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111/137页


  就在唐瑾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了望台上忽然有人大喊:“那是什么人?!”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紧促的箭矢裹挟着火雨向江面射去。这是文珑的吩咐,看到可疑的人先放火箭。
  尉迟晓紧盯着飞扑出去的火雨,生怕那些箭落到晨雾的虚空之中引起一团火焰。
  文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尉迟晓看着火雨在晨雾之中消失无踪,对文珑说道:“我是不是很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话说完不过俄而,负责了望的军吏跑来向文珑汇报。文珑望着大雾的江面,只说:“或许是迷在雾中的渔家。”
  ――――――
  三日后的静谧午夜,州漯的兑军大营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尉迟晓被号角惊醒,慌忙披衣起身冲出帐篷,就见江岸对面星火点点,正朝这边移动。唐瑾疯了!水军怎么能在暗夜袭营?一旦遇到礁石、暗流,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兑军迅速集合,已经全军戒备,江岸上火箭齐发,一时间夜空流火,炫人眼目。
  文珑站在江岸的点将台上,在第一波弩箭放出去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停手!”
  将士们面面相觑,却在主将的命令中放下了手中的弓弩。
  夜,再次恢复了原本的静谧。对面的船队上依旧竖立着火把的光点,但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动静,就那样静静的漂在河面上。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河水“哗啦……哗啦……”冲涮着河岸的响声。
  文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一旅 、二旅戒备!其余人等回营休息!从今天起严禁脱去外衣睡觉,都和衣而眠!”
  众人不明所以,一旅长悄声过来向文珑询问。
  文珑道:“明早就明白了。”
  到了次日一早,那些竖着火把的船仍旧漂在江上,只是被河水流动改了方向。文珑命人靠近登船,不过一时三刻,船已经被拉到岸边。
  巽国“攻”过来的船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兵器。昨晚看到的火光,仅仅是几簇火把被绑在无人掌舵的船上。
  “佯攻。”木柳看完战船说道。
  “今晚还会来的。”文珑说,“因为不知道哪次会是真的,所以才能成功。哪怕不攻过来,仅是让我们日日戒备,也是不错的疲兵之计。不过,计谋就是要你来我往才好。”
  木柳问道:“文公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文珑不说计谋,仅是温和的浅浅微笑。
  ――――――
  巽国的战船连着七天从对岸漂过来,都是离国设计不合理的旧船,执勤的兵卒们也都习惯了看到这些无人的战船。
  又是一天入夜,今日不该文珑巡夜,他却没有去睡。文珑在营地的篝火中闲步,整个州漯大营都已入睡。一间一间帐篷中发出或轻细、或沉重的鼾声,唯有一顶帐篷的门帘细缝里还露出一抿幽暗的火光,像是深沉黑夜中的一点萤火。
  位于中军大帐后方的那顶帐篷是属于建平长公主的,文珑在帐外站住,轻轻问一声:“辰君,你睡了吗?”
  帐篷中的人回话,“没有,进来吧。”
  尉迟晓的帐篷里,只有一架小小的铜烛台上点了一根蜡烛。被褥好好的叠在床上,显示出主人并没有要就寝的意思。床铺下撒着几枚铜板,在黯淡的光线下闪出一点金属的光泽。
  文珑正要问她“铜钱怎么扔在地上”,就发现帐篷里到处都是铜板,似乎是将一吊钱都散了。墙角、床底,四处散落着。
  “这是……?”
  “睡不着,打发时间。”尉迟晓俯身捡起一枚,“看着书总会乱想,不如这样散一吊钱,一枚一枚拾起来,都找到就快到天亮了。”
  “你……经常这样?”
  “也没有,偶尔会控制不住,乱想些事情。”尉迟晓拾起了几枚显眼处的铜板,“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在等事情发生。”
  尉迟晓看了看桌上的更漏,“是了,快到时候了。”
  轰隆!!!
