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115/137页


  “你怎知他就一定是死?我尚且不敢这样想。”文珑道,“巽国医药高明,那天一片战乱,有没有伤到实处尚不敢说,若不趁此机会全歼巽国大军,难道要等他日反扑吗?”
  尉迟晓深深吸了一口气,文珑说得一点不差,正是这样的道理。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想儿女私情。尉迟晓想起一件事,问道:“下面已经有主意了?”
  “是,就这两天的事。”
  尉迟晓心中大约知道他的主意,便没有再问,转而又说:“陆将军怎么样了?”
  文珑摇了摇头,叹道:“伤了五脏,当天就去了。”
  尉迟晓“哦”了一声,“这么多天竟都没人和我说过。”
  “你自己也病着,不听这个好些。”文珑没有说太多,更不会说在金陵还有一位姑娘等着陆胤得胜回去成亲。
  尉迟晓轻叹,“我记得那年我离开金陵时陆将军还是一个校尉,朝廷培养了这些年培养出一个将军实在不易。而今能领兵的确实有几个,但是可以统领三军的实在太少。”
  “这些年陛下也着实提拔了些人,多是剿灭离国时立有战功的那一批,不过还多需历练。”文珑陪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眼帘微垂,神思倦怠,也就起身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床子弩:弩箭武器的登峰造极之作,是依靠几张弓的合力将一支箭射出,往往要几十人转动轮轴才可拉开, 射程可达1500米,是宋朝时期所造的远程武器。檀渊之盟前夕,契丹大将萧达览即是中了床子弩箭阵亡的,使契丹士气大挫。
  2.神臂弓:又称神臂弩,北宋神宗时发明,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是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

