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130/137页


  “大嫂怎么这样说?有大哥在,大嫂是最有福分的人。”
  尉迟晓笑了笑,竟是说道:“我和子瑜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唐碧大为吃惊,“真的?我怎么不知?”
  尉迟晓言语寡淡,“不是什么好事,想必子瑜也不会对人说起,说到底是造孽罢了。”
  唐碧略一思索觉得不太通,大嫂若有身孕,她怎么会全然不知?就算是孩子没有保住,但小产也是大事,总要请医问药。
  尉迟晓说道:“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你怀着栴儿,正是快临盆的时候。”
  “难怪,”唐碧提起精神劝道,“大嫂日后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那个孩子打掉的时候,太医就说不会再有了。”尉迟晓言语轻缓,犹似叹惋。
  唐碧见她伤心,便就不再问了,换了话说:“檀木的信里还说,这几天净一法师到殊像寺讲法,便也就在东屏山上,不如也请来给我们讲两天。”
  “净一法师?”尉迟晓曾经听过这名字。
  “大嫂认得吗?听说这位净一法师对小乘 佛法颇有心得。”
  尉迟晓问道:“你可曾见过他?”
  “没有,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还是入宫之后见宫中嫔妃时常念经才看过几本。不过,宫中还是拜送子观音的多。”唐碧说道,“大嫂有兴趣请他来便是了,能讲小乘佛法的法师还真不多。”
  这大约就是缘法吧。尉迟晓说:“那便请来听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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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唐碧回到天璇居招来李太医问话。屋内锦笼纱罩,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未见一点俗气。唐碧坐在一层纱帘之后,烟罗无意间半遮了面容。
  李太医在她面前躬身答道:“是有这样一回事,当时就是臣在侍候。”
  “那孩子为何没有保住?”唐碧问。
  “建平长公主气虚体弱,原就是不适宜生育的,意外怀了那个孩子已是天赐,但若要养下来就万万不可,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所以,当时泉亭王执意将孩子打下来。”
  “大嫂当时也肯吗?”
  “王妃自然不肯。”
  唐碧听到此处,不免问道:“那孩子是大哥硬要打掉的?”
  “说来罪过,是王爷使臣在王妃素日喝的补药里加了安眠的药材,在王妃昏睡后灌下了落胎药。”
  唐碧“哦”的长叹了一声,“大嫂当初想必是很舍不得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命,这两天在通灵台,她还一时三刻的想着宫中的三个孩子,若是让她割舍掉,那是何等痛彻心扉!
  唐碧又问:“那大嫂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有身孕?”
  “若非普天仙灵保佑,大约是不可能了。”
  唐碧闻言一叹,“唉,大哥当真是好狠的心……”她又问道:“陛下可知道这件事吗?”
  李太医恭敬答道:“许是知道。”
  唐碧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唐碧在当日回给端木怀的信笺里说起此事,第二天端木怀派人送来的小笺中回答了她的疑问。
  尉迟晓落胎之后,唐瑾有一日曾与端木怀说起,言说:“再选一次,我也会舍子保母,任何人的性命都不能与卿卿相比。”端木怀打趣反问:“那我这个九五之尊也不能与之相比吗?”唐瑾一笑,“臣自当领百万大军为陛下拒敌于千里之外,若有一日,陛下需要臣做如此选择,那臣也就护不住陛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乘:是对三乘佛法中“声闻乘”、“缘觉乘”的统称,以自我完善与解脱为宗旨,以戒定慧为禅修次第。

