻我,我就会会他,他若不来,仍是按照之前的名单下手,江湖上见我没死,众人也不会再人心惶惶了。”余童元急道:“此计不妥,教主身负拯救百姓之重托,岂能以身试险?再者就算贼人找到了霍前辈,咱们大伙日夜守护,终不能将他怎么样,又何必出此险招。”此言一出,霍云清、常怀安、闫大海等人纷纷称是。霍凤儿之前只担心父亲的安危,此刻又害怕情郎遇险,当下不知如何开口相劝。只听李义轩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各位不必多言。各位堂主务必在三日之内仿造抄写出五千份‘点侠录’,然后匿名散发到武林各门各派,包括所有教会、拳门、镖局、世家、商会,违令者依教规处置!”众人见教主如此决绝,也无可奈何,唯有领命。
端木踪回堂之后,便吩咐众弟子抄写点侠录。忽然心血来潮,在李义轩名字之后,填上了汪仲山的大名,当下大觉有趣,忙分传到各堂之中,其余七位堂主一瞧,便均将汪仲山的名字填在其中。后来一经散发,武林顿时轰动。醉仙教与白莲教虽一正一邪,但却是江湖中两个最大的教派,各门各派的群雄均暗叹这贼人的胃口算是顶到了天。汪仲山看到名单也是大惊,忙调遣无为教罗炳文、龙天教米天文等十多个邪门歪教联手追查凶手下落,一时之间,闹得翻天覆地。李义轩得到消息,拿起各堂的‘点侠录’一瞧,不禁也哈哈大笑起来,端木踪见教主未加责怪,心中一喜。只听李义轩道:“端木兄,这招叫做‘四两拨千斤’,是太极拳的功夫,汪仲山手下喽?众多,他要是折腾起来,贼人憋不住多久便会显身。”
霍凤儿只觉李义轩是为了自己爹爹才会出此下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忧,整日里提心吊胆,白天多半围在情郎身边,夜里竟与楚大嫂学起了针线,楚大嫂问起缘由,霍凤儿只称自己想学些手艺,暗自却在为情郎缝制衣服。李义轩也觉霍凤儿近来不同以往,又过了几日,见她兴冲冲跑来,手中托着一件衣衫,笑道:“穿上试试。”李义轩笑道:“得令。”当下将衣服穿在身上,只觉得尺码合适,针线精密,当即问道:“这可是你买来送给我的么?”霍凤儿经这一问,反倒害羞起来,转头跑了出去。李义轩拿在手中一闻,尽是霍凤儿身上的香气,当下知其柔情,心中一阵暖意。忽然只过了眨眼的功夫,却瞧霍凤儿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封信,李义轩笑道:“凤儿妹子不但赠衣,还送信哩!”霍凤儿道:“我出了三清道观,见牌匾上插着一把倭刀,这信便插在倭刀之上。”李义轩脸色一变,忙将信放在桌上,翻开霍凤儿的手掌,仔细查看,未觉异样,有问是否有任何麻痒之感,霍凤儿一脸茫然,这才确定信上没涂毒,随后打开信封一瞧,只见信中写道:“明日午时,夺命谷中,乱石岗上,一决胜负。”此时汤羽扬、武耀江二人刚巧从道观后院喝酒回来,见观中灯火通明,便迈步进了门槛,忽听李义轩道:“江儿,明日传令八仙各堂随我前往夺命谷!”武耀江奇道:“往西南百里有一片凸凹不平的土山,当地俗称夺命谷,师父可是说那里么?”李义轩点了点头,将信递了过去,汤、武二人接过一瞧,武耀江道:“师父,那山谷之所以称为‘夺命谷’只因多年为倭寇占据,谷内通道纵横交错,犹如迷魂阵一般,故所进之人,无不成了倭寇的刀下亡魂。这贼人既然写信,定是有备而来。”霍凤儿道:“这封信既然已插到了三清观的牌匾上,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会会他!”汤羽扬道:“不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道咱们醉仙教会怕了他不成!”