☆、将计就计

  大明城上燕广那一箭已然伤肺淤血,唐瑾又几次气血攻心不提,而今再受重创,巽军没有主帅,一时战力全无。
  泉亭王重伤之时,静州城内正计划着重新夺取大明城。
  文珑的行动几乎有雷霆之势,就在他从新语回到静州的第三日,就向大明出兵。对此,阳丘山大营也迅速做出反应,向大明派出援军。然而有文珑智计百出,半个月后,大明守城的巽国骁将袁仁终究不敌,大明城以南重新回到兑国的控制之下。
  趁此时机,文珑毫不懈怠,留了平北将军殷明镇守大明,又整军进发隆阴。巽军刚刚占领隆阴立足不稳,文珑瞅准时机,大破隆阴,重新占据了隆江之险,截断巽军粮路。文珑命安东将军洪山镇守隆阴,征西将军葛寿守隆江,自己返回静州将唐瑾彻底围困在阳丘山上。
  此时的静州城中,只有尉迟晓一人在此养病,文珑另外留了一个官拜武卫中郎将的年轻女将守城。
  这位武卫中郎将姓墨,名夙,字早敬,与尉迟晓很有些渊源,墨夙对这位建平长公主也很是尊敬,每日傍晚必来看望。墨夙若有不能决断之事,也会来请尉迟晓决断。尉迟晓近来精神好些,常会如今日一般留她一起用晚膳。
  餐桌上,墨夙一直都是一副有话想和她说,又不知该不该说的为难模样。
  “是有什么事?”尉迟晓向她问道。
  墨夙举箸不定,“有件事,我觉得可疑,但又没有证据。”
  尉迟晓屏退左右,“说说看。”
  墨夙道:“尹县令……似乎有通敌之嫌。”
  尉迟晓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就是这位尹县令指派的。她问道:“何以见得?”
  墨夙说道:“巽军攻城那日,我负责守备城门,曾看见尹县令趁夜而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差役,鬼鬼祟祟很是可疑。我正想叫住他来问的时候,巽国就鸣金收兵了,再一转头,他也不见了。”
  尉迟晓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这两日我特别让人留心了一下,尹县令每隔三天到了夜里三更都会往后府的园子里去,但园中无人,我敢跟进去,不知具体如何。”
  “我知道了。”尉迟晓略想了一下,让墨夙附耳过来。
  三言两语之后,二人筹谋已定,只等第二天行事。
  ――――――
  次日一早,尉迟晓使人请尹居当晚来她处用膳,尹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到了傍晚,尹居换了便服而来,对尉迟晓恭恭敬敬的见了礼,“承蒙长公主垂青。”
  尉迟晓坐在正位上颔首算作还礼,她道:“这些时候于此叨扰尹县令了,还多劳县令派人来服侍我,这两个小丫头做事伶俐,人也乖巧,很是好呢。我一直想找机会道谢,未想身子不争气,一直拖到今日。”
  “长公主实在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尉迟晓让身边的丫鬟布菜,一桌皆是附近的山珍野味,本就是战时也没太多好东西,不过就是蘑菇炖野鸡、山药煲排骨一类。
  尉迟晓夹起丫鬟布在碟子里的山药,不经意的说道:“夫君常向我提起你。”
  建平长公主的夫君可是巽国的泉亭王。尹居面上一僵硬,“长公主说笑了。”
  “大人哪里的话,夫君所托之事还多劳大人费心。”
  尹居讪笑,“长公主这是哪里的话?”
  尉迟晓眸光一凛,“莫不是大人不想守约?”
  尹居一下愣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一问,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尉迟晓柔柔笑道:“大人可知违了泉亭王的约,是何等后果?大人能为一方父母,自然也是金榜题名过的,想必知道汉代厂川王刘去的阳城王后嫉妒刘去爱姬荣爱的故事。我长久病着,一时想不起来,劳大人讲一遍给我听吧。”
  这故事尹居自然知道。厂川王刘去宠爱荣爱,多次和她一块饮酒取乐,他的王后阳城昭信嫉妒成性,便去向刘去说:“荣爱看人时,神色有些不正常,大概是和谁有私情”。刘去信以为真。一次他见荣爱在给他绣衣领上的花纹,一怒之下夺过衣服投进火中烧掉。荣爱见刘去生气,非常害怕,投井寻死。刘去命令人把她捞出来,不幸荣爱没有死。刘去以为荣爱畏罪自尽,下令杖责荣爱,逼她招认私情。荣爱受刑不过,胡乱说出和一个大夫有奸情。刘去越发恼怒,就把荣爱绑在柱子上,用烧红的尖刀剜掉她的两只眼珠,再割下她的两条大腿上的肉,最后用溶化的铅灌入她的口中,铅水滚烫,一入肚腹就凝固成硬块。荣爱死时小腹坠得老大,肠子脾胃都被压在了一起,硬邦邦的坠在下腹,死状极为可怖。
  尹居慌忙跪下,“下官万万不敢违约!只是因泉亭王近日病着没有新的意思,下官才没有动作!万望王妃明鉴!”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也不过是提一句玩笑话罢了。”尉迟晓指了身边的两个丫鬟,“还不把尹大人扶起来。”
  丫鬟一边一个扶起他,尹居犹自作揖,“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尉迟晓含笑说道:“王爷近日有些事情,这边暂时还不动,不过大人也要随时准备着。大人可都准备好了?”
  尹居回道:“王妃问话,下官自然没有不答的道理。只是下官受泉亭王的命,自然还要见过信物才能说话。”
  尉迟晓笑道:“大人信不过我,这也有情可原。王爷让我找上你,原是指望大人能带我出去。”
  “王妃要走?”
  “我回这里也是帮王爷完成一件事情,现在事情完了自然要走。大人既然不见信物,不肯帮我,我命人知会王爷就是了。只是到破城那日,王爷是赏是罚,我可帮不上大人了。”
  泉亭王对王妃的心意,即便是这静州县中的垂髫幼童也人人皆知。尹居不敢大意,说道:“王爷有命下官自然从命,不知王妃要何时回去?”
  “就在后日夜里。我若自己出城必然要过武卫中郎将那里,就算有个理由,她也不免要派人护卫,诸多不便。因而王爷要大人帮我出城,城外自然有人接应。”
  尹居犹自存疑,试探问道:“现今阳丘山被围,王爷还可派出人来?”
  尉迟晓微微仰起头,眼眸朝下觑着尹居,“大人真以为随国公那些兵马能围得住泉亭王?”
  “是、是,泉亭王犹若神兵天将,自然是围不住的。”尹居答应,“王妃既这么说,且由下官安排,后日夜里自然奉命而行。”
  ――――――
  转眼便到后日,就说这天入夜三更。尹居带了人悄悄到尉迟晓这里,尉迟晓已经换了暗色的衣裳,罩了盖头的斗篷就随他往外上了轿子。
  尹居带人抬着轿子,沿着最暗的小路,过了三五个坊间,就在快到城门的时候,他让人先放下轿子,自己往城门出说话。
  大概没有一盏茶的工夫,城门守卫的几个人就退下了,随着尹居招手,又来了一班人把手城门。尹居对他们低声吩咐几句,他们转手准备除掉大门上下三根的门闩横木。就在此时,左右忽然突出百十来号将兵,将尹居等一干人围在中间。
  尹居方知中计,重重叹了口气,也不分辨。
  尉迟晓缓缓步过来,她摘掉兜帽,发间的银钗在月色下滑过一线光华。
  “大人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反而卖国求荣。”她一字一句在寂静的月色中格外清晰。
  尹居听到尉迟晓这句话,倒是笑了,向尉迟晓问道:“自古夫为妻纲,妾妇之道,以顺为正 ,长公主可能说明白自己背泉亭王而去是什么道理吗?”
  尉迟晓道:“大人只读《孟子》,又读得这样断章取义,可见这进士是白中了。带下去,押解金陵由陛下决断吧。”
  尹居被带下去了,尉迟晓由人服侍着重新上轿回去。她坐在轿上,心底阵阵发凉。她倒不是在意那句“妾妇之道,以顺为正”,而是尹居所说,她终究是背泉亭王而去。
  经过那一夜的事,尉迟晓在房里歇了两日。这两日她心里想得明白,尹居是唐瑾安排下的内应,那日墨夙所见,怕是他正要去开城门,逢了唐瑾突然发病呕血,才没有成事。想起唐瑾,尉迟晓心里又是一番郁结。而今这情势,也不知他怎样了?
  ――――――
  且说静州城外阳丘山大营中,唐瑾已卧病多日,生死未卜。然而即便如此,兑国几次欲断巽国水道都不能成,更休说攻上山全灭巽国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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