  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了隆江两岸的夜空。尉迟晓的心也被这雷霆声牵引着,停了一拍。
  这就是文珑的计划。连续七日,原本每天天明才会被拉到港口的船,今日半夜就被文珑弄了回来,同时将兑国自己的战船代替巽国飘过来的战舰如数摆在江面,做出燃烧火把漂流的样子。另一边文珑又命人将巽国拉回来的船舱里装满鱼油弹,摸黑悄悄驶向巽国水寨,一旦事成将烧尽巽国绵延数百里的水陆两军连营。
  刚才的炸雷显然就是那十几艘装满鱼油弹的船炸了。
  “成了吗?”尉迟晓问出这一句,却也不知自己是想事成还是事败。
  “我去看看。”文珑说罢出帐。
  尉迟晓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隆江对岸火光接天,却安静的可怕,那里仿佛只是一座空空的营寨,每天飘来的船只都是鬼使神差。在南岸只能看到对面向两侧蔓延的火线,更多的战船被鱼油弹的余荫牵连,一直向内陆蔓延,形成一片一望无际的火海。
  但是岸边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真的烧了巽军的大营吗?为何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这好像是在漆黑的深夜点燃了无人的荒原,那火光如鬼影般没有任何温度。
  江岸边文珑招来传令兵低语几句,三个传令兵就各自上马去了。
  尉迟晓步上来,“这似乎不大对……?”
  “看这动静,我们应当是中计了。”文珑道,“一旦他事先在我们预定埋伏的那三处派人拦截,我军定然凶多吉少。”
  “我看方才你让传令兵去了。”
  “希望赶得及,不然只能靠子青他们随机应变了。”
  文珑和尉迟晓没有等太久,就见木柳以及派出去的于虢、陆胤二位将军,先后带队回来。他们被文珑派去阻击巽国的逃兵,原本是预计着火烧连营成功,要杀巽军一个措手不及。
  陆胤道:“幸好传令兵来的快,我们离开没有半柱香,那地方就来了巽兵,不过他们见错过了,也没有再追。”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先前围剿金郯山时提拔上来的小将,很是明朗率直的样子。
  曾经做过宛宏副将的于虢说道:“按照道理说,那样的大火,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幸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文珑道:“只有等到明天早上才会知道。”
  ――――――
  翌日天明,就见隆江对岸一片焦黑狼藉,天上还盘桓着未尽的余烟。文珑正和几名将军在了望塔上看着,就有斥候送信回来。
  文珑一问之下得知,唐子瑜昨夜早有防备,入夜后就在离国旧船和巽国战舰之间设置了隔离带,远远看去确实火光冲天,实际上烧毁的只有离国那些不堪使用的舰船罢了。
  “被摆了一道吗?”陆胤说道。
  文珑道:“也不算,至少他想突袭的打算也没有得逞。”
  接下来数日,北岸再无一点动作。尉迟晓有所思量,对文珑道:“此事有异。”
  彼时同在中军大帐中的木柳问道:“三军择机而动这本是常理,怎见有异?”
  尉迟晓道:“昔年耶律峦守天安,城池固若金汤,破城前数日,他只做休养,军中平静无波。却在一夕之间,天安城大门四开,巽军乘隙而入。当年天安城破,巷战惨烈,无门无户不埋骸骨。”
  文珑思忖片刻,说道:“斥候送回来的消息是说一切如常。既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陆胤道:“巽军毫无破绽,贸然行动不是以卵击石?”
  文珑道:“没有破绽就找出破绽。”
  “若是找不出破绽就制造破绽。”尉迟晓很是理解文珑的想法,只是说出口的这句话总绕着些叹惋的意味。
  ――――――
  也就是两日光景,巽军大营里谣言四起,言说泉亭王迟迟不对兑军动兵是在意叛逃的建平长公主的缘故,也有说建平长公主得以逃脱是泉亭王在背后打通了各个关节。更有甚者,传说泉亭王早有叛去兑国的打算,又说他与兑国随国公情义甚笃,甚至传出泉亭王和随国公断袖余桃之说。巽国军心一时大乱,听闻有将军当众顶撞泉亭王,将不听令,兵不听号,泉亭王已向巽君请旨回京受审。
  没几日,唐瑾在各方压力之下,不得不收拾行囊回京受审,三军由韩达暂领。
  在韩达领军的第二日,兑国大军突然而至,船桨连天,旌旗蔽日。巽国急忙防守,却是一来韩达刚刚就任,还没有收服人心、统一号令,二来兑国水军迅猛,此时再起锚开船哪里来得及?
  巽军大营乱成一团,起先还可各自为战。但战了不足一刻就支持不住,回兵后撤。散漫的队伍一直被追出三百里才仗着马匹优良逃出生天,至于步足大多被兑国俘虏,或是干脆死于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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