武耀江道:“这夺命谷自从倭寇大败之后,便一直荒弃,难道里面仍藏有倭巢?”霍凤儿道:“那山谷多大?”武耀江道:“方圆应该不过数百亩。”霍凤儿道:“咱们将各个出口堵住,再率领两千人马,杀他个片甲不留。”武耀江摇头道:“夺命谷盘横交错,犹如迷宫一般,若是贼人暗藏陷阱,恐损伤了兄弟们。”李义轩道:“此等高手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来去自如,人多反而麻烦,再者他信中约我一决高下,我若兴兵动众,倒让贼人小瞧了,明日有各位堂主随我同去足矣。”
次日清晨,八仙各堂堂主早已整装待发。闫大海、汤羽扬、佛珠和尚洪能、霍凤儿、阮千柔、霍云清等人也坚决一同前往,李义轩劝说不住,只好答应。群雄策马向西南而行,半个多时辰便已到了谷口。
忽见几个黑影隐入谷中,端木踪掏出银钩鞭索,笑道:“几个狗崽子,我先去收拾了!”说罢,侧身下马,追进谷中,余童元忙道:“端木兄且慢!”话音未落,已不见他踪影。霍云清怕他吃亏,与汤羽扬也跟了进去。余童元叹了口气,心道:“少了端木踪,就结不成八仙阵了。”李义轩与众人将马匹拴在谷外,又往谷内行去。没走几步,便瞧土山虽然低矮,但林立众多,杂乱无章。虽然常有分岔路口,但不时总见黑衣武士显身引路。忽然姚奇峰肩膀一痛,低头一瞧,原来是中了敌人的一支飞镖,顿时破口大骂道:“兔崽子哪里跑!”说罢,未加多想,奔着黑衣武士的方向直追过去,余童元与他情谊最深,知他鲁莽,恐遭倭寇埋伏,心急之下也随他而去。就这眨眼的功夫,李义轩一回头瞧去,只见闫大海、洪能和尚、广明量、武伯当、阮千柔、霍凤儿均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常怀安、石铮、武耀江均是大惊,李义轩道:“大家小心,此乃奇门遁甲阵,想必贼人通晓五行遁术,故而时隐时现,咱们不必追击,以不变应万变!”话刚落音,武耀江见地面上有个凸起的土包,正在缓慢的移动,当下拉起黄金弓“嗖”的一声,向那土包射去。常怀安两步走上前去,抬脚踢去,果然从土中滚出个倭寇,已中箭身亡。石铮低身一探,见土中有个极为狭窄的通道,不禁道:“嘿,真是土遁术!只是这地道挖的窄了些,身子竟将土顶了起来,要不然咱们绝发现不了。”
又走了片刻,忽见谷顶金光闪烁,直刺得人睁不开眼,李义轩忙避开光线,贴在土壁之上,忽然只听一阵爆炸之响,随即周身烟雾弥漫。武耀江、石铮、常怀安见眼前几个黑影闪了过来,当下亮出兵刃,拼斗起来。只瞧顷刻之间,烟雾便归拢一处,周身登时分明起来,正是李义轩施展出浮云掌,将烟雾凝聚过来,随即大喝一声,运起攀云步,沿着陡峭的崖壁,飞身窜到了谷顶。待到谷顶,果然见几名黑衣武士手持火药弹不断往下投掷,当即拔出银龙宝剑,“刷刷刷刷”,登时将其性命了结。待谷底烟雾散开,李义轩再往下一瞧,常怀安、武耀江、石铮竟也不见了人影,不禁暗叫糟糕,但转念一想,众人虽被引到了别处,但各个武艺高强,倒也不惧这些武士,但此时自己孤立无援,单独置于这迷幻阵中,却正好入了那东瀛高手的圈套。
李义轩心知此时有进无退,当下施展轻功,奔跃于山顶之上,一口气行出了数里地,原以为谷中尽是荒草黄土,没料到越往里行,树木越多,花草越盛。李义轩见四周绿丛林立,更不敢大意,风吹草动都倍加留心。忽然一颗树干微有晃动,当下身影一闪,眨眼便绕到了切近,只见树干之后一名武士贴附其上,见李义轩突然现身,还未回过神来,人头便已落地。李义轩慧目一扫,宝剑连连挥斩,又了结了几个武士。其余隐遁的武士见状,当下相互吹哨,一齐从四下现身。李义轩见突然冒出数十个黑衣武士,有的持刀,有的握鞭索,有的手持飞镖,有的双手戴铁爪,自己也不含糊,百道剑影环绕周身,银光闪烁之间,数十个倭寇纷纷命丧黄泉,李义轩擦了擦剑上的鲜血,接着向前行去。又过了半里,终于见到了一处乱石岗,此岗由巨石堆砌而成,高出地面一丈,足有半亩方圆。李义轩登上乱石岗,居高临下,慧目一扫,四周空无一人,当下也不声张,双腿盘膝,在石堆上斜卧着身子,表面虽看似松散,心中却十分警惕。