☆、暗夜天火

  唐瑾拿到那封从云燕来的信笺时,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他不知是在叹息,还是感到放心,亦或二者都有。
  在这喟叹之后,唐瑾眼前要解决的是另一件事情。文珑将新语城守得固若金汤,粮道稳固,就算孙武再世要取新语也只能强攻。
  过了新语城就是牧野,正适合巽国骑兵发挥,而后便可一马平川直取柘城。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当机立断强攻新语的时候,唐瑾却别有筹划。
  《司马法》中所谓:“冬夏不兴师。”
  此时已经过了冬至,天寒地冻,满目苍茫。说起来是两军对质,但城里城外安静得就如这沉重的冬日,压抑下所有的声音。
  文珑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在城墙上巡视,新语城背靠牧野,三面丘陵,冬日晨雾笼罩,高高低低的山岭如置水墨画中,倒有些像金陵的情景。
  手中的家书文珑已经读过两遍。泽儿开始启蒙了,渄渄也会说话走路了。前日在木樨园里,秋月牵着渄渄的手走路,渄渄指着高枝上的桂花一声一声叫“爹爹”。
  文珑背过风,仔细的叠起家书,信末泽儿稚气的字体所写的“父亲安”三个字又落入眼底。文珑不由摊开信纸,想从头再看一遍书信。
  “文公。”一身戎装的姑娘自晨雾中走上城楼。
  “今天不该你当值,早敬来是有事找我?”文珑问道。
  “今早我发现这个放在我门前。”墨夙将字条双手递给文珑。
  字条上很清楚的写了四个字“择机行事”,从字迹很容易看出是唐瑾的手笔。文珑将字条折起收好,“我知道了。”
  墨夙尚有疑虑,“大人不问我吗?”
  “问你是否以此蒙骗我而行间谍之实吗?”
  “大人难道不问吗?”
  “不必问。”文珑拍拍她的后背,“和我巡城去吧。”
  “是。”墨夙答应,下意识的抚过藏在胸前的另一封书信。
  ——————
  墨夙自然知道她该把这封信烧了,可是她舍不得。那人的字迹苍劲锋锐,犹似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实在让人难以想到写信的会是那么英俊的一个人。他在信中对她关心切切,嘘寒问暖,更讲了几件趣事以解军旅寂寞。字里行间,谈吐不凡,俨然就是一位见多识广的翩翩君子。
  墨夙可以明白当年长公主为何爱上他,如果她早生上十年、赶上两国交好的时候,她也会爱上他的。乃至现在,她都……
  咚、咚、咚。
  “谁?”墨夙极为警觉的将信藏在了披风下面。披风搭在桌上,一起一落,晃动了油灯的焰心。
  “是我,文珑。”
  墨夙打开门,寒冬之夜卷进渗人心脾的风雪,如豆的灯火飞快的摆动身影,在合上房门的那一刻又渐渐恢复了平静的光影。
  “文公。”墨夙行了简练的军礼。
  “我来是有一事要请早敬出马。”
  “不知是何事?”
  文珑道:“早敬可愿意假戏真做?”
  “文公的意思是让我真的向巽国投诚?”
  “不错,泉亭王既然只送来四个字,其意就在离间。然而仅是使我怀疑一员中郎将里通外国,于大局并没有什么影响,更何况还有日冉的那一层关系。所以,他的意思应当是想让你不被信任,心生怨怼,而后向巽国投诚。泉亭王费了这样一圈心思,恐怕不是为了新语城,而是想在过长河的时候,你能尽一份力,不然以巽国之能,于水军上定然要在长河一败涂地。”
  在文珑说话的时候,墨夙千回百转着一个心思:投诚就能见到他了。她一口答应,“我愿意做!”
  “好,那么……”文珑如此如此说了一番,墨夙一一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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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日后,文珑逐渐免去墨夙军务,先是免她巡查之职,后又不许她参与军议,更有甚者令她不可出入兵营、城楼。军中传言墨夙里通外国,随国公因念其是廷尉之妹、又没有成事,才不曾重责。但近几日随国公又改了态度,令亲卫保护墨夙出入,凡是墨夙出门一定要有亲卫十人等跟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又五日,军中晨时操练,正教演武艺之时,只见一骑红尘飞驰而来,众将皆以为有急报。又见几名军士远远追着那骑飞马,诸人正不明所以,马已到了跟前,眼见是墨夙翻身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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