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选择嫁给王二麻子》第149/181页


  如果郑大江在新的军户所就职,走马上任后操持练兵,没有多少空闲时候,庆翘翘领着孩子住在县里,一个月未必有几天能见到相见。
  当年庆翘翘托人送来的二十两银子全置换了田亩,并没有落宅子。
  不过庆脆脆守地皮干落着浪费,盖了十来间大小不一的屋舍,平时都是赁给别家住。
  正好在自家院子往东两条巷子有一处二进的宅子刚空出来,且这院子有一后套牲口棚,若是郑大江归家,马匹不必临街拴,也不会因为放在院落中占地方还味儿不好。
  虽是小了些,但是庆翘翘知道这是临时能寻到最妥帖的院子,租金也是正好的价钱。
  自家人还省了去雇人牙子的跑腿钱,也不必在里正、乡老跟前折腾。
  庆脆脆收了银子,又看向她一旁的大跳,“今儿怎么瞧着大跳不开心?”
  庆翘翘捏捏闺女的脸蛋,笑说:“还不是要搬家了,她舍不得县里那群猴皮子。”
  大跳拍开她娘的手,往大姨跟前凑,“姨,虎头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榻上拿着小老虎布头的虎头听到这熟悉的生意回头看过来,庆脆脆将他嘴边的哈喇子擦拭,“虎头还没一岁呢。等他长到你这么大,你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大跳比虎头大三岁,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被她爹用狼奶喂过,小个子长得格外快,比寻常五岁的小姑娘高不少,精力充沛得很。
  大跳听了她大姨的话,失望地垂下脑袋,过一会儿又问,“妞妞为什么老睡觉呀?她是不是病了?”
  在小孩子眼里,一直睡觉的人就是病了。前些天家里伺候的老婆婆病了就整天睡觉。
  庆翘翘急忙顶闺女小脑袋,“臭嘴,瞎说什么。长生妞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要多睡觉才能长大。”
  童言无忌。
  庆脆脆倒是不生气,她探头看那一侧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闺女,“你妹妹小的时候身体弱,大跳要是喜欢妹妹,等她长大了,可得好好护着她。好不好?”
  大跳顿感责任重大,有一种被大姨信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好!”
  她跑去小木床跟前看妞妞妹妹去了,庆脆脆瞧出庆翘翘这一会儿眉宇间隐有忧愁,问:“瞧着你有心事?”
  庆翘翘也并不瞒着她,“是这军户所的事情。我原先是没料着有这桩调任的。算来虽然离了县里的军户所,但却是升迁。”
  升迁好呀,俸禄不说,军户所比寻常的官吏多了不少福礼,什么料领、米领、肉蛋领,基本上每月都花不了多少用作一家吃喝的。
  “升迁是好,可若是往州府动,我欢喜得去庙里还愿了。”
  庆翘翘早已不是乡下村姑了,见识阅历经过这四年,长进不少,何曾不盼着家里男人官越做越好。
  “可我却不想他来这一处。前些天,军户所有传历报,倭寇像是吃不住南边朝廷的官兵,开始往北边挪动了。”
  这些事情在官吏之间早就传遍了,但是老百姓还万事无知,有粮就过日子。
  庆脆脆眉心一跳,“往北来?去了何处上岸?”
  “浙州。浙州临海的舟县。烧杀抢掠了三天,死了不少人。”
  庆翘翘长叹一声,“咱们临海县是江州最北的,便是倭乱来了江州,必然早有消息,收拾了细软跑便是。左右朝廷不会由着这些人长久地霸着。”
  说到这里,庆脆脆便明白她为何担忧了。
  老弱妇孺且可退去,但是男人壮丁却不行。尤其是类郑大江这样的军士,凡有变动,最先挺出去的就是兵卒。
  那是男人该有的担当和责任,做女人的纵是理解,却不愿丈夫以性命犯险。
  她不知如何宽慰对方,故作轻松,“没着落的事情,你便想这么多。朝廷安生了这许多年,兵强马壮的,怕几个短腿倭人?你回去莫在郑大江跟前这幅脸孔,若不然他还以为你小瞧人呢。”
  庆翘翘终于笑了,从袖间拿了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意,再闲说几句便看天色,急忙作别。
  这几天丈夫出院门送年底最后一批货,庆脆脆守着两个孩子,心底却因为白日的谈话,生出忧思。
  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天色未明便再睡不着,索性起身。
  她没惊动别人,自去开了大门到街面上走着。
  早有摊贩支起摊子,顺着百姓街过了卖酥油饼子的摊子,同摊主笑着应声早,碰上推着单板车的瘦小儿郎,将对方动作间散落在地上的炭柴捡起放回去,得了对方一声谢。
  一路所见,尽是百姓烟火,一直到了镇子中的大石头跟前。
  这石头当时是从深山上取回来的巨石,当时十数壮汉子都不能挪动,只好请石匠当场凿磨成眼下的样子才抬回镇上。
  当时那一路敲锣打鼓,镇上的住户们站在街面上看热闹,有些婆子还故意取笑,说那架势比娶大官夫人还要喜庆威风呢,
  探手触到冰凉的石壁,她沿着那一个深刻的篆字往下。
  这是一个简短又温馨的故事,文字仅是概述,但是其下的温情是街坊里谈,欢声笑语。
  没有哪一刻,更让她对这个镇子产生依托了吧。
  她想:若是真有倭乱,再去何处,都是飘萍。
  只有这里才是她的故乡。
  站得太久,天边终于有一点青色透亮。
  她终于察觉出身上的寒意,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转身要回。
  一转身,愣了一瞬,继而笑出声。
  “回来了?”
  王二麻子将披风裹系好,声音温和有力,“回来了。”
  他摸摸她冰凉的脸颊,视线后移,“怎么想起看这块石头了?”
  庆脆脆没有解释,“睡不着出来闲逛,看见了就想摸摸。”
  两人肩并肩往家去。
  身后那块巨石在天光弥漫之际镀上一点白,而后白成暖黄,以最沉默的样子见证了这座小镇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
  也在这一日迎来第二个踏触它的访客。
  这访客真是凄惨,一边的袖管空着,脸上罩子扣藏住一只眼,一道丑陋又恐怖的疤痕从左额一直贯穿右下颌。
  残存的那只手却只有两个指头,从石碑最上面的年历,一直摸到落碑人名姓的位置。而后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大主干道上路人来往经过,自然留意到这个像是乞丐一般的邋遢人。不过目光触及对方面上的疤痕,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继续忙着自己的生计。
  刚支起摊子的庆母在一片热气蒸腾间,看了这古怪人好几次,最后喊了一声。
  那人回头看过来,庆母看清他模样,吓了一跳。
  “哎哟哟,造孽呀,你这是怎么了?”
  她招呼对方过来坐,可那人用仅剩的那只眼打量她好一会儿,脚上一动不动。
  庆母当他身上没钱,道:“这大冬冷天的,来吃一碗汤水吧。不要钱。”
  不知是不是‘不要钱’三个字太有说服力,那人过来挪动脚步了。
  庆母这才发现这人还是个跛子,心里更觉得对方可怜。
  刚出锅的鲅鱼丸子,她手脚麻利地舀了五个大的,半勺清水半勺鱼骨香汤,而后上桌。
  “吃吧。瞧你也是个可怜人,这碗不要钱。”
  她也不在意对方有没有说谢,一边给新来的食客盛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从今年的收成,又说到这时节海上的事情,杂七杂八,和大铁锅中的汩汩冒泡声交融在一起,不静却也不吵,意外地叫人心里静。
  长街上有孩童一路奔,一路喊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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