不过一会儿,李义轩只觉一阵清风吹来,风中夹杂一股檀香,心知有鬼,忙闭住气息,眼睛在半开半合之间,瞧见从远方山壁腾空飞来一名黑衣武士,李义轩心道:“此人轻功怎地如此了得?”再仔细一看,原来从对面悬崖高处栓有绳索,黑衣武士从高到低,滑落而来。那武士以为李义轩已被迷香熏晕,刚下绳索,便提气跃上谷顶,脚下还未落地,腹中便中一剑,登时血如泉涌,命丧黄泉。李义轩猛然起身,只见四面八方显出许多武士,均是滑索而来,当下冷笑两声,环绕一周,将石壁上的绳索接连削断,众武士失了绳索,顿时从半空摔落下来。待奔到切近,李义轩只见众武士各个脸上戴着面具,而且一边打斗,口中还念起咒语。李义轩初时还不觉如何,但越到后来,武士人数越多,咒语之声越大,渐而感到头疼不已,当下凝神定气,运起武当内功心诀,抵御咒语干扰,最终达到听而不闻,神游物外的境界。耳朵刚一清净,眼睛又花了起来,只见每个武士的面具上绘着一张张的脸谱,每张脸谱各不相同,李义轩虽然不懂戏曲,但也能认得几个,如张飞、廉颇、包公等等,这些脸谱在眼前围转,使人眼花缭乱,心神不宁,李义轩不禁心道:“这脸谱似乎有摄人心魄之效,贼人怎会对我中华文化如此熟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从四面杀来的黑衣武士已近百人,其中有八人手持折扇,在外圈指挥众武士。这批武士不但各个刀法精湛,且精于五行遁术,又善于迷幻之术,李义轩虽剑法绝妙,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了对方,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更感头晕目眩,暗道:“我若再受这脸谱迷幻,不必等耗尽气力,便会束手就擒,”当下灵机一动,心想耳朵既然可以不听,眼睛为何不能闭上?念及于此,顿时回想起醉拳心诀,不管敌人千变万化,自己始终要气定神闲,当下猛然顿悟,笑道:“平日我都用醉拳迷他人眼,今日反倒让你们这些破面具弄晕了。”说罢,解下腰间酒葫芦,麻绳在空中一转,将周身武士逼退几步,仰脖喝了口酒,眼睛半眯半睁,口中吟道:“醉朦胧,月朦胧,错将脸谱当灯笼,你迷我,我迷你,看似幻影实有踪!”众黑衣武士不通汉语,但见李义轩醉眼朦胧,样子如喝醉了一般,近身的几人当下说了几句东瀛语之后,又挥刀杀了上来。李义轩此刻心中明朗,又与酒意相通,施展起醉拳格外顺畅,再向对方脸谱瞧去,已不再头晕脑胀了。逮着空隙,又喝上几口酒,不过多时便找到了似晕非晕、似醉非醉的感觉,醉八仙渐至巅妙。
只见李义轩左摇右晃,上勾下挽,众东瀛武士连连中招,其中手持折扇的八名武士头系紫色丝条,刀法比其余倭寇还要高出一截,李义轩不敢托大,当下以醉八仙剑御敌,渐至拳剑交融,人剑合一的境地。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近百名武士的尸体已堆满了乱石岗,最后只剩下头系紫色丝条的那八个武士还在苦苦支持。要说李义轩武功如何高妙,

有诗为证:
葫芦儿装玉液,麻绳挥舞打两边。
手肘儿如雷电,两肩谁敢于周旋。
身范儿似狂颠,东边扯来西边牵。
脚丫儿一溜烟,攀云驾雾似神仙。

八个武士见势不对,互相使个眼色,当下往地上掷出火雷弹,**遁而逃,李义轩脚下驾着旋风,提前将去路堵住,顷刻之间,撂倒六人,其余二人虽以死相拼,但怎奈武功不济,也被点穴擒住。

只见得:
快如雷疾似电,膝盖一提将人掀。
兵器来拳脚往,我自灵活随他便。
腕勾臂膊肘肩,推杯换盏把敌灭。
降妖魔除虎豹,酒中真君小醉仙。
李义轩擒住了八人,未下杀手,只是用麻绳将其困住,自己坐在死人堆里,静候那东瀛高手前来。忽然夺命谷中一阵笑声回荡,李义轩听声音环绕山谷,久久不息,心知高手已到,拿起酒葫芦又饮了几口,忽觉得头已有些晕醉,摇了摇手中的葫芦,不禁微微一惊,原来不知不觉已喝了大半葫芦的酒,当下喃喃自语道:“再喝就真的要醉啦!”说罢,将葫芦盖上木塞,斜眼扫视四周,见对方仍不现身,也不理会,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朗声唱道: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驱除海寇!
一曲《凯歌》唱完,忽见正南面一个黑影疾驰而来,轻功决不再李义轩之下。眨眼之间已立在眼前。李义轩见此人也是一身黑衣武士打扮,但脸上未戴面具,从左眼角到嘴巴有个大刀疤,瞧相貌却是东瀛人不假。只见他低头望了一眼被擒住的八名武士,冷笑了一声,当下一挥手,只听“嗖嗖嗖嗖”,从袖中飞出八柄四棱飞镖,每一镖都打在了八人喉咙之处,杀人灭口干净利索。李义轩颇为诧异,望着他问道:“你怎么连同伴都杀?”刀疤武士冷道:“你怎知我会讲汉语?”李义轩道:“你摆的这个迷幻阵乃是从奇门遁甲演变而来,而这些武士的面具,也是戏曲的脸谱,你对我中华文化如此了解,不会说汉语反倒奇怪了。”刀疤武士问道:“那你觉得我这阵法和五行遁术如何?”李义轩啧了几下,摇头叹道:“你们老祖宗从中华习得的只不过是些皮毛,如今到了孙子辈,又能好到哪去?”刀疤武士也不生气,只是冷笑道:“中国先人留下的东西虽好,但到了你们手中又能剩下几分真传?你们汉人总是口出狂言,刚才你唱的那首歌可是自己编的么?杀尽倭奴,嘿嘿,好大的口气!”李义轩道:“此歌并非我所创,只不过谱歌之人不但口气大,本领也大。”刀疤武士道:“哦?此人是谁?”李义轩道:“此人便是如今福建总兵戚继光!”刀疤武士不屑一笑,冷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戚老虎,他既是总兵,也是你的结拜大哥,不是么?”李义轩心中惊奇,表面却仍平静如水,道:“不错!”刀疤武士道:“你说他本领大,我看倒也一般,当年在上峰岭你我交手,他竟然从背后偷袭我,简直是个卑鄙小人!”李义轩当下一悚,喝道:“我早猜到你便是上峰岭的蒙面武士!”刀疤武士负手而立,双目露出精光。李义轩又道:“我大哥光明磊落,那日见我受伤,自然要出手相助。再者杀你们这些浪人、倭寇,何必讲江湖规矩?你等侵我疆土,烧杀抢掠,猪狗不如,便是杀一万次也不解心头之恨!”刀疤武士听李义轩怒骂自己,脸色渐而阴沉下来,李义轩此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手上握住剑柄,欲意跟他舍命一拼。
只见刀疤武士又恢复平静,冷道:“我引你过来,就是想与你一决高下,本想将你留在最后,你却偏要篡改我的名单,我索性依了你,早点让你去见阎王!”李义轩怒道:“你为何杀了那么多武林名宿!”刀疤武士摇头道:“这些人除了那少林的吕乾坤之外,没有人能敌得过我百招以上,嘿嘿,怎能配得上名宿二字?”李义轩一听,不禁回忆起当年与此人交手的情境,暗知自己也不是对手,又想此地名为夺命谷,难不成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念及于此,心中也微微有些惶恐。刀疤武士见李义轩眼睛四下扫望,冷笑道:“你是在想与你一行入谷的同伙么?我不妨告诉你,他们走岔了路,进了迷魂阵中,至少要三五个时辰才能绕得出来,我有的是功夫慢慢折磨你到死。”李义轩眉头一扬,朗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说罢,眼睛忽然一转,又道:“要说起来,你我能有两次照面,也算缘分,你说是么山本小次郎?”
刀疤武士一听此言,脸色登时一变,李义轩见状,心中暗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原来李义轩回忆起当年与爱洲小七郎的只言片语,记得他曾说过,自己的师兄上泉信纲有一位徒弟,名叫山本小次郎,悟性甚高,不到十年便已深通阴流武功精髓,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因不愿守门派戒条,最终背弃师父上泉信纲,逃离东瀛,多年来不知去向,上泉信纲一气之下将他在门中除名,再不与人提起。但自此之后,徒弟之中再无山本小次郎这等高手。李义轩见这刀疤武士的武功如此高强,心中暗想此人多半便是山本小次郎了。
山本小次郎心中十分惊诧,暗道自己行迹从来无人知晓,李义轩又怎会得知?当下问道:“久闻李教主博闻强识,对中原武林了如指掌,没想到竟然连我的底细也知晓!不错,我便是山本小次郎,你从何得知的?”李义轩自然不会告诉他,当下笑道:“你可听说过爱洲移香斋?”山本小次郎道:“自然知道,他是我派剑道的开山祖师。”李义轩道:“那就对了,爱洲移香斋是我的徒孙,你就是我徒孙的徒孙,我知道你的名字有什么稀奇?”山本小次郎听罢,知被戏耍,杀心大盛,李义轩最然嘴上讨便宜,心中却一直盘算计谋,瞧对方两眼直瞪着自己,心道不妙,但事到临头也无所顾忌,只怒道:“山本小次郎,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仇,大可光明正大的较量,为何要牵连他人?”山本小次郎冷笑一声,道:“反正今日你也要丧命于此,我便跟你说个明白。我此次显身乃是受命于南澳岛吴平大人,吴平大人早算到倭患一除,便会轮到自己,故这才命我前来,将抗倭的将才全部除掉。”李义轩怒道:“贼人吴平通敌卖国,罪该万死!”山本小次郎道:“抗倭人马分朝廷与江湖两路,朝廷以戚家军为首脑,江湖便以你醉仙教为大,况且戚继光又是你的结义大哥,所以你不得不除。我本打算挑拨你教众人与白莲教、锦衣卫自相残杀,不料却未得逞。今日你自闯虎穴,我将你一杀了之,抗倭义军便会瓦解,之后我再去将戚老虎杀了,便完成吴平大人所托了。”
李义轩恍然道:“原来如此,你为何要替吴平卖命?”山本小次郎道:“吴平大人积聚的钱财分别放在了十八个宝库之中,待此事一办完,他便会自立为南澳王,并分给我八个宝库,这回你可明白了。”李义轩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既是为了求财,我便有一言相劝,不知该讲不该讲。”山本小次郎并未答话,李义轩又道:“吴平阴险狡诈,你便是将我等杀了,回到岛中,他也不会将金银分你,到时候卸磨杀驴,你可曾想过?”山本小次郎突然哈哈大笑道:“我自离开东瀛,便受吴平大人收留,他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岂是你能离间挑拨的?”李义轩听罢,也不愿再多言,当下怒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你我便做个了断吧!”话音未落,先发制人,长剑已向他脖子削去,不料山本小次郎更快一步,刀剑相交,登时火星四溅。李义轩见银龙宝剑砍不断倭刀,知对方兵刃也非凡物,当下运出“醉八仙剑”法来,欲以灵巧机变取胜,没想到剑虽快,刀更急,李义轩毫无先机,一时之间险象迭出,汗如雨下,只斗了片刻,全身便已湿透。
千招之后,李义轩周身已被划出十个刀口,不禁暗叫糟糕,心道:“此刻我虽身穿无极金丝道袍,但内劲却无法抵挡,这贼人百招之内便能快我一刀,再这般斗下去,不用一个时辰,我必会支撑不住,倒不如和他同归于尽!”拿定了主意,手中长剑一转,只攻不守,尽是杀招。山本小次郎见他不顾死活,心中也有些慌乱,有道是:“一人拼命,万夫难当”但见李义轩剑虽凌厉,却不免显出空隙,山本小次郎左手从怀中掏出四棱飞镖,待李义轩长剑挥出,“嗖嗖”几声,向他腋下打去,李义轩只觉肋下、腋窝一阵疼痛,身子在空中一阵痉挛,随即跌了出去,待快要落地之时,急忙运起内力,将飞镖逼了出来,宝剑在乱石上一撑,又向山本小次郎飞来。
两人又拼了数百招,李义轩此刻真气流窜于周身百骸,剑中注入了上乘内功,心下一狠,只听咣当两声,宝剑倭刀双双折断。山本小次郎毫不含糊,左手掷出四棱飞镖,右手往地上扔出十多枚十字钉。李义轩看得分明,仰头躲过飞镖,随手拾起几个石子,将脚下十字钉一一弹开,转眼再瞧山本小次郎不知所踪。忽觉背后生风,忙凌空倒翻,背上外衣仍被挠出三道痕来,李义轩见山本小次郎双手套有铁钩抓,心中暗想,一般阴流武士身上都会藏有一些暗器,如短刀刺、毒针等物,此物多半是手甲钩。当下也不躲避,展开手指“嗤嗤”几声,玄指真气破空而出,不料对方早有防备,身如鬼,行如魅,玄指功总总被他一一避开。李义轩忽觉头顶一暗,便知山本小次郎自空而降,抬头一瞧,对方已近至面门,当下不及多想,双掌挥出,只觉指头一痛,忙施展地躺拳的伏地功,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避开对方。再摊开双手一瞧,只见十个指头与手掌竟然被刺了无数的针孔,十指之痛可谓连心,且不断有鲜血溢出,当下叹了口气,心道:“气行血走,手指被刺破,玄指神功一经施展,便会血如泉涌,看来我今日定要死在这里了!”山本小次郎见李义轩坐在乱石岗上,也不起身,似乎闭目待死,当下大笑道:“李教主,你能与我拼斗上千招,也算是江湖第一了,我让你死个痛快!”说罢,便往切近走去,忽听一女子道:“贼人看招!”只见从山谷后路显出一位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李义轩本已闭目待死,忽见此人,心中大急道:“柔妹快走!”此女正是阮千柔。阮千柔从袖中同时挥出几条丝巾,山本小次郎没见过这等功夫,当下滑步避开,不料丝带在空中一转,将他缠绕个紧,接着数条丝巾相互盘旋,眨眼之间,将山本小次郎裹得如蚕蛹一般,阮千柔也顾不得其他,刚一得手,便直向李义轩跑来,却瞧情郎翻身将她护住,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阮千柔不明其理,随即见山本小次郎不知如何从缠丝中解脱出来,心中顿时一慌,手中飞刀还未出手,便觉脖颈一痛,顿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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